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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云开见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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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嘛?!”初尘猝不及防,跌进温暖的怀抱,火气更甚,一阵拳打脚踢。无奈云迟墨似乎打定主意不放手,任凭他如何动作,都不曾稍稍松开手臂。初尘气结,张口,狠狠的咬在看似单薄实则宽厚的肩膀上。
没有听到吃痛的声音。
“初尘,我喜欢你。”耳畔传来温热的气息。
初尘呼吸为之一滞,唇齿间漫出淡淡的血腥味。松开口,眼睛看向方才咬过的地方,宝蓝色的丝绸上染上一丝艳丽的血迹,尤为显眼。手忙脚乱的又是一阵乱拍,云迟墨却仍是紧紧的禁锢着怀中纤瘦的少年,不肯放开。
“初尘,我喜欢你。”叹息般的,一模一样的话语再次响起。
云迟墨的手移至初尘的肩上,将他的脸扳到正对自己的位置。一双幽蓝的眸子盯着绝美的容颜,里面波涛汹涌的情感几乎要将初尘淹没。然而,初尘现在却没办法像十几日前如在棋玉面前坦白心意一般去回应云迟墨。
这些日子初尘想了很多。云迟墨是个正经的人,即便他现在愿意为了自己背负上断袖之名,等到爱驰之日会不会怨自己害了他一生?云迟墨只是一个普通人,应该如世俗那样娶妻生子,然后慢慢老去,直到死亡。而自己呢?却是应天命而生的雪狐,千万年间只出过的唯一一只雪狐。若无意外,他当与天地同寿。即便现在跟云迟墨两厢情愿,到最后终是免不了生离死别。既然如此,又何必开始这段孽缘?长痛不如短痛,初尘是懂的。
“云公子,你这话,不该对我说的。”初尘稳了稳心绪,冷静的说道,“你既然已经跟莫小姐定亲就当一心一意的对她。”
“初尘,你是在恼我跟莫素绮的事情吗?”云迟墨问道。
“不是。云公子,不管你跟谁定亲,作为朋友,我都是要恭喜你的。”初尘摇了摇头否认道,他不能慌,连心中微微泛起的酸涩被镇压下去,继续说,“我就当你刚才说的都是玩笑话,过了就忘了吧!”
“不,不是玩笑!”云迟墨惊痛的看着淡然的少年,手指不由自主的收紧,掐进肩窝去。
“嘶——”初尘倒吸一口凉气,混蛋啊,下手可真够狠的!抬眼,云迟墨的表情尽收眼底,那张温和而平凡的脸上写满了伤痛。莫名的情绪开始无休无止的蔓延,妥协的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啊,对不起对不起,弄痛你了!”云迟墨忙松开了手,满脸歉意。
声音入耳,初尘神智一清,动摇的心很快又坚定起来。身体挣脱了束缚,他不由后退了一步,拉开与云迟墨之间的距离:“不管你是不是开玩笑,我都无所谓,因为,我不喜欢你。强扭的瓜不甜,你何必呢!”
“你,你说谎!”云迟墨涨红了脸,不敢置信的望着眼神冰冷的初尘,一瞬间心沉沉的往下落,叠置谷底。定定的站在原地,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人,对方浑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绝美的容颜上凝结了一层寒霜,清冷高贵。明明只有一步的距离,云迟墨却感觉到两人之间横着一道巨大的沟壑,遥不可及。
“我到底是不是说谎,云公子难道看不出来?”初尘嗤笑道,神情越发的冷漠,淡金色的眸子光彩流离,却仿佛九天之上的霞光,可望而不可及。每说出一个字,心就像被凌迟一般,鲜血直流,生不如死。
云迟墨死死的盯住他,看不出任何松动。心中一时无法接受,只觉得喉头忽然一甜,一股热流冲了上来。憋不住,一口喷了出来。殷红的血洒在前襟上,空气中散着淡淡的血腥味。天旋地转,云迟墨缓缓的向后倒去,眼睛慢慢的合上,白云蓝天汇成一线,意识的尽头是一张泪水决堤的脸跟焦虑无助的呼叫声。
“迟墨——”
初尘慌乱的跨出一步接住云迟墨的身体,再也伪装不下去。刚才还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吐血?
初尘半拖半抱的将云迟墨带回小屋,放到很久未曾打理的床上,也只能将就一点了。手探到额上,这才发觉云迟墨的体温出人意料的高,显而易见是病了。叹息了一声,把他嘴角残留的血迹擦干净,将一身新衣衫给撕成碎布条,浸入冷水中,然后敷到他的头上。初尘自生来还没做过这种事,现在也只是依样画葫芦,只希望能够让云迟墨退烧。
忙出了一身汗,好不容易停下来,初尘才好好的打量起云迟墨来。
数日未见,他似乎憔悴了很多。眼窝稍稍凹陷下去,颧骨微微凸起,本来白皙的皮肤如今却像涂了一层蜡,毫无光泽。嘴唇发白,水分缺失,满是褶皱。
不应该啊,若只是吐了刚才那一口血的缘故,不会到这么虚弱的地步呀!初尘百思不得其解,将云迟墨头上的布条换下来,又搭上一条。手指轻触他的眉睫,心墙一点一点的崩塌。有什么东西能比现在自己所拥有的更加珍贵呢?既然逃不开自己的心,那便顺其自然吧!
“喏,这个给他服下。”棋玉不知何时出现在小屋之内。看着初尘细致的照顾着云迟墨,那无处排遣的相思几乎就要肆虐而出,然而终归还是忍住了。将手中的药包递到初尘手上,深深的望了一眼,悄悄的退了出去。
初尘将药包解开,几颗黑褐色的药丸呈现眼前,带着清新的香味,看来是个好东西。用来裹药丸的纸张角落上清隽的字迹映入眼帘:一日三服,药尽病愈。初尘依言让云迟墨服下,心安了不少,便怔怔的望着他的睡颜,发起呆来。
“哦,对了,你带迟墨过我那边住好了。这件屋子久未打理,不太适合养病。”棋玉走出几步,又回过来。
“哦,我把这事给忘了。”初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连日来在外散心,竟从未在屋子里落过脚,经棋玉提醒,这才觉得不妥,“棋玉,谢谢你这些日子来的照顾。”
“跟我不用客气的。”棋玉苦笑着,扛起云迟墨往外走去。
“对了,迟墨刚才吐了口血就变成了这副模样,会不会有事?”初尘忧心忡忡的问道。
“他并不是因为这个才晕倒的。自从我们,准确的说是你离开以后不久迟墨就病了,已经有些时日。他心里郁结不得疏解,现在吐了出来反倒是好事情,不用太过担心。只要好好养几天就可以痊愈的。”棋玉安慰道,尽管很不想让初尘知道云迟墨为了他病成这样,但毕竟不是趁人之危之人,便如实相告。
“那就好,那就好。”初尘喃喃道,抬眼,“哎,到了,小心点别磕着。”
“嗯。”棋玉淡淡的应了声,不再说话。
安置好云迟墨,棋玉不便打搅,又一次消失了。
“呆子啊,你怎么这么傻?”初尘抚摸着云迟墨的脸颊,眼眶渐渐的有了湿意,“我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茶饭不思的想出病来么?”
“初尘,初尘,不要走!我真的不想跟莫素绮成亲的,我这就去退婚,好不好?”睡梦中的人眉头紧蹙,手不安分的乱动,似乎想要抓住些什么。
初尘将手递了过去,与他握在一处,柔声道:“我不走,我不走,我在呢!迟墨,对不起,刚才我确实说谎了,我是喜欢你的。你听到没有?”
云迟墨被梦魇住。梦里,是一望无际的黑暗,只有那双绝色倾城的淡金色眼眸在黑暗中显得如此耀眼。白衣胜雪,纤尘不染。那个人的嘴唇一张一合,他听不清楚到底在说些什么,但却看见那双眼眸中的不屑一顾。明明是近在咫尺,却是不能再靠近半步。眼睁睁的看着那袭白衣渐渐的走出视线,隐没在黑暗中。自己的脚却像在原地生了根一般,无法动弹,喉咙被什么哽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初尘——”拼命的冲破了种种限制,云迟墨大叫一声,惊醒过来。
“我在。”
入眼,是交缠在一起的手。再往上,是尖削的的下颚,粉色的唇瓣,挺直的鼻梁。再上去,是那双惊艳的眸,幽滟的眸,璀璨夺目,又深不可测。恍若梦中惊起一泓秋水的滟,惊落一场繁花的红,那是天上地下,唯一一双能教自己无法逃离的眼。
“初尘,初尘,我是在做梦是不是?”云迟墨坐起来,手指轻抚上他的脸颊,那样真实的触感,让他不舍得放开。
“呆子,不是做梦,我在,一直都在。”初尘捉住他的手,细细的摩挲着,带着柔柔的笑意。
“这真的是梦啊!也好,就这样一直做下去不要醒来,我能每日看着你也就足够了。”云迟墨神色恍惚,自顾自的说道,“初尘啊,我一定的疯魔了,才会这样的喜欢你。”
“喂,呆子,你不要当我是假货好不好!”初尘又好气又好笑,怎么还是这样呆呆傻傻的,连是梦是真都辨不清楚。
“你,你——”云迟墨愣住,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真的是你啊。”最后一个音,化作一滴清泪,滑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