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奇谭》无题（紫苏）》那曰

1、上

　　白茫茫的雪地里，从山腰往下望去，山麓几乎与平地同化，百里屠苏在无意晃过的一眼便发现了牠。
　　百里屠苏慢下脚步，见走在前头的大师兄领着其他师兄弟前进，没注意到他，便悄然离队跃下陡坡，走至那在雪地里不甚明显的黑纹前。
　　他放下背在身后的竹篓，蹲俯下身，瞧着那近乎无气息的东西，伸手拨开覆在上面的雪层，是一只受了伤的大鸟。
　　百里屠苏抬头望着灰蒙不清，似有再降雪之势的天空，没有看见牠的同伴。
　　“你也……只剩一个人吗？”百里屠苏静默地盯着伤禽一会儿，小心地将牠捧起，放在装满在冬天难寻的药草的竹篓里，用一些药草遮掩牠的身形。
　　“……跟我回去吧。”百里屠苏背起竹篓，看着尚未发现他擅离，无人来追寻的原路，低头轻语，“因为……我跟你是一样的。”

　　将伤禽带回来的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若不提因为擅离与晚归被罚面壁省思，以及药草被雪水浸湿药效不佳不能用又被训诫一顿的话。
　　百里屠苏从那篓药草里挑出对治伤有效的药草给那只伤禽敷上、包扎好后，庆幸药草不复使用而被丢弃，不然他也不知道要去哪找药草替伤禽治伤。
　　小心翼翼地将伤禽放回铺有厚布的篮子里，他是自己一人一间房，所以不需刻意将篮子藏起，师尊从未来房里寻他，大师兄的话就更不用担心了……因为他讨厌他这个师弟。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所以不知道该给你吃什么，”百里屠苏端起放在桌上已久的肉食，那是他今日晚膳的一部分，特意留着没动，“看你爪子那么尖锐，应该是吃肉的吧……”
　　百里屠苏不甚确定地皱起眉头，撕起一小块碎肉，掰开鸟喙，将肉塞了进去。
　　原本不抱着牠会自己吞食的希望，在把肉塞进去的下一刻，伤禽自己动了起来。
　　发现伤禽能自己吞食，百里屠苏欣喜地继续将肉食撕碎喂给牠吃，在盘内肉食清空后，他看着吃饱有力养伤的大鸟，边摸着牠边充满期望地说道：“快点把伤养好，我想看你展翅飞翔的样子……应该很威风吧！”
　　把伤禽安顿好，百里屠苏熄灯休憩。在梦里，他梦到了以前在乌蒙灵谷里，偶尔会出现在天空盘旋的大鸟……小蝉惊喜的讶异呼喊犹在耳际，他指着那只倨傲盘旋的大鸟，抬头问那是什么，一淼哥说，那是一种会捕猎兔子的凶禽，外面的人们叫牠……鹰……

　　东方的天空方露肚白，百里屠苏完成了师尊常日所派的晨练，他整了整气息，提剑返回房间用膳。
　　方打开房门，一道清鸣有力的鹰啼传来，百里屠苏放下拿回来的膳食，先将剑收好，再走到伤禽前，把唯一一道肉食端给他，让牠自己食用。
　　连续几天的疗伤与喂食，伤禽已恢复大半，除了无法正常飞行外，已能自己用食。
　　处理好伤禽的事，百里屠苏端起自己的白粥，配着仅剩的素菜，如同前几日一般，草草解决自己的早膳。
　　百里屠苏用完膳，看着吃完盘中食依旧不满足的伤禽高仰着头，明白表示着不满。
　　百里屠苏淡然地收回碟盘，早已习惯大鸟高傲不满的模样，“晚点再给你吃，早膳的都给你了。”
　　大鸟朝百里屠苏鸣了一声，依旧透露着不满。
　　似是理解其意思，百里屠苏摇了摇头，“今天师尊要教我新剑式，可能会晚点回来。”
　　不知是何时成了惯例，师尊单独教导时，都不会特意停下用膳，被教导一段时间后，百里屠苏才知道，原来师尊早已修道成仙，用膳抑或不用膳，于他已无差别。
　　百里屠苏到达练剑的空地时，紫胤已于中央等他。他站于师尊身后，恭敬地单膝跪下。
　　“师尊。”
　　“嗯。”紫胤淡然回应，如往常并不多语，摆袖命道：“上回教的剑法演练一次。”
　　“是。”百里屠苏依语执剑独展一回。
　　师尊教他习剑时，并不会有他人在一旁观看，是一对一的教导，这让其他师兄弟既嫉妒又羡慕，故他常被以此为由遭众人寻衅。
　　相较之下，师尊的另一座下徒弟，他的大师兄却没有这问题，他在众师兄弟中，是众人敬慕的对象。
　　与他人相同，百里屠苏也同样十分敬仰这位师兄，但不知为何，大师兄与他十分生疏，不似其他师兄弟亲近。
　　练完一回剑法，百里屠苏收势立于师尊身前，静待他的评说。
　　“方才你在想什么？”静默许久后，紫胤开口说道。
　　“……”百里屠苏倏地从自己的思绪清醒过来，慌忙下跪欲言，“师尊，我……！”
　　“不必多言。”看着慌忙认错的百里屠苏，紫胤摆手说道：“既你无心习剑，今日就到此为止。”
　　“……是。”知道自己犯了习剑的大忌，同时也愧对师尊的用心教导，百里屠苏失落地垂下剑。
　　“近日不许独自练剑。”正当百里屠苏认为师尊已经离去，想自己再专心练剑时，忽来的一句话让他打消了念头。
　　“师尊？”百里屠苏猛地抬起头，紫胤站于他身前，肃然地审视着他。
　　“无须多言。”不容百里屠苏多言，紫胤摆袖转身，“我会让陵越看着你。”
　　“是……”虽不知师尊为何下此命令，仅管不情愿，百里屠苏还是唯诺接受。
　　紫胤离去后，百里屠苏独自一人站于空地，不愿离去。他抱着剑把坐在台子边缘，低头省思自己做错了什么，令师尊如此生怒，禁止他练剑。
　　低头省思了许久，不知不觉过了午时，百里屠苏被忽来的饥饿感惊醒，他这才恍然想起房里的伤禽还没喂食，站起身时，眼前猛地一片晕黑，让他踉跄了一下。
　　“唔……”百里屠苏扶额静站一会儿，晕眩感尚未散去，他不耐地摇了摇头，原想让自己清醒，不料却愈摇愈糟。
　　“……”待状况好些后，百里屠苏茫然地看着前方，他似乎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有些……虚弱？
　　思索一会儿，他摇了摇头。
　　“……应该是我多心了。”

　　连续几日的细心照料，伤禽的伤势近乎全愈，已能在屋内振翅盘旋几圈，离返回天际傲气翱翔还需几日的时间。
　　百里屠苏坐于床边闭眸，在脑海里不断重复着紫胤在他面前演练过一次的剑法。他不知道紫胤会禁止他练剑到何时，未防自己久未练习而生疏，在大师兄过来特意警告他后，他每日都会如此回忆师尊的每一剑势，参透那隐而倨狂的剑意。
　　忽来的一道鹰鸣打断他的冥思，百里屠苏倏地睁开双眸，定然地看着前方。
　　“怎么了？”转头看向不知何时出现于他身旁的大鸟，百里屠苏低头问道。
　　大鸟又高鸣了一声，百里屠苏静默一会儿后，摇了摇头，“现在还不到时候。”
　　大鸟不满地别过头，百里屠苏蹙眉，再次摇头，“不许胡闹。”
　　大鸟仰头朝百里屠苏鸣了一声，百里屠苏不语，默然地与牠对视，须臾，他无奈叹息。
　　“出去之后不许胡闹。”
　　大鸟鸣了一声作为响应，百里屠苏见牠如此有活力，欣慰地笑了一下。

　　昆仑山腰上，百里屠苏将停在他手臂上颇有重量的大鸟送出去。
　　大鸟借力展翅高飞，百里屠苏顺势抬头，大鸟在高空盘旋不去，牠在百里屠苏上空鸣了一声，百里屠苏点了点头。
　　“不要离太远。”大鸟在他上空盘旋了三圈作为响应，朝树林方向飞去。
　　百里屠苏静立一会儿，反身走至一颗覆满雪霜的树下，背倚靠着闭目休憩。
　　在伤禽痊愈后，牠便耐不住地想返回天际找回属于牠的骄傲，百里屠苏经不住牠的吵闹，常在白日寻一个较少人活动的时刻，悄悄将牠带至昆仑山放风。
　　几次下来，百里屠苏已与牠培养出良好的默契，方才牠绕了三圈便是表示要去猎食。第一次将牠带回山里时，其实并无抱持着牠会回来的想法。百里屠苏在伤禽展翅返回天际时便知道，牠与乌蒙灵谷盘旋的大鸟一样，是同属于那片宽广无垠的蓝天。
　　所以当大鸟抓了一只野兔回来时，百里屠苏除了感到震惊外，还十分欣喜。
　　知道大鸟愿意留下来，百里屠苏便给牠取了个名字。
　　耳际传来细微的声响，百里屠苏睁开双眸，朝上方喊了一声，“阿翔。”
　　阿翔扑楞着双翅，停在百里屠苏身前，他低头看了一眼，是只小狐狸。
　　阿翔跳近牠身前，仰头朝百里屠苏鸣了一声，他摇头，“不用，你吃吧。”
　　许是久未碰肉食的关系，在初次闻到阿翔猎捕回来的野兔的血腥气息时，百里屠苏略为反感。他走至另一旁继续休憩，等着阿翔进食完毕。
　　背靠着树，忽地，百里屠苏眼前一黑，他扶着额头蹙眉，头也突突地抽痛着。
　　阿翔抬头高鸣一声，百里屠苏睁开眼，摇了摇头，“无须担心。”
　　百里屠苏抬看下天空，云层逐渐靠拢，原有的光亮已被遮掩，山中也有变冷之势。见时间也差不多该回去了，他转头看向阿翔，“要回去了？”
　　阿翔回应了一声，百里屠苏点头，待阿翔扑楞着翅膀停在百里屠苏的肩头，便按原路回去。
　　百里屠苏刚回到房，阿翔还没回到百里屠苏替牠做的架子上，门外传来陵越的声音。
　　“明日师尊命你在后山等他。”简单概要，并无任何赘语，陵越传话完便直接转身离开。
　　“……”百里屠苏静默一会儿，走至床旁坐下，看着收在矮柜上的剑，舒心一叹，师尊禁止他练剑已过十日有余，如再过几日禁制还未解除，他可能会不顾师尊的嘱咐而擅自碰剑。如今，听大师兄传达的话来看，师尊已解了禁制，明日会如往常一般教他剑术。
　　今日仅带阿翔去昆仑山放风一回，但百里屠苏却感到疲惫无力，精神不支地倒在床铺闭眸休憩，静待明日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