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狱：焚心劫》霖镜流尘

54、归去来兮

　　“表哥？”莫素绮有一瞬的惊慌失措，很快平静下来，“真巧，不知表哥到这云山寺来做什么？”
　　“找你。”岚湮开门见山。许久不见，他身上的张扬霸气似乎褪去了不少，整个人也憔悴了些，大约也是为初尘的事伤神。目光淡淡的瞥过云迟墨，闪过一丝鄙夷，“表妹夫，可否将素绮借我一下？”
　　“请便。”云迟墨懒得去想她那眼神是什么意味，别人怎么看他现在都没有什么大不了。至于要借莫素绮，那就借吧！
　　“迟墨……”莫素绮求救的看着他，不知怎么，心底总有一些不详的预感，似乎待会要发生不好的事情。而且，退一万步讲，岚湮现在这种状况若跟他单独相处，不出什么事才怪呢！
　　“你跟我来。”岚湮不屑的笑了笑，管他什么男女之防，不由分说的拉过莫素绮折往云山寺的后面。
　　“表哥，你要做什么？”莫素绮挣脱了岚湮的手，警惕的站后一点，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虽然这点距离在岚湮看来，简直就跟近在眼前没有多大的分别。
　　“你的事情办成了，你向我借的法力也是时候物归原主了。”岚湮疲惫的说道，“我不想逼你，你自己动手吧！”
　　“什么物归原主！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岂料莫素绮竟然反悔了，若是失去了法力，往后需要的时候怎么办？她好不容易得到了云迟墨，不想将来失去。哪怕云迟墨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要离她而去，她也决计不愿。
　　“竹飒，莫要让我动手。你那一丝残魂还能用几回法力？死抓着不放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岚湮难得的没有大发雷霆，而是耐心的劝解。
　　“……我……”莫素无言以对。
　　“你要的已经得到了。初尘不会再回来了，我也要离开柳城了。你就做个普普通通的凡人，跟云迟墨恩恩爱爱的过一生，多好！”岚湮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神落寞起来。
　　“可是……”莫素绮犹豫不决。他说的都没错，可是，少了法力总让她觉得少了安全感，无论如何都想保住这一点点自己的东西。
　　“不管你是怎样的说辞，我都不打算听。既然你下不了决心，那就让我帮你一把吧！竹飒，从今天起，天地间再也没有这个人。你，是彻头彻尾的莫素绮，是知府千金，云家少夫人。天宫的一切，跟你再也没有关系。”
　　岚湮说吧，出手如电。
　　莫素绮只觉得眼前一花，便失去了知觉。
　　“我们，都是同病相怜的人。从前我不懂你的执着，如今也毫不费力就能理解。竹飒，这是我为你做的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事，能够解脱就不要挣扎了。那一丝执念，也散了吧！从此无关红尘事，超脱生死游离六界外，比惦记着得不到的要好得多。”
　　岚湮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离魂术在抽取莫素绮命魂中竹飒留下的残念，在指端幻化成莹白的光。直到再也没有光芒聚集过来，岚湮才将阵术解开。本被透明的气罩笼罩的残魂失去了聚敛的容器，慢慢的向四周散去。
　　“从今以后，你就是完完整整的莫素绮，去吧！”
　　在昏睡的人额心上点了一指，看着她有转醒的迹象，岚湮捏了一个诀，扬长而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着，岚湮的心神却飘到了别处。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那傻子居然直愣愣的冲上来给棋玉那厮挡了一掌，当下呕出那一大口血让人触目惊心。本想为他疗伤，可恨桃夭跟棋玉死也不肯让他再靠近一步，那种情况下也无法硬抢，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带走初尘。
　　事实上，他也没有余力去抢人了。棋玉那一记耳光显然是恨到极处，没留一丝情面。情面？这个词倒是用得诡异。他跟棋玉的情分，早在千百年前就被消耗得一干二净了吧！就那一掌，把他打得伤及心肺，若不是身上带着无数灵丹妙药，就靠着凡间这点浑浊的空气和自己五成的功力，想要恢复如初至少也得两个月去了！
　　不过时隔这么多天，以桃夭的能力，想必初尘也好得差不多了吧？
　　岚湮有些忐忑不安，脚踩到了实处，却觉得有些虚幻的。
　　呵，想不到堂堂天宫太子，居然会有害怕的一日。岚湮定了定神，深深的吸了口气，坚定的向狐族领地走去。
　　“参见太子殿下！”九徽似乎是守在入口处，就等岚湮自投罗网。
　　“九徽，你何故在此？”岚湮没料到居然是他，有一瞬的失神，很快又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子，严厉的问道。
　　“我是来寻太子殿下的。”九徽答非所问。
　　他已经够郁闷的了，还要应付着喜怒无常的顶头上司，没崩溃已经算得上神经强韧了。被桃夭死死拖住不让他离开狐族半步，散心透气也只能在这方圆百里之内打转。无聊就算了，最可恨的还是得看着棋玉寸步不离的守着初尘，教他满心的羡慕嫉妒，偏偏又说不得什么，几乎要把他逼疯！可巧，前两日棋玉终于出了初尘的房门，可还没等他好好说上两句话，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连桃夭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不过这点小事哪难得到九徽？准备去追棋玉，却被讨厌硬生生的挡了下来，说是这两天内会有贵客临门。九徽现在真是恨不得撕烂那只狐狸的嘴巴，太乌鸦了！
　　“九徽，我问的是你为何在这里。”岚湮不耐的挑了挑眉，眼眸中透露出来前所未见的焦急。
　　“呃，说来话长。”九徽被那样的眼神一瞧，立马吓出一身冷汗，困难的咧了咧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硬着头皮道，“不知太子殿下来此所为何事？”
　　“我找初尘。”言简意赅的回答，岚湮就要拂袖而去。
　　“殿下，我想你还是不要去了吧。”
　　九徽好意提醒。初尘现在那死不死活不活的样子难看死了，而且究其原因还是眼前这位大人物弄的，若是被他看到，嘴上不说，心里肯定自责得要死。太子殿下，对初尘可是极其在乎的！
　　“为什么？”岚湮脚下一顿，疑惑起来。
　　“那个，他现在不大好，就算殿下去了也说不上几句话。而且，桃夭说了，初尘现在很需要休息，所以狐族上下都被勒令不准打搅他。”九徽眼珠子飞快的转动，胡乱的编着。
　　“我不是狐族的人。”岚湮冷冷的回了一句，不再理会九徽。
　　“哎，太子殿下，我还没说完呢！”九徽急得跺脚，大事不妙，得去叫桃夭才行。
　　轻而易举的找到了初尘所在的屋子，岚湮却不知道该不该推门而入。九徽的话他是听进去了，看来初尘的情况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好。想必他现在是不会想见他的吧？只是，想念这么久的人与自己只有一门之隔，哪里还忍得住不去看一眼？
　　想到这，岚湮再也没有犹豫，轻轻的推开了门。
　　初尘的气色很好。一个人在摆弄着棋子，黑的白的夹杂在一起，一片混沌。微光投在低垂的脸上，长长的睫毛挡住了眼睛。一缕青丝自耳边垂下，搭在胸前。同往常一样着纤尘不染的素白衣衫，衬得面上飞霞，犹如桃花。
　　听见门发出的声响，也不抬头，只是专心致志的看着棋盘，仿佛没有任何人打扰。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就着棋子在棋盘上敲出“哒哒哒”的声音，清脆悦耳。那纵横捭厮杀，已经乱成一团，却不焦不躁。
　　“初尘，你还好吗？”岚湮不确定的问道。
　　也难怪他会疑虑。这样平静如水的初尘太出乎意料。只是，不是这样，初尘又该怎样？岚湮也想不到更好的情形。
　　“是你。”初尘闻声，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摆弄他的棋子。语气也同样的波澜不兴，看不穿心底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对不起，我是来道歉的。”岚湮有些尴尬和局促，这话好不容易才挤出口。
　　“太子殿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弄错了？”初尘轻笑了一声。
　　怎么回事？棋玉道歉，岚湮也道歉。他们谁也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弄得这么紧张是为何？再者，岚湮这道歉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他本是心甘情愿的挡了那一下，也知道他并不是冲着他来的，那他为何要说对不起呢？
　　“不不不，我没有。我很后悔伤了你，真的。”岚湮急切的抓住他的手，恨不得将心掏出来给他看，只要能够让他相信他是真心实意的道歉。
　　“……你走吧。我现在，不想看到任何人。”初尘不动声色的抽出手来，看不出高兴不高兴，抬起头来，对着窗外，“我很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好。太子殿下，你看到后山的那片竹林了吗？那片林子，前些年被毁过一次，可是现在，又重新长了出来，而且比原来更好。我就是那些竹子，正在欣欣向荣的重生，所以，你们都不必担心。”
　　“我累了，你走吧。”
　　逐客令一下，岚湮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只得顺了他的意悻悻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