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生》浮生半日闲

9、第一章

　　“一片，两片，三片......”蹲在这个偌大的花园里无事可做，只好摘下一朵应春花掐着花瓣，看着周围一刻也不肯歇息的人，实在是无事可做。没办法，他们都不搭理我。

　　离上次“裕昌楼比武事件”已经过去快两月，而关于聂公子提出的“喝茶”的那一桩事，至今还没有实现。我巴望着是人家贵人多忘事，倒也不是他不守信用，那天，我如约来到了裕昌楼，怎料等在那里的不是本尊，而是一名小厮。

　　那小厮水汪汪的眼睛，倒是可爱的紧，是个十一二岁左右的少年。少年告诉我他叫荀颜，他家公子因为急事不能来赴约，便着了他前来，另外他家公子已安排我住下。

　　此后的时间，我都没有再见到那位聂公子。几天后，我收到一封书信，大致的意思是他最近很忙，没有时间接待我，我委婉地理解成为是在下逐客令，正准备打包行李，又被后面的话噎住。他又说关于喝茶的事可以从长计议，因为我暂时不会离开建邺城，我心想着那可不一定，他却说已将我内定为女护法，三天内走马上任。我将将反应过来，还没有来得及抗议，他再次补充，原话如下：

　　寻人之事我已应允，并着令亲信去办。另：诀近日公务缠身，他日必向姑娘讨教剑法。

　　此句道出理由两点，第一：人家答应帮我办事，虽然没有要求我留下来报恩，可是有句话说得好，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为了自己以后的路走得顺畅，我决定识相点。说白了，人家就是认定我这大姑娘还是要脸的。

　　第二：他已拿出身份来压我，不过也许是我想多了。就是我再出身乡野、孤陋寡闻我也知道，聂诀，宁国二公子的大名，目前的朝堂一把手。宁王上年事已高，挺到四十多岁才等到老宁王退位，还没干个几年身体就不行了，正巧这二公子因为不知名的缘故对他老子极是厌恶，这两年几乎包揽了宁国大部分国事，若国内有什么新政策出台，也得先过聂诀的手，可是说聂袁有这么个儿子，之于宁国是幸运的，因为聂诀处理起国事来着实是把好手；之于自己却是不幸的，自聂诀独揽大权以来，从未正眼瞧过他老子，更有甚者，毫不留情地将他锁在寝殿内，就等着他老子咽下最后一口气，好及时向他禀报。

　　听说聂诀做出这些看似天理不容的事时，只有个把官员礼节性地上了个把奏折，使用个把语句轻描淡写地提了此事，连聂袁亲手提拔的闻人拓大人都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然在事后，上奏人与阅奏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再提：都是明白人，何必把场面弄得那么尴尬呢？意思意思就行了。

　　聂袁的下场是个笑话，可是我并不同情他。若是他能亲贤远佞，又或者对下属能慈悲为怀，朝中大臣们决计不会对他的遭遇充耳不闻，我在蒿州时也曾听说过，他初初登位时，借口找茬了大批的老臣作为牺牲品，我想家破人亡的不止慕容府一家，辞官回乡的也不止我外公一人。

　　可是最让我心惊的是最后一句话。他说要向我讨教剑术，干爹啊，如果他不是在跟我客套或者是娱乐我，那大抵就是认出了这套剑法。他不得他都没问我找谁就说“已着令亲信去办”，这就叫“一切尽在不言中”。

　　聂公子，你也是个聪明人啊。

　　天机府的大本营在聂诀的府邸旁边，他还真是有才，有这样一笔增值财富却一点不藏着掖着，不怕人家说闲话。不过那些人说的话就算是传进了聂诀的耳朵里，按照他的性格，也就是一笑了之。

　　整座园子叫皓月小筑，共有十八个阁，有主楼和副楼之分：主楼六间阁，领袖一间，护法一间，玄武、朱雀、青龙、白虎四堂主各一间，副楼是帮员住的地方，剩下的就是藏书阁、杂物间、厨房什么的。举个例子，聂诀住流云阁，我住云烟阁，罗绮住微雨阁。

　　不过聂诀那间流云阁一直都空着没人住，因为他从不在皓月小筑过夜，一月也就来几次，都是督查工作、布置任务什么的，来看看就走，一年过完后开个宴会慰劳下基层，听听个把年终报告就算是尽了义务。出了事之后下面鸡飞狗跳，上边稳如泰山，政府机构给了颗定心丸，两个字：没事！现在领导不都这样么？官越大，谱越大。

　　以上都是我的猜测，聂诀的工作具体情况我搞不清楚，而且绝对没有污蔑的性质。

　　我不清楚不是因为我糊涂，而是我在这摸索了两个月，还是没找准自己的位置，这主要是因为没有人指导。本来嘛，我人生地不熟的，刚来那天，站在皓月小筑里问了半天“烟水阁在哪里”，大多数人都是看都不看我一眼，最后有一个自称是在伙房做事的小姑娘给我指了路。

　　没有我想象的铺天盖地的灰尘，也没有满地乱爬的蛇虫鼠蚁，相反的，房间摆设都很豪华，衣柜里还有几十件新衣服，不过因为我怀疑是以前那位穿过的，所以我还是坚持穿自己的衣服。

　　这里的服务也很不错，虽然天机府众人看似不喜与人亲近，但是我吃到的饭菜都是新鲜的，换下的衣服也会在早上失踪，下午重新回到衣柜里。

　　更让我感到不好意思的是，在这里白吃白喝这么长时间，没有一个人欺负我这个新来的，不给我布置大堆任务，还给我发月饷。本来我觉得我什么都没干肯定没钱拿，就没去领，谁知道第二天送回来的衣服里就多了一个布袋，装着两片金叶，我一边愧疚不已，一边又感叹着工资真高。

　　但这种豢养式生活就像放多了糖的豆沙包，发嗲了。这不，除了数应春花的花瓣，我还真是找不出事情来做，当然，残害花朵也算不上是在“做事”。

　　这样的生活能长久过下去吗？在发现裙子的腰带变短时，我就知道我不能够再这样了。于是在某一天的早上，我整理好仪容之后，直接冲去了微雨阁，抱着罗绮同学的大腿说：“无论如何你要给我一个工作让我有事可做，不是对我实施冷暴力啊......”

　　——以上是我的玩笑话。不过我也的确找了罗绮，很委婉地表达了我作为一代上进青年的进步思想，罗绮的回答是：

　　“我也没办法，没有任何事情需要你去做啊。再说了，你这么不是挺好的么，你看我们这么多人想休假也没得休呢。”

　　她的脸上一派泛泛，甚至还挂着微笑，可惜周围的人就没她这么淡定了，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我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灰溜溜地从微雨阁出来，就钻到这座花园里来了。注定无聊的一天，注定无聊的人生。天呐，除了在这里等待玉胜的消息，我悲哀地发现我的生活没有任何意义。

　　我想，如果我坚持这个姿势蹲在花园里不动，用不了多久就会跟大自然融为一体。就在我准备睡个午觉的时候，花园里土拨鼠一样的众人突然不再动弹，而是停下脚步排成两排，在中间让出了一条道，我也跟着站了起来，有人大喊：

　　“公子来了——”

　　伸长了脖子想要看个究竟，却被人拎着往后一拽，这一拽的后果是，我跌坐在地上，控制不住地大叫了一声。几乎是同时，所有人都用哀怨的眼神瞪着我，聂诀走到了我的面前，蓝眸锁住了紫瞳：

　　“你？”

　　“我......”看样子，人家压根就不记得我是谁。

　　视线下移到腰际，聂诀注意到那根箫，了然的眼神，他轻轻地笑了：

　　“呵呵，原来是你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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