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的事》亦无心

2、离家

　　时光流逝，岁月静好，这是多么舒适的状态。如果一个人躺在床上转着眼睛到处张望，温暖的冬阳从窗外探进来，正好洒在小如果的身上。屋外，唐妈妈唐水秀正在洗被单被套，她是一个爱洁净的年轻女人，不仅如此，而且心灵手巧，在有限的条件下也能把家收拾得既舒适又漂亮。如此好的阳光正适合搞大扫除呀。其实，如果知道，那是因为再过两天便要过年了，过年就得洗秽迎新，这是妈妈长久以来的习惯。
　　原来，刚出生的时候家里的环境是这样的呀，如果暗自回想这些天出入所看到的。家里条件并不好，父母连同自己一家三口人共同住在父亲工作单位安排的小住房里。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现在父亲如和平应是在这所大学食堂当大厨。不对，还不是大学，在它与左右相邻两个学校合并之前，这所学校还只是中专。不过在当地也是相当有名气的一间学校了，从这里毕业出来的学生都可以分配当老师的，或小学，甚至是中学的老师。因而这所学校的生源一直很好，不大不小的校园居然设有三个食堂，而父亲正是第三食堂的大厨。
　　如果的家便位于这第三食堂的顶楼。一楼是学生食堂，二楼是仓库，三楼便是顶楼了，围有一圈住房，正正方方，而中间天井是空地，有两个石台，可以用来洗衣洗大件物品，平时闲时大家在石台中间的位置码几块红砖侧立着，便成了一个简陋的乒乓球台。条件有限，想生活有趣便只得自娱自乐。
　　左右邻居都是熟人，只是如今他们是这样的年轻，这般的纯朴。真想大声感叹一番，青春呀，你留不住它前进的脚步，它却把岁月的痕迹遗落你处。
　　如果还在努力回想，自己出生这一年有啥大事发生呢？想想，得好好想一下。对了，好像春节联欢晚会在这一年第一次举办。可惜，家里没有电视，怕是看不成了吧。不过，也许父母会去邻居家里看吧。除了这事儿呢？好像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还与家里有关的。是什么呢？如果想得有点烦躁，用手挠了挠头。
　　“怎么了，眯眯？是不是痒呀。乖乖的哈，姆妈替你抓抓。”唐水秀结束洗涤进屋来，抱起如果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再用手指点点如果嫩嘟嘟的脸颊。如果也挺给面子的，给妈妈一个大大的无齿甜笑，逗得姆妈又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
　　正在母女俩笑得开心的时候，如果的爸爸如和平神色黯然地进了屋，手里还拽着一封已拆开的信。
　　“怎么了？”唐水秀赶忙问道。
　　如和平把手中的信递给老婆：“爸来信了。”
　　“说了啥？”接过信的同时唐水秀还是迫不及待地问。
　　“哎……”如和平没有回答，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见状，唐水秀急急坐在床边，也没放下怀里的如果，就这样抱着女儿看起了信来。
　　信不长，但那苍劲有力的蓝黑色的钢笔草书，如果一看便能确定是自家爷爷如安禄的字体。如安禄是已退休的体育老师，爱好书法，写得一手漂亮的硬笔字。他很严厉，重男轻女的思想非常严重，而且并不喜欢唐水秀，因为觉得唐水秀的家庭条件不好，是农村户口。而自己唯一的儿子如和平没有听从他的意见，娶了唐水秀也令他极其不高兴。细扫了一下信的内容，如果终于记起了刚才一直想不起的事情。而现在想不起都不成了，因为正是眼下这件事。
　　家里条件不好，如和平工资不高，唐水秀又没有工作，现在家里又添了一张嘴。眼看要过年了，如和平在帮自家老头子领退休工资的时候，并没有把所有的钱都寄回老家给如安禄，而是留下了十元钱，同时附上一封信说明情况，并表示下个月发工资时第一时间便把这钱补上。收到信的如安禄一定非常生气，因为他在信上写着：“钱当然要还，但世上从没有这样的事情，儿子居然扣老子的钱。没有下一回，除非长江水倒流。”
　　是的，他非常生气，字迹比平时更加用力，劲透纸背。窝在姆妈怀里的如果，可以明显得感觉到唐水秀在微微颤抖。这会儿真的不知道她心里是哪般感受，伤心难过是必然的，可能真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股脑儿地全部侵蚀着她的心。由于这门婚事如安禄并不喜欢，故而尽管唐水秀辛劳持家，煮饭洗衣卫生里里外外均毫无挑剔，但如安禄却仍没有什么好脸色看。如果出生也有好几个月了，他却还未回来看一下。明明看着儿子家里比较困难，也不帮忙接济一下，却愿意把钱给女儿女婿做生意。
　　“再发工资时就立马把钱补上，还给爷爷，以后我们不拿他一分钱。”唐水秀的声音有点哽咽。没办法，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喜与厌真是一点理由也没有，不投缘就是不投缘。如和平没有再说话，只是走到门外，然后空气中迷漫起一股香烟的味道。
　　如果心里暗暗下决心，长大后自己一定要赚好多好多的钱，让父母再也不为金钱为难了。
　　生活继续着，如果做着一个乖宝宝，很听话，很乖，很好养，除了饿了或要方便时才会哭几声提醒忘记的父母，其他任何时候都不哭不闹。坐在摇车里，睡在床上，都安安静静的呆着，或自己一个人玩着手里的玩具。晚上临睡前吃过东西，方便过，便一觉到天亮，中途从未醒过。姆妈忙时，便会让住在附近的大姨帮忙带一下，三个表姐都特别喜欢如果，总是抢着抱她。
　　“眯眯，眯眯，看这边，叫姐姐。”跟着大姨一同来的三姐摇着拨浪鼓想吸引如果的注意力。如果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很不给面子地扭过头。
　　“哈哈，瞧见没，眯眯不理你。妹子，眯眯还不会说话呀？”大姨唐青秀抱起如果，理了理她的围脖。
　　唐水秀回头看了女儿一眼：“不急呢，才十个月。最近有教她就是了。”
　　“你几时送这孩子去乡下呀？”大姨的问题令如果有点摸不着头脑，要送自己去乡下？为什么呢？
　　“还早着呢，等显怀了再说。”
　　“这可不成，又有了身子，当然要注意呀，而且前几个月最重要。”听到这里，如果才明白，原来姆妈怀弟弟了。难怪。
　　唐水秀在围裙上擦干手，然后从大姨手里抱过如果，才慢慢道：“眯眯不难带的，不吵不闹的，多亏了这孩子好带，不然真是吃力。”
　　“这倒是实话，我养了三个闺女，还没一个比眯眯更乖的，而且看看，又可爱又干净，谁见了都忍不住抱一下，逗一逗。是吧，眯眯。”大姨伸了个手指头放在如果的小手里面，被如果紧紧地抓着，“哟，劲可真大！现在政策可抓得紧，再生可是要罚的，罚得还挺重的，你可想好了。晚几年等政策松点，自己条件好点再生也可以呀，干嘛赶着再生一个。”
　　“和平想要一个儿子，另外就是眯眯她爷爷也想着要个孙子呀。这孙女不值钱，生下来这么久了，都没正眼瞧过，更别提抱了。虽然明着没说，可那意思就是得再让生个孙子。反正有了就生下来，迟早得生。”
　　“那你们就敢肯定是个儿子了？”
　　“谁知道呀，不过她爹说是个儿子。上回也说准了的。”如果也暗暗点头，很是认同这话。因为事实证明，如爸爸这个赤脚大仙的确蒙对了。
　　“哎，又有你的辛苦了。”
　　“若再生一个像眯眯这样的孩子，也没那么辛苦的。是不是，眯眯，姆妈的小乖乖。”
　　“姆……妈！”如果响亮地叫了一声。
　　“呀，眯眯叫人了，眯眯会说话了。这才十个月呀，真聪明。小乖乖，快，再叫一声姆妈，给大姨和姆妈听。”大姨惊喜于如果第一次叫人，一个劲地哄着如果想让她多叫几声。如果也非常给大姨面子，又脆生生地叫了几声，惹得唐水秀笑得不见眼睛。
　　几个月后，当如果把路走得稳稳当当的时候，如果被如爸爸送到了乡下舅舅家，而唐妈妈怀孕也有半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