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不胜防》蜜歌

2、红包女之狗血相亲

　　我之前好像说过，我的母上大人是一位雷厉风行的女性。这不仅仅表现在她说一不二的铁腕作风上，更表现在她神速的办事效率上。
　　大年初一，受了徐安安的刺激，我妈立马热火朝天地重新投入进为我甄选相亲对象的工作中，谁能想到，才大年初三，楼下小卖部还没开门呢，这人选就定下来了。
　　刚吃完午饭，我瘫在沙发里喝茶，一边琢磨怎么才能找到合适的借口溜回瑞安新城偷个闲。办法还没想出来，孙玉琼女士出现。她从她的卧室里薅出一件大红色的羊毛大衣扔给我，道：“新给你买的，下午穿上给我去相亲去！”
　　“啥？”我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在我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实施突然袭击，人生真是太刺激、太让人意外了！
　　“我单位上的刘阿姨给牵你的线，说是她好朋友的儿子， 31岁了没有女朋友，家里也挺着急的。你刘阿姨说，那小伙子挺不错的，工作也稳定，收入也不错。反正正好放假，我就给你约了个时间。省得等大假一过你开始上班了，就想各种办法推掉我。下午四点，春飞路临风茶楼。趁着还有时间，你赶紧去给我打扮打扮，大过年的，穿的喜庆点，我实在看不过眼你那些黑黑灰灰的衣服。”
　　“可是我……”说真的，我确实想找些什么理由出来表示婉拒，可我说什么好呢？所有的语言在我妈面前都是那么苍白无力啊。
　　“别可是了，没什么可说的。”我妈瞥了我一眼，“我不会允许你找任何借口的。今天就算外面下刀子，你也得给我去！”
　　于是我只能无言地拎着那件大衣回到自己房间。

　　其实，我挺能理解我妈的。生个女儿，费劲巴哈给养大了，发现长得不是那么美，工作也不是那么好，最糟的是年龄也老大不小了。眼看着身边朋友们的子女结婚的结婚，生孩子的生孩子，自己家那个还在吊儿郎当混日子，换着谁，心里也不会舒服。我从小到大她操了那么多心，实在没有什么耐性再由着我了。
　　至于我，我从来不是什么抱定独身主义的人。我也早恋过，大学和工作后也曾有过一两个男朋友，只不过都不得善终。于我而言，结婚仍然是很美好的一件事，可那有个大前提，就是那该死的“感觉”。我明白这很不靠谱，我的生活除了工作，就是跟几个女朋友成天厮混，再不就是宅在家里打游戏看足球煲美剧，感觉哪里会从天上掉下来？似乎，我也只有相亲这一条路好走。
　　我怕是只能祈祷在无休止的与陌生人见面互相考量的过程中，感觉会突然出现吧。
　　我叹口气，迈着小碎步老老实实折回房间，将我妈买的那件羊绒大衣套上身，走到镜子前打量。
　　嗯……好吧，从材质上来看，这衣服应该价格不菲；但从款式上来说，我实在怀疑它是我妈从中老年妇女服装专区中倒腾出来的。而且，这也实在太红了！妈，你是有多想把我包成个红包赶紧送出去啊？可就算你要送红包，是不是也得在这红包套里多塞点cash？

　　春飞路算是这座我从小长大的城市最繁华的步行街，商铺林立人头攒动，就连这大过年的，都是人挨着人。临风茶楼就在路口的一栋商业大厦的二楼，装修得古意盎然，比某些穿越剧的布景看着都要靠谱。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下，当我以一个红包所能做到的最似于人形的姿态挪动到门口时，便凭空增添了几分喜庆的色彩——话说看着真像某王府办喜事啊……我很无奈，无奈到简直想要把心一横夺路而逃。可我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一个穿着旗袍面带微笑的美女服务员便迎了上来：“小姐来喝茶么，几位？”没等我答话，里面一个靠窗的座位上探出了一个脑袋，与此同时刘阿姨的大嗓门就亮了起来：“哎，晴晴，这里这里！”
　　……
　　我只得苦笑着对身边的美女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刚走到座位边，刘阿姨就一把攥住我的手，呵呵笑了两声，道：“晴晴来了啊，过年过得好吗？”
　　我勉强笑笑：“挺好的，刘阿姨新年快乐啊。”
　　“快乐快乐。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曾健；小曾，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姑娘，宋宝晴。来晴晴，你坐到阿姨这边来。”说着，刘阿姨便将我拉到她的位置上按着我坐下，自己拉了张椅子坐在了中间，原本的情人座瞬间形成了三足鼎立的趋势。
　　我看了看对面的男人。
　　好吧，如果你要实在说我外貌协会呢，我也没办法，可我实在觉得我没什么错。对于一个男人的外表，其实我的要求很简单：干净、短发。而我对面这位叫曾健的男士，穿的倒是挺正式，西装领带毛背心儿一样不少。只是，不知道是没时间打理自己的外表还是就喜欢这个造型，他留着齐耳的长发；而且，可能是因为有点胖的缘故，这么冷的天，他的脸上居然还出油——我不是说不能出油，可大哥你好歹也擦擦呀！我很无语，我就那么两个低到尘埃里的要求你居然可以完全不符合，大过年的我被我妈赶出来相亲我也不容易啊，这叫我情何以堪？！
　　那男人看上去似乎有些紧张，带着极不自然的笑容站起来半弓着身子朝我伸出手：“宋小姐是吗？你好，敝姓曾。”
　　我也赶忙站起来伸出手跟他握了握，说：“你好，曾先生。”
　　刘阿姨哈哈笑了两声：“我说，你们俩都别那么客气了，来来，都快坐下，随便点儿，啊。”说着一手一个的将我和那男人拉着又坐回座位。
　　“宋小姐想喝点什么，菊花茶好吗？”男人坐在位置上，刚刚放松摆了个舒服的姿态，却似乎想起自己正在相亲，立刻又端端正正地直起身体，面向我，带着露出八颗牙的标准微笑问道。
　　“呃，不用了……我就要绿茶就行。”我连忙答。心里想，菊花茶？免了，姐天天论坛上泡着，对“菊花”这俩字实在敏感，我可喝不下去（正在喝菊花茶的朋友，对不住了）。我又看了看男人那颇紧张的姿势，冲他笑了笑说：“我们都轻松点吧，你也别叫我宋小姐宋小姐的了，叫我宋宝晴或者晴晴都行，我就叫你曾健，你看行吗？”
　　“哎，好好。”男人像长舒一口气一般，复又靠回了椅背，终于放下他那堪比样板戏的身段。
　　接下来的程序与每一次相亲并无二致。不外乎刘阿姨分别向我和曾健介绍了对方的基本情况，两个人时不时互相恭维对方一番，再探讨一下各自的工作以及最近的天气这类艰深课题，刘阿姨像是家里还炖着红烧肉一样心急火燎地没说几句就想走，我也在心里琢磨着再呆半个小时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还没等这一切发生，好戏就开演了。

　　彼时我跟曾健激烈探讨着地震频发与气候之间不得不说的秘密，正在为怎么结束这个话题发愁，前方突然传来一声怒喝：“曾健，你果然在这里！”
　　我赶忙抬头，只见对面不知何时站了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女孩。身材极瘦，没化妆，一头长发随随便便披在肩上，看上去很清秀。可也因为瘦，就让人很容易注意到她的腰部以下腿部以上的那个部分——我是说肚子——很明显，她是个孕妇，看肚子的大小，该是起码有五六个月了。
　　坐在我对面的曾健一个激灵，扭过头看见背后的女孩，大油脸突然变得煞白，五官也迅速拧了起来，形成一个包子的姿态。他想说什么，光看见嘴在那动了，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
　　我下意识站了起来，转过脸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刘阿姨。她显然完全搞不清楚这唱的是哪一出，也是一脸惊愕。
　　我可不像她一样思维简单，我聪明着呢，我一看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事！而且一定非常之狗血！！
　　这场景激起了我身体中熊熊燃烧的八卦之血。我想了想，冷静地重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还特别往后靠了靠，让自己更舒服一点，以便更加投入观察眼前的突发事件。反正我相亲遇着这么一位已经够悲催了，看看戏还不行吗？
　　年轻孕妇似乎在等曾健的回应。可等了很久，对面的男人还在做嘴部运动，一句话都没说。于是她两个跨步来到曾健身边，暗暗运气，一掌拍在桌子上——把我的绿茶都震出来不少——然后，她调整了一下呼吸，用与刚才那声怒吼全然不同的平静语调问一旁仍没停下嘴的男人：“来，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饶是如此平淡的一句话，仍是让曾健抖索了一下。他飞快地睃了孕妇一眼，终于结结巴巴地低声嗫嚅：“不是，就……跟朋……朋友见……见见面……”
　　“所以，你是趁我怀孕，出来跟别的女人约会，是吗？”孕妇说着瞟了瞟我，“就是她？穿得真喜庆啊，怪不得比我和我肚子里的你儿子还重要呢。”
　　嘿，这怎么扯我身上来了？而且，穿得喜庆和重不重要，有一点逻辑关系么？
　　“不是，不是。我跟她不认识，是我妈非得让我来相亲，我也不……”曾健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几个字干脆就听不见了。
　　孕妇怪笑一声：“哈，相亲？敢情你妈不知道你有我这么个女朋友啊，敢情你妈不知道我给你怀着孩子呢？我原以为只要孩子不要我，那是你妈一个人的想法，现在看来，你也挺配合呢！”
　　“她……我妈也没说不要你……”
　　“没说她让你相亲，没说她让你不准见我！没说，没说！”孕妇的情绪又激动起来，一边嚷嚷着一边举起手里的包狠狠往曾健头上砸。我抬头看了看她，没错，她的语气和动作都很彪悍，可她脸上的表情，就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了一样，眼圈也红了。
　　我算是怎么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多半是这曾健的妈看不上这姑娘（人家白白净净清清秀秀的配你儿子绰绰有余了好吗？还挑），就张罗着给儿子相亲，找个她心里满意的儿媳妇，至于这姑娘，生了孩子，就哪来的哪去吧。
　　我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演电视剧呢？这么狗血！要是事情真按曾健他妈想的这么发展，这姑娘该有多委屈暂且按下不表，那我呢？如果我跟这家伙相亲成功（虽然可能性基本没有），我成什么了？破坏人家感情的小三，还是阴狠毒辣的后妈？要说这大油脸名字可真没取错哎，曾健，可不是真贱吗？
　　那孕妇还在那死命捶打着曾健，看上去有些体力不支。我再次站起来，拉住她正抡包挥舞的手臂。她显然没料到我会拉她，怔了一下脸垮得更低：“怎么，你还看上他了？这就要保护他？”
　　我把她拖到我这边来，按到沙发上做好，低声道：“别误会，我绝对没那意思，就算你这么打他一下午，他也未必能受什么伤。可你动作这么大，你想过肚子里的宝宝吗？万一不小心弄伤自己和宝宝，划得来吗？我今天，也是家里逼着来相亲的，实话说，这个男的，我也根本不可能跟他有任何发展。你们俩的事，当然应该要好好解决。你冷静下来，坐在这，有什么慢慢说。”
　　说完我也不再管她的反应，拉了一把身边已经快要石化的刘阿姨，拽着她往门外走去。快要到门口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那女孩终于还是哭了。
　　走出茶楼，刘阿姨才回过神来。她偷眼看了看我的脸色（被我发现了），轻声说：“晴晴啊，今天这事，真是……刘阿姨对不住你，什么都没搞清楚就……”
　　“别说了阿姨。”我打断她，“今天这事就这样吧，我实在不想再说了。”
　　“阿姨请你吃饭吧。要不，你喜欢什么，阿姨给你买？算是给你赔礼道歉，行么？”
　　“不用了，阿姨你赶紧回家吧。我四周逛逛。”说完，我也没道再见，直接朝步行街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