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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二十六章 余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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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飞一声低呼,立马捂住双眼,听得院外有些惊叫声,忙问:“死……死了吗?”贺仙眼望窗外,回他:“还没呢……一会儿就难说了。”沈飞正想挪开手,听得后面那句,吓得又捂回去。常欢在旁听着这一问一答,不禁莞尔。
原来任离云并没有像开封时那样下狠手,银线冲到卢峥发髻上,忽就化作一个爪子,将他悬空提了起来。
卢峥在少林学武日子甚浅,只会一点拳脚功夫,竟丝毫不知闪躲,等到身子一轻,双脚腾空,这才知道害怕,看着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远,吓得连挣扎也忘了。
就连松庭与蓝啸天,也是一脸惊骇,他俩在江湖上见惯世面,却也不曾识得这种古怪招数。光顾着看,一时竟忘了卢峥会否有性命之虞。
那卢老庄主见宝贝孙儿一眨眼就被吊到了屋檐上,急得手都抖了,令院门口那些家丁道:“快!快把这人抓起来呀!”
任离云本来只想吓唬吓唬他,扔到屋顶上了事,可那十来个家丁眼看就要围上来了,虽然都是中看不中用,可他这时将功力几乎全注于银丝线上,无暇对付这么多人。
这一逼,就看着那笔直的银丝如拽着纸鸢的线,越放越长,卢峥也被提到了卢老庄主头顶上空去。
却说端木琴,两眼不能视物,耳听得有些古怪,忙问蓝啸天发生何事。蓝啸天这才回神,眼见卢峥就在头顶,忙与她道:“夫人你快救卢家小子,他要从上头摔下来了!”
端木琴听声辨位,宽松的袖子及裙子后摆处,瞬间钻出布条无数,均朝着卢峥飞去,有如千百只灵动的手。
贺仙看着看着,突然想起沈御风以前说过,云梦观有一招叫做“千手观音”,如今一见,才明了。
然而“千手观音”虽然“手”多,却抢不过任离云,在布条刚出来的时候,银丝前端便稍稍弯下,随即如尾巴似的一甩,转眼便将卢峥送上了树顶。而布带未及大树一半之高,根本无从相救。
这棵老树,比之几层的楼阁还要高出许多,卢峥早被吓晕了过去,软塌塌地挂在高处的枝头上。卢家老太爷吓得脚软,坐在椅上歇了好一阵,才吃力地柱着拐杖,与端木琴哭道:“蓝夫人你快去救救他罢!”在树下急得踱来踱去。
那些家丁早被吓呆了,卢老庄主那一声令下,他们也不怎么敢近前。等任离云料理好卢峥,倏地撤回银线,正赶得上应付他们。只消几脚,便已踢得人仰马翻、最后自家人撞倒了自家人,乱成了一锅粥。
松庭这时也离了座,走上前去,想到此前也是卢峥无礼在先,这便拱手相求,道:“少林寺管教不严,令离云公子受此等闲气,老纳之过……他年少无知,还请公子高抬贵手,放过他罢。”箫自华也紧随在后,一同拱手赔罪。
任离云见他俩亲自上前,松庭贵为武林盟主,说的话竟也诚恳谦和,怒气登时消减大半,正欲点头。
这时,蓝啸天走前几步来,道:“救人的事,有我夫人一个足矣!”说罢,抽出腰间佩剑。贺、沈两人一看,正是此前蓝嶙带去洛阳的那一柄宝剑。
松庭微微皱眉,转身劝阻道:“不过是个江湖小辈,蓝大人也要亲自动手吗?”蓝啸天两眼紧盯着任离云:“这人一出手便是异招奇式,你们难道不觉得可疑?先退下,必要时从旁相助! ”松庭与箫自华互视一眼,只得应诺。
待两人退到侧旁,任离云才看清了蓝啸天手中宝剑,心头一阵热血澎湃!
剑身极其修长,剑刃银光耀眼,柄上还镶了颗晶莹剔透的宝石,就像那既华贵又冷艳的美人。
任离云心醉神迷,不由开口赞道:“真是尤物!落到你的手上,可惜。”蓝啸天这多年来身居朝廷要职,又是江湖上举足轻重的人物,耳听的都是奉承之语,此刻任离云这话一出,直令他心中大怒,冷笑道:“是吗?那依你看,谁配得上它?”
任离云直视他的双眼:“这世上,除了我,没人配得上。”蓝嶙在不远处听见,骂道:“我呸!狂妄自大,好不要脸!”
任离云只若未闻,探向腰间,抽出一道蓝光来——正是在开封时对付名扬等人的那把软剑。那剑柄做得精巧,藏在宽腰带内,竟让人丝毫不觉。他本不欲在此展示于人前,可一见那宝剑,忽就来了兴致,无论如何也想一试它的锋芒。
蓝啸天看着那剑,不由一阵诧异,问道:“你……你也懂得使剑?”松庭脸上微一喜:“看来蓝大人猜错了,他多半不是天易门的人。”
蓝啸天暗暗咬牙,挺剑朝任离云疾刺而去,一丈开外,竟也能觉出剑尖带着一股烈寒之气,显是倾力的一击。
任离云却是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等到寒气迫在眉睫,方以银丝激射之力撑起身子,跳上屋顶。蓝啸天冲上步阶,却扑了个空,剑端寒气不及撤回,直奔石墙而去,墙上刹那结了一层薄冰,冰裂之声随即传来,裂成蜘蛛网状,被薄冰附着在后的石墙,亦未能幸免。
沈飞看得咋舌,与贺仙低语:“这冰魄门内功果真厉害,还好他避到屋顶上去了。”正说着,常欢忽就开门走了出去,到了松庭身后站定,默默观战。
任离云从屋檐跳下,功力注入软剑之内,剑身陡然间变得笔直,朝蓝啸天攻刺过去。蓝啸天回身竖剑挡格,两剑相交,只听铮的一声,任离云寸步未挪,分毫不见其弱。蓝啸天才知这人内力并不在自己之下。
可任离云毕竟年轻,远不及他淳厚,况且那只是把软剑,数招过后,任离云便右臂发麻,隐然有回避之心了。蓝啸天一喜,连着几招挥剑直斩,任离云竭力招架,看似不支,忽撤去了软剑上的功力,待蓝啸天宝剑斩落之前,改而用软剑攻其上身。
蓝啸天不以为意,回守挡开,不料柔软的剑身变得坚|挺|笔直,他用的力道不大,这一时不慎,被它直指胸前,只差一些就穿入心口来了!
任离云的软剑,时而刚直,时而柔韧,变幻无端,直把蓝啸天逼得一阵狼狈,看着剑身变软,想撤去内力,却又怕它突然改变,专注的心思就给分散了,不知不觉间,已被任离云掌控了局面。
天下剑术,流派众多,源头却只有那么几个,一能悟十,十能悟百。任离云早知晓冰魄门的剑术大体,乃是以气御剑,在招式上锤炼的功夫却少,故而尝试以变化之道压制,居然收到了奇效。
渐渐地,蓝啸天也觉出不妥来,勉力应对了好一阵,突然变了调,扬剑露出几手花样来,任离云不敢大意,一边腾挪闪跃,一边道:“蓝门主的武功真繁杂,这几下不像是冰魄门的招儿。”
蓝啸天猛一抬眼,只觉被任离云看穿似的,登时目露凶光。
却说卢峥,在树顶悠悠醒转,朝下一看,吓得大呼“救命”。端木琴听蓝嶙说,这一路下来并无枝条阻拦,两袖一挥,布条横竖交错形成一张大网,蓝嶙与卢老太爷站在树下大喊着,让卢峥往下跳。
卢峥在树上却是惊恐万分,见大网离他太远,两脚颤抖着,只想先找个落脚之处,站稳了再跳。哪料刚踩下去,枝条就咔嚓一声,断了,他吓得屁滚尿流,紧抱着原本那根,身子靠向树干,稍稍稳下来。
突然发现左脚斜下方有一条更粗的,忙伸开腿踩上去,可原本手抓的那根却发出“咔”一声细响,他有如惊弓之鸟,吓得赶紧移身往左,手又抓上另一根枝条……如此几回之后,三两下便绕到树后去了。
树下的人急喊着要他回来,卢峥却哪有空隙与他们说清缘故。端木琴看不见东西,一问一答后才知不妥,刚想问明他所在之处,卢峥忽就从树后跌落下来!
这一阵变化太突然,松庭等人皆始料未及。
任离云正好摸透了蓝啸天那几招花样,反逼回去,却听见蓝嶙等人的急喊声,抬头看一眼,就见卢峥在高处不知死活地走动着。
蓝啸天趁他分神,急攻而上,任离云被逼退开几步,手中蓝光突然朝前激晃出无数剑花,软剑蓦地脱手飞出。
那道剑光,宛如在水中飞速摆动的鱼尾,迅疾无比地朝蓝啸天攻去!蓝啸天离得太近,急忙挥剑将它格开,哪知那剑却如鞭子一般回抽过来,在蓝啸天右臂上划出一道口子。血渐渐渗了出来,软剑也落到了地上。
就在脱手而去的软剑对付蓝啸天之际,卢峥正好从树顶掉下来,任离云扬起左手,四根银丝风吹电闪般地上树去,紧紧缠住卢峥的腰。
松庭与箫自华离得不近,见情势危急,也尽力赶到树下,见任离云已出手相救,这才松一口气。
蓝啸天垂头看着地上的软剑,突然急迈一步上去,朝任离云胸前击了一掌!
任离云本是警觉之人,然终是分了神,见他冲上前来,知道势头不妙,立马将注入银丝线的内力撤回,但仍是硬受了他一掌。
卢峥没了任离云之助,又是一阵急坠,幸好松庭早已在树下候着,急忙运起内功,令其缓缓回落地面。
任离云被这一掌乱了经脉,背靠老树,不敢妄动。蓝啸天趁机抬起剑,欲往他身上刺去,就听见身后有人高声唤道:“蓝大人!”
转头看去,一人手持木棍,走上前来,拱手言道:“蓝大人,您得顾着点身份才是,这要传出去,说你欺负一个江湖无名后辈,岂不惹别人笑话。”嘴上说得客气,眼里却是赤|裸|裸的讥讽。
蓝啸天一愣,这人他认得,是松庭的义子,常欢。
此人长相平庸,练武的资质更是平庸得紧,在江湖上不怎么露脸,他也只是在少林寺见过几回,只觉这人说话讨巧,面面俱圆,是个精于世故的聪明人,哄得他好不欢喜——这会儿却不知为何,居然敢冒上来跟他作对。
蓝啸天微微一笑,与他说道:“你们这些后生小子,武功低微、学艺不精也就罢了,还孤陋寡闻……”手指向任离云,“他刚才使出的那一招,晓得吗?那是当年狼谷的独门剑术——‘龙摆尾’!”
把目光转到任离云身上,眼露杀机,言道:“当年我们中原各派攻入狼谷,他们是死了一些人,可还是有漏网之鱼!他精于软剑术,还会使这么一招,一定是狼谷的余孽!”
常欢笑了笑,说道:“可是晚辈听说,狼谷那本软剑术的秘笈,早已外泄,当年的君剑门得了一半,另一半不知所踪。蓝大人是不是太武断了?这人若是狼谷余孽,如今的御剑门也有嫌疑。”
蓝啸天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贺仙听得此处,突然想道:遗失的剑谱是否与杀师的凶手有关?看了看任离云,暗暗摇头——此人的身形一点儿也不像那凶手。
这时松庭也料理好了卢峥,走过来说道:“当年狼谷一役,老纳也身在其中,谷外明明已经被包围了,哪里有什么漏网之鱼?这多年来一直风平浪静,狼谷余孽一说,纯属猜测。倒是常欢说的话,在理。不过此人来历确实跷蹊,老纳这就把他带回少林寺,好好审问。”
蓝啸天厉声道:“不行!这人不是狼谷余孽,就必定是天易门的妖人!你是武林盟主,江湖的事归你管,可涉及天易门,这可是朝廷的事儿,你无权干涉!”
松庭也是丝毫不让:“蓝大人可说得出这人用了天易门武功的哪一招哪一式?”蓝啸天不禁皱眉,天易门有数之不尽的花样,他哪想得过来。
松庭见他不语,微笑道:“此人的来历,我一定会审问清楚,待坐实了是天易门的妖人,再移交给蓝大人。”
蓝啸天看了看在一旁闭目调息的任离云,冷哼道:“现在就问个明白,他要不肯说,我就斩了他两只手!”松庭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蓝门主何必如此。”
蓝啸天道:“我也是为中原武林的福祉着想,狼族余孽岂能留下活口,必得问明来路原委,再一道连根拔起,以绝后患!”
正说着,院外忽就进来一名卢家家丁,领了个人进来。那家丁见他们个个都剑拔弩张的,不像是比试琴艺,倒像是比武来的,吓得不敢上前,连话也忘说了。
倒是蓝啸天,看见他身后那人,忙问:“你怎么来了?”
那人个头瘦矮,可望向众人的目光,却像把锋利无情的刀,把胆小的看得一阵瑟缩。只见他疾步走到蓝啸天耳畔一阵密语,蓝啸天脸上渐渐露出狂喜的神色。
随后瞧一眼任离云,心中权衡之后,朗声说道:“狼族武功重现江湖一事,干系重大,任何人也不许泄露出去,以免打草惊蛇,若是让我听到有半句风言风语,一定回来找你们算帐!”移目看向松庭。“包括你们少林寺!”
说罢,叫上在一旁与卢峥说话的蓝嶙和端木琴,匆匆而去。
临行时,不忘捡起那把蓝光软剑,一并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