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的时光》折凳

15、自白

　　接近傍晚，薛柔出去学校买了点东西，因为要留到晚上的关系，总得填填肚子。

　　自学校外的便利商店回来，元璟翎被老师叫去处理事情，暂时离开了。落晖说要待在训练教室，薛柔却找不到他人。

　　「落晖？你在哪？」该不会是睡着了吧……「喂──」

　　「咳。」书架附近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咳嗽声。她往书架後一探，发现他就窝在那儿，似乎真是睡了。

　　「这家伙，窝在这里做什麽啊。」她一个转弯，慢慢靠近，与其说是女主角偷亲男主角的戏码，不如说是生物学家纪录片。
　　尽量不带声响的蹲下，她注意的是落晖手中握着的东西。

　　一副眼镜？她可没看过他戴眼镜。

　　好奇心的驱使下，她小心翼翼的扶正他的脸，将眼镜挂在他脸上。
　　唔，真纳闷啊。为什麽戴眼镜还是长得那麽纯良。

　　她微微愣神，双手抱着发酸的腿，然後……居然脸红了。

　　「哪，虽然我对你这个小朋友没兴趣，可是这样好像叶知语啊。」
　　最近梦里总是少不了这个人，不知道是他过去的行径太过可恶呢，或她还是忘不了他。
　　因为叶知语说过他是同性恋，所以她才会排斥长得好看的人。简单来说，就是因为同性恋这三个字而备受打击。

　　怎知仇还没报，人也还没拐到呢，就离开了那个世界。有点讽刺，却也挺难过。
　　她一向是个迟钝的人哪，现在才想起遥远的地球上，还有个令她眷恋的人存在。

　　薛柔报复似的戳戳落晖的额头，坏笑道：「你要是到二十岁还这麽像他，乾脆叫末萧把你送到我的家乡吧。我可是要把你许配给『薛柔』的。」
　　不过这次她可要把他调教成乖巧懂事的贤慧夫君，虽然自己享受不到，心情还是特别舒畅。

　　「喂，我好像有点喜欢他。」

　　「……而且还喜欢很久了。」她又暴力的戳了戳，当作一种泄恨的方式。

　　「干什麽……」落晖嘀咕，不耐烦的拍掉她的手指，长而浓密的睫毛轻颤，似乎要恢复了意识。
　　薛柔赶紧站起来，慌张的跑至桌前拿晚餐。

　　「喂，起来啦！到底吃不吃晚餐？」她笨拙的拆开塑胶盒，语调有些不稳，幸好隔着书架，她感觉自己的脸烧红了。

　　呼……要是他听见她的「告白」，恐怕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喔……」书架後，落晖倒是悠闲，懒懒的撑起身子，透过缝隙，正巧看见她手忙脚乱的样子。
　　他不声不响的笑了。她肯定没想到，刚才他只是装睡，那些话全部都入了他的耳，一个字也没少。
　　原来她就如此喜欢「叶知语」啊。那还真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好不容易静下心来，薛柔吐了一口气，转头对上落晖。
　　「吃饭不？」

　　「喔，嗯。」他眨眨眼，偏偏挑了和她面对面的位子。

　　她倒是没什麽意见，但方才那股奇妙的心情似乎不是那麽好平复，总想找个人坦白一下。就像闷在心头好久好久的气，必须泄了才会感觉舒服点。

　　「我说，最近常常想起一个朋友呢。」她索性用左手撑着头，这话可是要讲很久的，会累。

　　「朋友？」叶知语是吧？

　　薛柔听他重复了自己的话，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妥。笑道：「也不能算是朋友，怎麽说好……反正就是想起一个……经常在梦里出现的人。」

　　「原来是妳自己幻想出来的。」

　　「呃，好吧，对。」她苦笑。怎麽会是幻想出来的人呢？若是幻想，那段回忆便不会带着酸处。

　　话一起，儿时的幸福与委屈一一涌现。包括她和叶知语的相识，拌嘴丶嬉闹，还有之後他们与某些人之间的故事，彷佛再一次经历，想起来深刻，说起来更是刻骨铭心。

　　「叶知语成为我姊夫的弟弟後，我们还是经常吵架，有时候甚至在屋子里打了起来，不过通常我们很快就会和好……在姊夫的强迫之下。」

　　「那还真是个恼人的角色呢。」落晖笑了笑，薛柔继续说道：

　　「本来我还以为这样的模式会持续到我们长大成人，没想到十七岁时他就不见了。」

　　「那後来呢？」

　　「……没了。这是我昨天梦的情节。」即使是今天，恐怕也不会再「梦见」他了。
　　三年过去，一切都成往事。

　　落晖见她心情低落，原本还想说些什麽，此时识相的止住了。
　　他抽出几张面纸给薛柔，轻声说道：「吃相怎麽这个样子，擦擦吧。」

　　她接过面纸，却使劲的往眼角擦：「你能不能把眼镜拿下来？」
　　落晖偏头，等着她说话。

　　「这样子，很像他。」她别扭的说着，抬起头，眼中一片汪洋。

　　他顿了下，有些无奈的摘下眼镜，又递给她几张纸：「不过是梦里一个人罢了，妳这麽伤心又是何苦？妳怎麽知道今天他是不是又会出现。」

　　薛柔愣了愣，没说话，却从落晖这句话得到了些安慰。如今她是序时枫眠，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如果当以前的遇过的人丶发生的事是场梦，不也挺好？
　　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执着。

　　七点过後，元璟翎终於回到图书馆。听她说办公室的电脑出了点问题，老师请她移除病毒程式才让她离开，因此花了点时间。
　　薛柔正好还剩下两个饭团，咱们饥饿又愤怒的副班长饥不择食，呼噜呼噜吃个精光，就没差舔掉包装上的盐粒了。

　　「真可恶，那死老太婆居然不让我回来，搞什麽啊。」室内温度降至零下，全靠着副班长的功劳。

　　「别这样嘛，至少妳日行一善。」薛柔呵呵乾笑，给了她一杯热茶：「接下来还要做什麽？我们先帮忙，妳休息一下。」

　　听到「帮忙」二字，她如冰一般的双眸突然闪起光亮，数算道：「喔，其实工作也剩下得不多，只要把序时先生画的几何图形用电脑软体画出来，放进投影片档案就可以了。」

　　「喔？那还挺简单的嘛。」她自信道。接过薄薄一叠草稿纸，身体居然僵了。

　　这……这是什麽东西啊？！密密麻麻的挤满了整张纸，算了算，有二十页吧！

　　「落晖……」

　　「不要看我，妳也要做。」他沈痛而艰难的挤出几个字，一头栽在桌子上。

　　元璟翎看他们一个哀哀叫，一个装死，大叹一声：「算了丶算了。先回去吧，看你们两个废柴在那边瞎干活，还不如我自己来……」

　　「谢谢，谢谢！」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

　　她怒瞪：「行了，吵不吵啊！」

　　。。。

　　回到主宅，薛柔换了休闲衣物，坐在地板上，手中捧着那本古书。
　　第一次体会到看得到，碰不着的心情啊。序时宸的签名印在封底，就像是嘲笑一般，笑她打不开这本书。
　　封面金色雕刻上的钥匙孔经过特殊设计，用铁丝或发夹都无法打开。
　　枫眠只留给她一个线索，那就是雕刻中间隐藏的四个小字。
　　「序时枫眠妳这个机车鬼！！为什麽不留下钥匙啊喂！」

　　砰咚！
　　薛柔将古书往沙发一塞──猛然转头，往房间门发出的那声巨响看去。

　　「你在干嘛？」落晖站在门口，发丝凌乱，微微喘着气，显得焦急如焚。

　　啊，自己刚才肯定是叫太大声，他才会以为出了什麽事。
　　「你应该是要问我发生了什麽事吧？」她无言道。

　　他摇摇头。脸上着急消逝，渐渐换上一抹笑意：「我倒不觉得妳会出什麽事。就算遭小偷，大概也是你把人家打得全身骨折。」

　　「呃，你怎麽这麽了解我……」她抽抽嘴角。这小鬼什麽时候也学了这一套！该不会早就知道自己的暴力潜质了？！

　　「不瞎扯了，其实我原本就打算来找妳的。」他毫不客气的踏进，找了块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

　　她邪恶的想着，该不会是晚上作恶梦了吧。

　　「虽然妳爸妈不希望妳知道，我还是觉得有件事必须告诉妳。」他不知该从那儿说起，乾脆直接点入主题。

　　「什麽？」她又稍稍挪向沙发些许，如果他向她要那本古书，那她便打死不承认。

　　「妳其实有一个姊姊。」

　　姊……姊？这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不对，千万不要像关璇那样的恶霸啊！
　　最好是已经结过婚的上班族，个性才不会那麽专横跋扈。
　　喔，不不不，最好是打算和莫萧私奔，可说是一石二鸟！
　　她并没有察觉落晖表情异样，只是不停的在期待与不期待之间游走着。

　　「那她人呢？」良久，她觉得还是先认识对方比较实际，於是问道。

　　「这个……我不能说。只能告诉妳她的名字。」话至此，他转身走至门边，确定外面没人，又走至薛柔身边。

　　「她叫序时静末，今年二十岁。我给了妳名字，剩下的，想必妳会自己去查的。」

　　薛柔愣了一下。
　　序时静末，静末……是不是在哪听过啊？
　　「欸，落晖你──」正欲问他问题，却发现落晖早就不声不响的离开了。「啊，啊啊啊想起来了！就是书上的那个！」

　　她将沙发座垫整个抬起，挖出古书，仔细的搜索着雕刻中的小字，果然那四个字正是「序时静末」。

　　她又想了会儿，喃喃道：「要我去查？」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在查这件事。那自己的身分……

　　「呃，被发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