《《不懂愛的好男人》》雲紫寧

11、11

　　第六章

　　豪爽地面对自己爱上了一个男人，其实江辰易多少还是有点讶异的，不过比起承认，他觉得承认之后才让人头痛。
　　……他紧张到根本不敢面对主任！
　　这两天来他虽然时常故作镇定，但总是下意识在看到许主任时就先别开了眼装作没看到，或者已经察觉主任从办公室出来，却不敢像之前一样抬头看他。
　　更别说像往常一样去茶水间放松的聊天、晚上留下来两人加班了……
　　左躲右闪，并没有被同事发现自己的异样，可是他自己都快受不了了。
　　可恶……好想跟主任说话……
　　江辰易用有些哀怨的眼神睨了主任办公室一眼，刚才又错过看主任的时机了。
　　昨天回家立刻就跟简语淳诉苦，不过显然还是没用。
　　他就是会紧张会怕啊！万一主任发现他喜欢他怎么办？万一被主任讨厌怎么办……
　　江辰易不是不期望跟主任交往，但是风险有点太大，他一向都是打安全牌，静静地在一角喜欢也不错，总比被讨厌好。
　　要自然一点、要自然一点，可是只要意识到自己喜欢主任，又会开始紧张跟有点害羞，怕赤裸裸地看主任会被察觉，或是怕跟主任说话时流露太多的情感。之前没有意识到喜欢上主任，反而轻松自在啊……
　　简语淳对他这种鸵鸟行为嗤之以鼻，嫌他婆婆妈妈，又说他都看他失恋那么多次了，还不是好好的，喜欢就追啊，大不了失恋后换他安慰他。
　　但江辰易可不想，就这种接受打击方面的能耐，根本就比不过简语淳啊。简语淳是哭一哭很快就爬起来继续恋爱的类型，而他却可能因为一次失恋而耿耿于怀不敢再喜欢人。
　　况且，之后还要上班天天会见面，那不是很尴尬吗？
　　简语淳的建议他根本就不可能采用，如果阿法在就好了，他一定能给一些中肯的意见或策略。
　　思及此，江辰易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连续好几天都是脱机状态的阿法，那天之后他们一直没有讲过话，昨天一并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来阿法被公司调去国外出差半个月。
　　他也好想要在现在出差去冷静一下……
　　「辰易，下班之后到办公室找我。」
　　「咦？啊、是！」
　　主任的脸突然出现在面前，看到时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江辰易因为饱受惊吓而提高了音量，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你啊，主任都站在你面前了还在发呆！我都偷偷叫你好几次了。」隔壁的女同事语带指责。
　　「谢谢妳。」
　　这下逃不掉了。主任……应该是要问工作的事吧？别乱想别乱想！
　　江辰易将上次许一鸣交给他的案子草稿叫出来，略做修改一下，确认没问题后这才继续处理手上的工作。
　　等等，主任那么敏锐，不会是早就发现他不对劲，要直接在办公室摊牌叫他不要痴心妄想吧……
　　「哔──」
　　计算机当机了，江辰易也跟着当机了。

　　距离下班还有一分钟，江辰易如坐针毡，紧张到有点胃痛甚至想上厕所。
　　终于，他起身……朝厕所走去。
　　门反锁，盖上马桶盖，江辰易一屁股坐上马桶，他需要冷静一下，不然等一下看到主任一定无法好好讲话。
　　放心，没事的，不要庸人自扰了！
　　想起简语淳那骂完他没用之后，又给予无良的笑，江辰易那时真的有种误交损友的感慨，竟然说很喜欢看他这样不知所措、方寸大乱的鬼样子！
　　可是他却被他的下一段话堵的哑口无言。
　　──虽然原本的好男人阿易也很好，可是我很喜欢现在的阿易，有很高兴而聒噪的时候，也有因为恋爱而笨拙的时候……这样，你就没时间寂寞了吧？也不用再勉强自己，应该像个好男人一样坚强，只要负责担心自己的恋爱就够了不是吗？而且，很快乐吧？
　　傻住了，但是有种松了口气、隐约有点被理解的感觉。
　　比起空荡荡的房子，他实际上还是喜欢有人陪伴的；比起当成熟的好男人，他更希望有人可以懂他，有人可以跟他想法和个性契合。
　　原先以为不可能，根本就找不到这种人，他以为自己应该会独居一辈子了；但是现在他找到了，是主任，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可以跟主任一直在一起。
　　这么激烈的感情和情绪一点都不像他自己，控制不住的心跳和行动，让他很害怕，就这么一直往坏处想下去了。
　　「啊！」
　　抬起手腕，他不过乱想一下，竟然已经下班超过十五分钟了！
　　江辰易赶紧开门，胡乱地洗了手，还来不及烘干就要往办公室冲。
　　结果一出男厕门──
　　「主任！」
　　倒抽一口气，主任怎么会站在厕所外呢？是在等他吗？
　　「终于想出来了吗？大家都下班啰。」许一鸣眼带笑意，即使他已经刻意掩藏，但那眼神就像在说：真拿你没办法。
　　「咦？」想、想什么？主任是指什么？要怎么回答？「呃，主任是指……？」
　　许一鸣嘴角微扬。「你不是从以前就一直很习惯，有什么不好的情绪或烦恼时，就会偷偷躲到厕所冷静吗？」
　　欸──？「主任你怎么知……」
　　许一鸣咧开嘴笑了。「到办公室说吧，顺便把上次的稿子带上，我想看一下进度。」
　　默默跟在主任身后，江辰易还停留在刚刚主任说的那句话。
　　怎么会被发现呢？通常他进厕所冷静的时间不会超过五分钟，因为也怕被以为在大便或偷懒。
　　刚进公司的时候，不，或许该说，在职场上谁都会跟同事或客户发生一些争执，或是有一些不满。江辰易讨厌争执，但又不甘放弃原则，讲话讲不过人，通常他也不会下太重的词语去责骂人，可是别人可没像他考虑那么多，说出来的话很伤人。
　　好几次被逼到快抓狂、甚至是快要气到哭的时候，他就会若无其事地跑到厕所去，反锁在里面，飙泪，或者紧捏拳头，或是坐在马桶上深呼吸。
　　公司厕所很干净，也没有异味，除了茶水间，也只有厕所能让人暂时放松一下。放松过后，再度回到岗位上，彷佛只是去上个厕所般，没事。
　　主任……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啊？
　　忍不住偷瞄正在看文件的许一鸣，江辰易想，这么说来，主任可能很早就注意到他啰？那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坦白说若不是那个烦人的郭育川，他到现在根本连主任长怎样都记不住吧？
　　可是他这么普通，除了工作外，好像也没有特别引人注目的地方啊。江辰易不安地在沙发上挪动姿势，许一鸣抬头眼神一扫──又立刻乖乖坐正。
　　「很好，有些地方我做了小修正，你回去改好后尽快拿给我，我再跟客户确认，没问题的话案子就算完成三分之一了。」许一鸣将文件转交回江辰易手上。
　　江辰易一听也忘记紧张，好奇自己哪里做不好，赶紧翻开来看主任更改的细项。「喔，原来这边……嗯，这样好像更好，我怎么没想到……谢谢主任！」
　　笑着的眼和许一鸣同样笑着的眼对上，江辰易再次别开了眼。
　　这样太不自然了啊！为什么要闪？江辰易自我吐槽，又假装刚刚只是误会，再度和许一鸣对视。
　　「公事谈完了，可以聊点私事吗？」温和好听的嗓音，不知为何让江辰易红了耳根，或者他从厕所出来后就一直是红的，只是他没发现。
　　「主任……要聊什么？」
　　「嗯……」许一鸣灿烂地笑了。「就聊聊你这几天为什么一直拚命躲我好了。」
　　死！果然瞒不过主任。「有、有吗？应、应应该是刚好比较忙，所以没注意到吧？」江辰易试着想辩解，但嘴巴却不合作。
　　「辰易，你打结了喔。」收起灿烂的笑容，许一鸣的语气有点无辜。「唉，说吧，是我哪里得罪你了吗？还是讲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话？」
　　「不是，绝对没有！」江辰易站了起来，然后又惊慌地坐了下来。「……是我自己的问题，跟主任无关，啊、我的意思是，不是主任做了什么。」
　　许一鸣点点头。「那，方便告诉我，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就是我发现喜欢上主任你了啦。江辰易有点哀怨地看他，却怎么也不可能说出事实的真相。「只是有点小事，我很快就会好的，谢谢主任。」
　　「这样啊……」许一鸣也不追问，很快地转移话题：「好吧，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比较希望你有问题，或是难过的时候直接来找我，而不是躲在厕所里偷偷哭喔。」
　　「主任你──」到底是为什么连他躲在里面哭了都知道啊？
　　「你刚进公司没几个月，不是跟艾利克起了冲突吗？当面把你的计划往你身上丢，对吧？那时我在茶水间，原以为你会当场跟他吵起来，或是崩溃。我看过很多这样的场面，新人当场哭出来的、干脆就吵起来的，或是离职不干的，大抵不出这几种……可是你没有。」许一鸣不待他问，善解人意地解答疑惑。
　　「你捡起案件，对艾利克说了句：知道了，会再更改。然后就坐回坐位上工作，几分钟后才起身走向厕所，我跟了过去，就听到门锁上的声音，接着是隐隐约约压抑的抽气和哽噎声。」
　　听着听着，江辰易眼眶不禁微红，过去的事情过去了，却会在心上留下伤口，而这个伤是不能诉说的，因为没有人可以说，他只能自己舔舐。
　　「没想到，竟然被主任发现了。」
　　「好了，瞧你饿到眼眶都发红了，我们去吃饭吧。」
　　「嗯。」
　　「然后要记得……」许一鸣再度伸手揉乱江辰易的发。「不要再躲我了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