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狱：焚心劫》霖镜流尘

56、路见不平

　　翌日。
　　太阳才刚刚爬上山头，初尘便被桃夭从一堆书里面揪了出来，准备去各个山头拜访一下他族的王。说是拜访，其实是参加一场宴会。据说今日是狼王冥啸的生辰，请柬发到各族里，想要热闹一番。桃夭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带着初尘出去见识见识场面。虽然，看起来他并不太需要这些。
　　其实跟狐族交好的那几位初尘也算见过。狼王冥啸的大气狷狂，蝶王沐语的温柔多情，蛇王胤崇的阴冷灰暗……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过他们看到他，大概也会误认为是桑落吧？好像也不太可能啊。桑落的事情他们应该也知道的不少，最多是把他当做他的转世罢了。可是这样的认知让初尘有些闷闷不乐，他就是他，为什么一定要是别人的替身呢？
　　心底免不了有些失意。
　　桃夭倒是兴致高昂，一路上不停的跟初尘说着那些王做过的糗事，乐哈哈的把自己的腰都给笑弯了，也没见初尘露出点高兴的模样。心下纳闷着，但见他若有所思的神色，便不再开口。
　　“我打死你个小畜生！叫你偷东西！”
　　山道上尖锐的骂声传过来，隐隐还有皮鞭的声音。
　　初尘当下愣了愣，脚步不由自主的挪了过去。
　　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一个面容阴翳身着华服身材臃肿的中年妇人狠狠的抽打着瑟瑟发抖的少年。那少年因为疼痛全身蜷缩在一团，像只小刺猬。眼神清澈，带着一丝倔强，死死的盯着妇人的脸，嘴唇咬得紧紧的，哼也不哼一声，默默承受着狠毒的鞭打。春寒料峭的时节，他身上本就褴褛的衣衫被打得破破烂烂，不能蔽体，一条条血痕在瘦弱雪白的身子上显得如此妖异。
　　“住手！”初尘忍不住喝道。
　　那个孩子看起来只有十四五的年纪，或许还要小一点。那双眼睛，看上去实在太过纯净，让人没由来的产生好感。听那妇人的话，似乎是因为他偷了什么东西才有此遭遇，可那女人也忒狠心了点，居然下这样重的手！
　　“你是何人？老娘教训不长进的小子关你屁事！”妇人收了皮鞭，两手叉腰，破口大骂，气焰嚣张简直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敢问他是犯了什么事，要劳动这位夫人动手？”初尘和颜悦色的问道，心底却已经隐隐有些不快。
　　“这小子，吃老娘的穿老娘的，可还不知足。干活偷懒不说，居然还学会了偷东西！要不是我发现得早，家里的米缸都要被掏空了！”怒气冲冲的往那孩子头上戳了一下，妇人犹不解气，手上鞭子一松，又准备开打。
　　“这么说来，他是你的孩子？”初尘眼神一冷。
　　从妇人的话大概猜出个端倪来。估计那孩子在家不受宠，缺衣少食到只能偷盗吃食来填饱肚子。亏那老太婆还能那样理直气壮的教训孩子，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子有多丑陋么？简直是不堪入目！
　　“哼，是又怎么样？这里没你的事，别碍着老娘！”那妇人撇了撇嘴，一鞭子抽了上去。
　　咦？不能动！再拉了拉，还是不能动！抬眼一看，鞭捎被初尘稳稳的拽在手上，纹丝不动。白衣少年的眼神如同冰雪一般，冷冷的，似乎能将人冻僵。那张漂亮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可看在妇人眼里却直觉得心底发寒。
　　妇人眼里有了一丝惧怕，恶狠狠的说：“你干嘛？”声音却不如先前底气十足。
　　“横竖你不待见他，不如卖给我怎么样？”初尘弯下腰，把孩子拉起来。
　　“你真的要买他吗？”妇人欣喜的看着他。没想到一出门竟然能捡到这么大的便宜！早就想把这赔钱货赶出门了，如今还能赚一笔真是老天开眼呐！
　　“桃夭，给我银子。”初尘理所当然的伸过手去。
　　桃夭笑了笑，眼眸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从怀里掏出钱袋，扔到初尘手上。
　　“喏，给你。从今以后他就是我的人了，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初尘冷冷的将钱袋砸了过去，“过来，我们走。”
　　“哎哟喂，多谢这位小爷！”妇人眉开眼笑，也不骂人了，捧着钱袋子乐颠颠的往山下走去。
　　“你叫什么名字？”
　　初尘拉起胆战心惊的孩子。仔细打量，他瘦小的身子像细细的豆芽菜，面色发黄，头发也呈现出营养不良的深褐色，没有一丝光泽。一双大眼睛没精打采，怯生生的望着买下自己的陌生人。被初尘抓住的手，细细瘦瘦，皮包骨头，指甲缝里都是脏兮兮的泥巴，似乎不想污染初尘，他挣扎着要把手抽出来。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初尘见状，柔情泛滥起来，蹲下身去，摸了摸他的头，露出一个绝美的微笑，“你没有名字吗？”
　　“齐无瑕。”蚊蚋般细小的声音从孩子的嘴里发出来，说起名字的时候他的眼里迸发出夺目的光彩。还没等人看清楚，又被深藏起来。
　　“无瑕，无瑕，这名字倒不错，以后就这么叫吧。看来生你的人还挺有文才，可惜配了那样蠢笨的妇人，白白糟蹋了。”初尘念了两遍，不觉惋惜，“你呢？会做些什么？”
　　“我……我什么都不会……”无瑕有些惭愧的捏着衣摆，不安的用余光偷瞄初尘，见他并没有不悦，心微微安定下来。
　　“不会也没关系，慢慢来。”初尘不甚在意，转过头去问桃夭，“死狐狸，能不能把他弄干净？”
　　“再往前一点会有一条山溪，带他过去洗洗就行了。衣服嘛，我倒是多的是。”桃夭随手一挥，手上立刻多出一套干净的衣服来。
　　“走，无瑕。”初尘自然而然的牵起无瑕的手。
　　无瑕不答话，也不反抗，任由他牵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回过头去瞧了一眼桃夭，那双黯淡的眼眸似乎就变得不一样了。桃夭金色的眼深邃起来，似笑非笑，又仿佛没有看到无瑕奇怪之处，自顾自的超了前。
　　山溪不一会儿就出现在眼前。潺潺的流水声奏着动听的乐章，溪水清澈见底，偶尔会有小鱼小虾经过，又随着水流远去。拉着无瑕蹲下，初尘就着溪水将他身上的污痕洗得干干净净，手擦拭过的地方被鞭打的伤痕无药而愈。无瑕满脸惊奇，却不好意思发问。
　　看出他的好奇，初尘解释道：“我跟他，都是狐狸。你要是害怕的话，现在可以走哦。”
　　无瑕瞪大了眼睛，这个世上真的有妖怪？原来传闻也不全是假的呀！摇了摇头，表示他并不害怕。他怎么会害怕这么好的人呢？无亲无故的，肯为他这么个一无是处的人得罪凶巴巴的后娘，又把他买下来，而且看样子也并没打算把他当下人看，比许多人都要好。这么温柔可亲的狐狸，有什么好怕的？还有，长得那么好看的人他也是头一次见到，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暖洋洋的，一点也不冷了。
　　“我跟你走。”无瑕认真的说道。
　　“我叫初尘，他是桃夭，以后不要你呀你呀的叫了，直接唤我们的名字就好。”初尘有些意外，没想到这孩子胆子还挺大的。
　　“初尘，时候不早了，再不走我们去赴的就不是午宴而是晚宴了。”桃夭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将一袭黑袍扔了过去。
　　“嗯。”初尘淡淡的应了声，打理好无瑕，站起身来。
　　“初尘，我们要去哪里？”换上新衣的无瑕整个人似乎都变得活泼了些，毕竟是少年心性，见他两人都好说话，一扫方才的拘谨，有些欢快的问道。
　　“去拜会狼王。待会你乖乖跟着初尘身后，千万不要出声。冥啸那的人跟我们不一样，狼可是会吃人的！”桃夭存心要吓唬无瑕，做出凶狠的模样，张牙舞爪的就势要扑过去。
　　“喂喂喂，你都老大不小了，别这么不正经。堂堂一族之王，这样子被人瞧了去不是让人笑话吗？”初尘好笑的拍开近到跟前的爪子，心情忽然好了些，久违的开起了玩笑。
　　“还是这样子的你比较好。”桃夭一瞬间失神，不由自主的呢喃出声，脸上是怀念的神情。
　　初尘闻言，满面笑容就消失了。眼里的笑意凝结成冰，紧抿着嘴唇，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嘲弄的说道：“你喜欢我这吊儿郎当的样子？可是，很抱歉，我很讨厌。”
　　“啊，不好意思，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放在心上。”桃夭差点悔青了肠子，怎么一下子就没管住自己的嘴呢？
　　“算了，我跟你计较个什么。”初尘忽而一笑，仿佛刚才的不快不曾发生，拉起无瑕，“走吧。”
　　“唉……”悠远绵长的叹息自桃夭口中发出。
　　渐行渐远的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几乎要看不见，桃夭这才收起心中的怅然若失，快步追了上去。眼下，也只能放任他了吧！不过，一切都才开始，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吧！桃夭扬唇，目光幽深。
　　无瑕无瑕，的确是个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