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GL)[6/22大坑]》长空漠

4、第四章 往昔旧时

　　坐在书房里的秦彦斐掐算着秦漠就快回来了，叹了口气。其实他也不想对亲生妹妹苦苦相逼，曾经兄妹俩是无话不谈的人，曾几何时用冷言相对替代了融洽的亲情了？快一年了吧！

　　一年前。
　　“二哥，嫂嫂什么时候来呀？”秦漠仍然着着一习男装在家里晃悠，原来是要出去逛逛的，家丁说在外办事半年的二哥刚刚提前到了，秦漠还没有把一身男儿装扮换回来就跑到二哥面前撒娇着。
　　“小漠，那是我的妻子吧？我都还不急呢，你瞎操什么心哪？”风尘仆仆的秦彦斐看着妹妹穿着男装有些无可奈何，“都说了多少次了，女孩子就不要总是穿男子的衣服，看你以后还嫁得出去！”
　　秦漠是秦家唯一的掌上明珠，秦老爷一辈子只娶了一个妻子没有纳过妾，老夫人生了两个儿子后一直想要有个女儿，只是一直没有怀上，到了三十多岁才生下秦漠，但是老夫人身体不好，产后不多久便去世了。家人就连同老夫人的爱一直捧着宠着秦漠。秦漠是一个很听话的孩子，生得也讨人喜，不知道是不是和家里一大堆男子一起长大的关系，喜欢男子的东西，虽然秦老爷找了一个奶娘照顾秦漠，教她女儿家的东西，但是秦漠学归学，心里还是万分不情愿。时间久了，老爷子看秦漠平日本本分分，待人谦和，礼仪举止也很得体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无所谓！”秦漠很不喜欢讨论这个问题，故意避开不说。秦彦斐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揣摩着，妹妹也快到该家人的时候了……
　　“你嫂嫂今天下午到，我赶着把货送来就先过来了。”说罢，秦彦斐露出了疲惫的神色。
　　“二哥，你先去洗把脸吧！”
　　“你这丫头又要疯到哪里去了？”
　　“我去竹苑！”
　　边说边向外走去。
　　“快变天了，小漠，带把伞……”秦彦斐说完才发现秦漠早无影无踪了。
　　竹苑是秦家位于城边竹林的别院。自从秦漠被带来这里游玩过之后就喜欢上这里了，原本是大哥秦彦齐的宅子，但是看秦漠喜欢就送给了她。临江，伴竹，没有闲杂人等的打搅，秦漠也乐于留在这里。有时可以一待十天半月的不回去。秦老爷恐秦漠一个女孩子在外不方便就把自小带她的奶娘芳姨差去竹苑陪她，也好有个照应。
　　要去竹苑，穿过市集，走过郊外进城的唯一一条小路，往城郊竹林方向再走几步就到了。平时家人去竹苑都会载车去，可是秦漠喜欢自己走，虽然这段路说远不远但也要走一段时间。
　　路过糕点铺的时候，秦漠买了芳姨最喜欢的海棠糕，唱着小曲，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倒也惬意。
　　只是她没有想到出了城门就变天了。
　　怎么搞的？说变就变？
　　雨水稀稀落落的开始掉落在秦漠的衣服上。她没有想衣服湿了怎么办，倒是为篮子里刚买的新鲜海棠糕惋惜，芳姨最喜欢的海棠糕不能糟蹋了！想着想着，就把篮子护在怀里，赶紧向竹苑跑去。
　　没有看清路，撞到了意想不到的人，“对不起！”
　　秦漠低头向倒在地上的人看去。是个女子，巧笑倩兮，摇摇头说没事。她身边的丫头赶紧将她扶了起来，看看那女子没受伤，拍了拍沾污的裙摆，然后毫不留情地瞪了秦漠一眼：“看你长得白白净净的，怎么走路不长眼睛啊？要是撞伤了我们家小姐，看我们家姑爷怎么教训你！”
　　好个厉害的丫头！
　　“我撞到了姑娘自然是我的错，眼下也不是杵在这里让两位姑娘骂的时候，雨越下越大了，在下寒舍就在附近，如果不介意请两位到寒舍一聚，在下也好向姑娘道歉。”
　　两个女子对望一下之后同意了秦漠的建议，于是三个人一同向秦漠的竹苑跑去。

　　“姑娘请进！”秦漠打开门将她们迎了进屋，然后对着屋里喊：“芳姨，来了两位客人！”
　　这时从屋内走出了一位中年妇女：“我马上去沏茶！”
　　“芳姨，这是我刚才买的海棠糕，不过淋了雨，不知道还能不能吃。对了准备两件干净衣服让两位姑娘换上吧！”芳姨点点头，接过秦漠递过去的篮子就往屋里走去准备了。
　　两个女子看着这个空旷的大屋子有点愣住了。竹林，江水，是一个幽静的好地方，看到墙上挂着的字画，主人应该是一个文人墨客吧。看那公子年纪轻轻，真是这屋子的主人吗？看来那位公子也非富即贵。
　　“阿嚏！”
　　“小姐，你着凉了吗？”
　　“十分抱歉，在下疏忽了。现在带你们去客房吧，芳姨应该已经为二位准备好替换的衣服了。”
　　看那门厅已经很宽敞了，没想到里面也是那么四通八达。那么大的屋子，只有两个人住不是太寂寞了吗？
　　路上遇见了从客房出来的芳姨，两位由有芳姨引路。
　　路上，那丫头问：“你是芳姨？这里是哪里？”
　　“我是小姐的奶娘，这里是住院，小姐的别院，她每个月都回到这里来住一阵子。小姐也真是个好人，每次来都给我带海棠糕来。”说着，芳姨欣慰地笑了。
　　“小姐？这里还有别人吗？怪不得会有女儿家的衣服可以让我们换。”
　　“没有啊，这里只有我和小姐两个人住。”
　　“那刚才那位是？”
　　“两位大概还不知道吧？她就是我们家小姐，也难怪，小姐本就喜欢着男装……”
　　两个人就纳闷着被带进了客房。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两个女子从客房循着原路走到了前厅。秦漠品着香茗，看到她们换好了衣裳就起身迎了过去。
　　“方才在下不慎撞到了小姐，还请两位原谅在下的鲁莽。”秦漠拱手作揖。
　　“没什么，我也没有受伤，倒是公子……小姐带我们来了此处换了干净的衣服，还要多些小姐的帮助呢！”
　　秦漠抬头正对上了那女子微笑的眼睛。秦漠的脸顿时红了。她……好美！
　　“原来你们知道我是女儿身了。”
　　“是的，刚才芳姨告诉我们了。没想到小姐虽为女儿身却有着男子都未必有的谦恭。”
　　秦漠伸手招呼两个女子坐下，自己坐在另外一侧：“家父说过一个人的品德操行很重要。我只是按照一般的世俗礼节来做事而已，家中两位兄长做得比我更好。我这些小小的作为何足挂齿？忘作介绍了，小女子姓秦，单名一个漠字！”
　　“原来小姐姓秦，太巧了，我家夫婿家姓也是秦。小姐不必多礼了，叫我小芙就可以了。她是我的丫头，真儿，她性子急，刚才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小姐才多礼了呢！”
　　“哎呀，我说你们两个啊，都比我有礼，文邹邹的，听得我都想睡觉了。”
　　两人都笑了。
　　雨停了之后，小芙就起身告辞了：“我该走了，夫婿在家中等我。这身衣服日后一定登门退还。今天多谢秦姑娘的帮忙了。”
　　“哪里，后会有期吧！”
　　望着小芙离去的身影，秦漠感慨万千，却也惆怅万千。
　　“芳姨，你说喜欢一个人是怎么样的呢？”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想起他会微微一笑，会回味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
　　秦漠想到了小芙的微笑，那个让她失神的微笑。为什么会为了一个女子的微笑而如此失魂？
　　秦漠不知道，小芙在回去的路上也很是感慨，只是不同的，小芙自己都不明白在感慨什么。

　　“小姐，二少爷差人来信说二少奶奶到城里了，大少爷也回去大屋了，让你赶紧启程，今天晚宴为二少奶奶接风。”
　　“好，我知道了。”
　　秦漠回到自己的房间换回了女儿装扮。她不喜欢繁琐的装饰，即便如此，不经点缀的她也显得清丽。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身形，秦漠有说不出的木然。今天是怎么了？不该如此的。
　　回到了大屋，一家人已经聚集一起，她在众人之中找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原来，她是我的二嫂，我早该料到的。她说她的夫婿姓秦，她又是从城外来的……原来她就是我的二嫂。
　　秦漠怔愣在那里，但是很快又回过了神。她上前拜见了二嫂。那个让她叫她小芙的女子，今后这个名字也只有在心里叫了吧。
　　小芙看到了秦漠，也傻了眼，怪不得觉得她的五官那么熟悉，原来是彦斐的亲妹妹。怪不得……

　　随后的很久一段时间，秦漠一直留在她的竹苑没有回过秦家大宅。她在躲着小芙，在躲着不愿意徒增的烦恼，在躲着她不想面对的心，直到那一天，秦彦斐带着小芙来到了竹苑。
　　“小漠，我赶着走，你帮我个忙吧！”
　　秦漠没有用心听秦彦斐的话，她的心被眼前看着她的小芙打乱了。
　　“小芙刚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怕她住不惯。上次她告诉我她来过这里，你们应该也认识了吧！我让她在这里住个十天半个月，等我从京城回来了我就把她接回去，拜托了！”
　　“噢!”秦漠随口应了一声。
　　“说定了，我得走了，等我回来再谢你！”然后秦彦斐从小芙和秦漠中间走开了。
　　等到秦漠反应过来不对的时候，秦彦斐早走远了，想推托也推不了。看着眼前熟悉的容颜，她的心揪痛了。这样的痛，到底还要多久？
　　“小漠，你不愿意见到我？”小芙看出了秦漠的心不在焉。
　　“没有……我身体不舒服，我回房了，让芳姨陪你散散步，这里风景很好……”说罢，她起身转头离开。
　　“你不留下来陪我吗？”似乎听见了小芙欲哭的声音，秦漠的心有点迟疑有点痛。
　　“不……了，有什么事叫我就好，我回房了，嫂嫂！”最后那句“嫂嫂”她是逼迫自己说出来的，她怕她克制不了自己的感情。为什么那么痛苦？
　　秦漠走了，留下一脸无措的小芙。她不是不能感觉到什么，她只是没有办法看着秦漠不管，她也没有办法走过去安慰秦漠。于情于理都不合。
　　晚上，秦漠坐在窗前，看着空中那弯明月，心却比风吹得还冷。
　　“披上衣服吧！”小芙走到秦漠身后替她披了一件衣服。秦漠忽然站了起来，衣服落在了地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赶忙道歉，弯腰去捡衣服，却碰到了也想去捡衣服的小芙的手。秦漠闪开了，小芙叹了口气，把衣服捧在手里。
　　“小漠，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让你这样躲着我……”
　　“我……我没有！”
　　“唉！也许你哥哥不应该让我过来这里徒增你的困扰吧，我不打搅你了，等你哥哥回来，我马上回去。”小芙把衣服放在桌上，转身准备离开。秦漠却抓住了她的手，说：“别走！别走……”秦漠哭了。她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眼泪在看到小芙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傻孩子，哭什么呀，你要我留下我自然不会走的。不要哭了，万一被你哥哥看到了会以为我欺负你。”
　　“他去了京城，他看不到……他不该把你留下的……嫂嫂你回去休息吧，天色不早了，我也该睡了。”秦漠把头转开不去看小芙。她该把她赶走的，可是她又不想让她离开。
　　小芙无奈，可是又无能为力，只好离开。

　　“爱一个人是怎么样的呢？”
　　“爱一个人的时候，每一次想起他都会心痛，却克制不了想念他。哪怕会痛得死掉也会想不顾一切在一起！”
　　这是几年前秦老夫人的忌日上，秦漠问芳姨的。谁都说老爷一直都只爱着夫人一个人，可是秦漠她不懂什么是爱。当她看到芳姨说着这句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她父亲那个悲伤的身影时流露的疼痛，她才发现，原来芳姨一直都是用那种心情陪着她的亲生父亲，原来芳姨也一直爱着一个人。可是什么叫做心痛？什么叫做不顾一切？她遇见了小芙，她遇见了让她心痛的女子，难道这就是爱吗？爱情，太痛苦了！她不想要，可是总是不由自主。
　　原来痛到最后连流泪也不会有感觉了啊！

　　秦漠从和苏婉儿分手后一直忍着一股怒气，回到家里，看到了秦彦斐她才忍无可忍吼了出来：“秦彦斐！你什么意思？”
　　“小漠，我只是想要你记住，你是被皇上选中的人，你不为你自己想，好歹也要为家人着想吧？爹的年岁也大了，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借口！都是借口，你见不得我好，你就是要我难过，小芙死了你就见我不顺眼！千方百计把我弄出去，千方百计想除掉我！现在你开心了，那个死皇帝看中了我，你好借我光耀门楣，连带把我这个眼中钉拱手送到京城去！你这叫什么？叫做无耻！”“啪——”秦漠的脸上火辣辣的挨了一巴掌。
　　“你说话注意一点，我还没有见过你这个样子！压抑很久今天才爆发吗？我承认，小芙死了我恨不得手刃了你，但我没那么做，你是我的妹妹，许多事情也不是我想怎样就怎样的。如果你是我，你可以和害死小芙的人像以前那样和睦相处吗？我也是人！你怎么可以一点尊严都不给我？你平日招谁惹谁我管不着，但是今儿个你给我听好了。我秦彦斐再怎么讨厌你也不是那种出卖胞妹的杂种。皇上看上你怎么了？其他人争着被他宠，如果皇上心里一个不快我们是要灭门的！我不管你心里多不情愿，你也不要给我惹事。出事了不光我们难做，连城北苏家也会被牵连。你最见不得苏婉儿受难了吧？”
　　秦漠一听苏婉儿的名字登时愣了，“他再怎么像也不是小芙……”
　　她无声地落泪了，这是他一年来第一次落泪，原本以为一生会因为小芙的死尘封了，带着她的热情，一并埋葬了，可是她遇见了苏婉儿，那个与小芙如此相像的人……不，她不是小芙，小芙已经死了，她是苏婉儿！秦漠想，我保护不了小芙，我更不能害了婉儿！为什么？为什么只是女子？
　　秦漠好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