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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九章 如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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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夏末,雄鸡引路。贺仙带上沈飞,沈飞怀抱公鸡,登上一处林木繁茂的山顶。沈飞却还嫌不够,两人一鸡,便又飞到不远处的高崖之巅。
回身放眼望去,风劲林茂,有如绿海翻波,碧浪之下,似藏有水军千万,为那汹涌欲出之苍龙摇旗呐喊。
沈飞环起手在崖边欣赏了一阵,走向崖背面,伸头去看了看,不见崖底,一个激灵缩回脖子,颤巍着道:“这要摔下去,准是骨头也没了。”
此刻,公鸡在崖边踱步悠哉,泰然自若,沈飞却退得老远去,手执长棍,轻击那公鸡的后背,哄道:“小虎,咯咯咯,快过来,你站得太边了。”方才也是他自己想上高崖来遛鸡,好让它练练胆子。
贺仙从崖前绕过来,朝下看了好一阵,道:“我还是没看见江湖门派。”这一边,崖下太黑,另一头明亮处,又被茂盛的枝叶阻隔,根本瞧不见崖底的情形。
沈飞没理会她说的话,只一门心思地放在公鸡身上。贺仙静眼旁观,回想此前他的驯鸡之言,登时明白过来,她被骗了!说什么公鸡能带路、能从高崖上看下去就能发现泰山江湖门派,其实是想哄她带上公鸡,好训练它做斗鸡。
不悦道:“你赶紧带上它,我们这就回去!”沈飞没听清她说什么,回头相问。
许是几棍子没轻没重地打在那公鸡屁股上,惹得它登时怒气冲冠,翎毛直竖,飞上去劈头盖脸扇了他一翅膀!
沈飞躲避不及,眼睛蒙了些灰尘,正要拿手去揉一揉,脚下又被狠啄了几下,痛得嗷嗷直叫,四下乱跳乱躲,突就感觉脚下一空……
贺仙正好站在一旁,看着他倏地掉了下去,不及多想,也跟着纵身往下一跳,正好能抓上他的一只手,使劲一甩,将他抛到后背上。
两人头向着下方,朝崖底疾速坠落。沈飞眼看离地面越来越近,吓得满脸煞白,双手使劲,贺仙被他勒得呼吸不畅,无奈此刻倒垂而落,又背着个人,往日练的轻功愣是使不上来,惟一的路子便是将着地之时,以深厚的内力对撑顶住,可她却无甚把握。
就在危急之间,望见崖底下有几条缠在树上的青藤,细长的藤尾被阵风吹得一晃一晃。她灵光一闪,运足内力猛然击向山崖,四两拔千斤地让身子渐渐摆正、横飞,在半矮的青草尖儿上滑过,脚踏石面,再借力往上方飞去,旋即如常落地。
他二人死里逃生,均觉双足发软,跌坐在草地上,气喘个不停,待了好半晌,异口同声地问对方道:“这就是‘燕子低飞’吗?”
沈飞笑了笑,说道:“我可算是服了,这门轻功师祖和爹爹他们琢磨了这么多年,还是没能练成,你倒好,才多久日子,就追过他们了,你不是神仙我还真不信!”贺仙雀跃不已,倏地一下蹦起来,道:“赶紧回去告诉师傅吧!”
沈飞忙道:“别呀!这掉下崖来的缘由他定会追问,我怎么回他?得让我好好想想……”贺仙忽就扯下人|皮|面具:“你还是好好想想咱们该怎么出去吧。”沈飞仔细瞧看四周,抬头仰望,高崖危耸,蓝天白云,他俩居然被困死在崖底下了!这是个由冲天陡壁围成的崖底,贺仙自己也无十足的把握上去,更别说要多带一人。
“咦?好像有些鸡叫声。”沈飞闻言,巴巴地望向那不知名的高处,叹道:“是小虎吧……哎?不对!它还在崖顶上呢,又不会飞,怎么下来?”贺仙横他一眼:“自然是我再上崖顶一趟把它带下来!眼下得想法子出去。”沈飞知道自己问得傻,干笑两声,道:“你方才说……这附近有鸡叫声?在哪儿!”她侧耳倾听,明辨方向,走到传声过来的崖面之前,看见高处有些小小的缝隙,这便飞上去瞧了眼,不见有光透出来。
沈飞抬起袖子擦了会儿汗,也跟着走过去。蹲下身细细察看,忽就看见一只通体漆黑的蝎子在脚下爬过,朝他神气地挥了几下钳子,沈飞将它捏起来,指着它脑袋“审问”道:“你家住何处?父母兄弟妻儿一共几口?”说罢,将它放了。
那蝎子翘起尾巴,慌慌张张地溜进那块靠崖的大石头后面。沈飞挑了挑眉:“把这石头移开看看!”两人一同使力,过了会儿,就看见一个约有半个身子高的洞口露了出来。
贺仙喜道:“那只小蝎子定是住在这洞里的,它能听懂你的话?”沈飞见她傻气发作,诓道:“能啊,我说的话虫子都能听懂。”说罢哈哈一笑,半矮着身走入洞内,贺仙眨了眨眼,紧跟其后。
洞里昏暗潮腥,壁上不时有水珠滴落,脚边石缝里依稀有些小黑影出没。贺仙听觉异常灵敏,耳闻得那成千上万的虫子在沙沙爬动,只觉背脊发寒,抖着手抓上沈飞,催促道:“快!看看出口在哪儿,找不着就先退回去吧。”
在洞内走了十来步,就望见不远处的地上有些光亮,赶紧过去一看,那石壁高处竟开了个大口子。贺仙二话不说,立马带上沈飞,钻了出去。
着落到一片恣意茂盛的高草丛里,半眯着眼,好一阵才适应了洞外的强光。沈飞抓过一把草,擦去手上的青苔,眼望茫茫青绿巍巍高崖,又是一块被围死的地方。
正当泄气,两只母鸡在草丛间闪过,两人拔开长草跟它们走了一段路,忽闻正前方有兵刃交击之声,再细听,其中还夹了不少孩子的笑闹声。沈飞这会儿也跟了上来,两人踮起脚尖,望见远处有很多人在练武,使的都是刀和剑!
两人吓得蹲下身去。贺仙兴奋不已:“早些天在集里出现的剑客,莫非……就住在这儿?”
沈飞也是一阵高兴,与贺仙道:“他们在切磋呢!不过看他们那身形手法,跟我爹爹差远了。”贺仙一听,忙问:“师父也会使刀剑?我怎不知道?”
沈飞回道:“你不知道的事儿多了去了!太师父擅长轻功,也兼修刀剑术,我爹就是跟他老人家学的!”贺仙感叹道:“师傅真是厉害呀!不仅会轻功,还会剑术!”
沈飞得意扬眉:“那是!他的轻功,天下第一!”说罢,似乎觉得吹嘘得有点过了,讪讪笑道:“……还有独孤师伯跟你,你们也不错。”
贺仙又起身望了一眼,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问路。”沈飞忙低声喊:“别!别呀!要问起你是从哪儿来的,你怎说?”
草丛中的两只母鸡觅了一阵食,没往前走,反而绕到他们身后去了,两人俯身相随。母鸡走到一棵大树下,与其余十来只家养的鸡会合。
大树后,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两人屏息,矮下身,缓缓站起,看见一名灰衣男子,背挂竹笠,手拿一把砍柴刀,行姿矫健地走到树旁的井口边上,脚踏在一头捆在树腰、另一头延深入井的绳梯上,随手拿上井旁的一只大竹筐,渐渐没了下去。
贺仙想起,这恍惚就是一年前让她帮忙摘樱桃的男人。
稍过片刻,贺仙按捺不住地往井边飞去,听着那人脚步落地远去之声,便知内有乾坤,朝沈飞打个手势让他过来,想到他腿脚不灵便,索性将绳梯收上来,让他抓稳那末端,缓缓放入到枯井里去。
两人下到井底,入了一个大窟窿,走了没多久,就看到前方透出光亮来,跑过去一看,是个向天半矮的泥洞口,连沈飞也能独力爬上去。洞口这一带极幽僻,是林木极繁茂的山谷,荒草密聚,挤得几乎无路可行。
贺仙还能听见那男人远去的脚步声,遂拎上沈飞,悄然跟随在后,终摆脱了这一片密林幽地。
两人也不再跟着那男人,东望西瞧,不知身在何地。正烦难如何回家,忽闻得不远处传来叱喝之声,细听那动静,似乎人数不少。沈飞最爱瞧热闹,与贺仙道:“横竖也回不了家,走!咱们看看去!”贺仙将面具贴回,循声而往。
半高的山崖上,站着十来个青年男子,身穿黄衣,腰悬佩剑,将一个灰衣樵夫团团围住,他握着利刀,手足紧绷,勉强能看清竹笠下的模样。
贺仙带着沈飞着落在高枝上,藏身于茂盛的枝叶后。一见那樵夫的衣着身姿,即小声道:“是他!”沈飞背倚树干,点了点头,见那十几个黄衣男子,均是用红布束发、束腰,穿着十分齐整,皱眉想了想,喃喃道:“这黄衣服又红腰带的,什么门派?嗯,倒是有些像……”贺仙这一年多以来,也听他说过不少江湖之事,紧接着道:“御剑门。”
那黄衣男子中,有个又高又瘦的走前两步,对那樵夫道:“伸出手来,让我瞧上一眼,若果真是无关要紧的人,自会把你放了。”樵夫粗声粗气地道:“你们到底要看啥!”那高瘦的黄衣男子不耐道:“看手上的茧!你若还是不肯,我就把你的手……剁下来!”贺仙听得一怒,暗暗为那樵夫捏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