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瞳血泪》风月沁雪

4、第四章

　　姜月霞觉得，雪落真的是一个很神奇很神奇的人——有他在身边，短短三天，她几乎忘记了那个名叫林剑西的人曾经存在过。他对她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百依百顺，比她从小养到大的那只雪豹洛雪儿还要听话（她当然不知道雪落就是洛雪儿）。说到洛雪儿，姜月霞倒是几天没见到它了，但是她并不担心，因为洛雪儿一向很乖，若是几日未归，定然是自己去捕食了，过两天总会回来的。
　　她要打雪落，雪落从来不躲；她要吃什么雪落就做什么，味道和大娘做的一样美味；甚至她有一次刻意刁难，跟他说要天上的星星，雪落一脸苦笑地出了门，待到傍晚时带回来了一颗足足有一个巴掌那么大的夜明珠，然后顺手抄过她的短匕毫不犹豫地把夜明珠雕刻成了星星的形状递给她，仿佛那夜明珠一文不值似的，看的她目瞪口呆。
　　雪落清楚地知道她所有的喜好，比如早餐要喝的豆腐花，需要放葱借味，但吃之前必须全部挑净；比如拔丝红薯，必须要用小勺挖掉当中软软的部分，她只吃炸的酥脆的糖衣和外部的一层红薯；比如烤鸡的腹中，一定要放上用盐水和花椒大料腌制的香菇，但上面不能沾一点花椒大料；比如每天的被子都要用太阳晒过，让上面有一股阳光的味道；比如每天园中扫除的落叶都要仔细地收集起来，积攒到一定的数量之后在院子里排成各种形状烧来玩……于是雪落给了她一个又一个的惊喜，令姜月霞几乎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了。
　　唯有一次。
　　在雪落出现的第五天，姜月霞望着雪落刚刚点燃的拼成“月月”字样的树叶，低声问他“你可愿娶我为妻”的时候。
　　雪落令她失望了。
　　他在惊喜地脱口而出“当然愿意”之后立时僵住，半晌之后摇头道：“我们相识不过……不过五天，你还太年轻，遇见的人并不多，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比我优秀的人，你若是这么早就……你会后悔的。我不能……”
　　她赌气地跑开，没再听他之后的话语。却不想他马上追了上来，递给她一顶不知何时用柳枝和野花盘成的花环，苦笑着，却那样温柔地说：“月月，我对你的心意，我以为你最是清楚不过的。”
　　于是她想，就算他不愿娶她，那又如何？她是个洒脱的江湖女子啊，只要身边有他相伴，谁又会在乎什么名分？如今过的一是神仙一般的日子，姜月霞并不想奢求更多。纵然一辈子都在这深山老林中的小木屋里度过，若是在自己老了之后她仍旧能和他一起在院子里玩落叶，仍旧能拥着他晒过的被子安然入眠，仍旧能在闹脾气的时候得到他一个贴心的小礼物，那么他娶不娶她，又有什么关系？
　　姜月霞觉得自己这辈子，是跟定这个男人了。
　　雪落，雪落，雪落。只是在心底默念着他的名字，都会觉得幸福。
　　那样的人哟……
　　雪落觉得这七天，自己仿佛是在人间仙境一般。他从未想过，自己竟是可以以一个人的姿态出现在姜月霞的身边的，竟是可以为她做那么多那么多他想为她做好久了、却始终没有办法做到的事的，他可以照顾她，满足她的愿望，以人的姿态和她一起嬉戏打闹、谈天说地，甚至可在她难过的时候把她揽在怀里，而不会任由她扑在自己身上哭泣，却什么动作都做不出来了。
　　他给她自己能够做到的一切宠溺，纵容她，尽自己之所能满足她的一切愿望；他凭借着记忆做出她喜欢吃的东西，按照她的喜好无微不至地关照她。而这种行为，换到几天前的雪落身上，分明就是一种想也不敢想的奢望。
　　他看她撒娇耍赖，纵然之前的十几年已然看过了无数遍，却始终不觉得厌烦；他看她每天清晨在树林里练剑，鲜艳的红裙衣袂翻飞，乌黑的青丝随风而舞，手腕随意一转，剑尖漾出如惊鸿一般的气势，美得动人心魄；他看她嬉笑玩闹，脸上尽是不识愁滋味的美好笑颜，深深地震撼和打动着他的心，仿佛又回到了他们年幼的时候，未曾离家出走，没有遇见过林剑西，她仍旧是那个被大人捧在手心里的天真可爱的小娃娃，不懂人间险恶，也不被允许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那样的姜月霞，才是真正的姜月霞啊。
　　他给了她一个又一个的惊喜，看见她眯着眼睛的快乐的神情，雪落禁不住一次又一次地感谢着上苍的恩赐。
　　他本发了誓，断不会再有更多的奢望。
　　却还是有一次。
　　雪落无比后悔，当她问他“你可愿娶我为妻”的时候，他竟然控制不住自己，脱口答应了她。
　　他有什么资格呢？他凭什么答应她啊？！
　　就凭他这不人不妖的身体？就凭他只有七天的时间？还是，就凭他杀了她曾经挚爱的恶毒男人？！
　　娶她？他配吗？他配吗？他配吗！！！！！！
　　当真是个笑话！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但当他反应过来想要回绝她的时候，却看见了自己眷恋多年的那双黑眸子里透出的浓浓浓浓的悲伤与失望。
　　啊，是了。她已经被抛弃过一次，又怎能承受得住再一次被抛弃的痛苦？
　　他变得手足无措，编了花环送给她，然后，看见了那双美丽的黑色眼睛中的决然。
　　他从小看着她长大，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她怕是，认定自己了呢。
　　雪落几乎要疯掉。他的月月。他那天真的、倔强的、美丽的月月。若是七日之期到来，他离去的时候，她恐怕，又要轻生了吧。他知道的，无论如何，月月她，到底是一个想要有人可依女孩子啊。
　　月月，月月，月月。我做梦都想用我自己的唇去呼唤你的名字，而今，我终于能够做到，但面对着这样的你，我该怎么办哟……
　　那样的女孩子哟……
　　纵然雪落有万般的不情愿，那第七日，还是到来了。
　　“月月。”拥着怀里的少女坐在屋顶上看夕阳西斜，雪落咬了咬牙，终是开口唤她。
　　“嗯，我在呢。”姜月霞应声道。
　　深深吸了口气，雪落淡淡道：“我杀了他。”
　　“嗯？”少女不明所以地抬头望进他淡紫色的眼眸中，“什么？”
　　“林剑西，”雪落揽在她腰间的手下意识地收紧，“那个混蛋，被我杀了。”
　　乌黑的瞳孔骤然紧缩，怀中少女的身体一下子僵硬起来。
　　雪落心底泛起了一阵抽痛。就这样吧，恨我吧，然后就这样结束吧。赶我走，然后忘了我……忘了雪落吧。
　　月月……我的月月，我用尽全部生命去爱的女孩子啊。
　　对不起，再见……不，永别了。
　　“啊……没关系了。”姜月霞终是释然地微微笑了起来，“没关系了，落，我不是有你了么。那个人……让他成为过去吧。落，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就好了啊。”
　　雪落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竟有泪水一下子漫进了眼眶。
　　他仰起头不让泪水滑落，抬手抚额：“月月……你……为什么不直接赶我走呢？呵呵，我要那你怎么办哟……”
　　月月，我不想要伤害你啊！
　　“你……也要走？！”姜月霞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也不要我？！那你为什么要救我？！让我死了不就好了？！连你也要报复我？！我又欠了你什么了啊？！你口口声声说是仰慕我，到头来却还是要扔下我？！你什么意思啊你？！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来招惹我，然后看着我心碎欲死很好玩是不是？！你这样对我，和林剑西那个混蛋又有什么分别啊？！你……雪落！你就是个人渣！！！”
　　雪落尽力克制住自己的颤抖：“我……不得不走。我的时间，只有七天而已。”
　　“啪”，姜月霞一跃而起，狠狠甩了雪落一个耳光，蕴了十足内力的巴掌直接抽得他半边脸都肿了起来，头偏向一边摔在屋顶上，银色的柔软发丝乱七八糟地散落着，掩住了绝美的脸庞。姜月霞的声音里混上了哭腔，大颗大颗的泪珠涌出乌黑的眼瞳，顺着粉雕玉琢的脸颊滑落下来：“你这个人渣！找什么借口啊混蛋！雪落！我恨你！我恨死你了！人渣！你怎么不去死啊！我恨你！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啊？！你……”
　　她说不下去了。因为雪落扑了上来，将她按倒在房顶上，狠狠地吻住了她。
　　相识以来，他从没有强迫过她，没有任何不经她同意的、于理不合过分亲密的举动，所以姜月霞明显被惊到了。
　　她刚刚开始挣扎，他就放开了她，身体罩在她上方狠狠地瞪她：“没错！我就是个人渣！可是那又怎么样？！”
　　他喘了口气，又道：“姜月霞，你恨我，是不是？那就来杀我啊！你来追杀我好了！”
　　心痛到近乎撕裂，雪落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自尽算什么本事？！人家若是不在乎你，你自尽给谁看啊？！又能伤害到谁啊？！不过仅仅是你自己罢了！恨我的话，你就来追杀我啊！我倒看看，你姜月霞到底有什么本事？！”
　　……这样一来，她便不会轻生了吧？
　　说完这话，雪落飘身而退落下了屋顶，待到姜月霞起身看时，那一抹青影早已消失不见。
　　雪落！你混蛋！
　　雪落，我恨死你了，我恨死你了啊。
　　雪落，怎么办，我好像爱上你了……
　　雪落……你，你回来啊……我，我断不会再任性了，你回来，好不好……
　　她颓然跌坐在了屋顶上，双手掩面泣不成声。

作者有话说

　　那样专情的男子，怎能让我们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