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之半城湖》风小餮

53、自卫反击战

　　“我没空跟你开玩笑。”张起灵感觉回忆中的自己带着无奈和不耐烦，恹恹地说。
　　然后齐羽带着笑的声音就响起来：“是~张先生。”
　　正是他被日本人抓去时，尸化第一次发作后记起的回忆。那是他只是觉得这声音耳熟，不过因为身体疼痛无法集中精力，现在却心下明了，他最后喊出的那个名字，就是之前记忆里出现的齐羽。
　　眉头被人轻轻触摸：“皱眉容易老啊。”小哥心中一惊，暗暗忖道，齐羽能在一片黑暗里看到自己？等等，之前李晓夏说……近几十年来只有一个人有阴阳眼……莫非彼齐羽就是此齐羽？
　　“够了。我要出去。”
　　“哦？那你走啊。只要你看得见出路在哪，随便你怎么走。”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就是想要句实话，怎么，张先生，还不承认你是个手艺人？”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拜托，我们怎么样在一张床上睡了四年。你总是半夜翻墙出去做什么，我会不知道？”
　　“……幸好你瞒我的都是这些事。算了，不与你计较。”
　　“我今天跟下来，是不放心。”
　　“我知道的。”
　　张起灵感觉记忆中的自己放松了身体，嘴角扬起了一个浅浅的笑：“你还有什么不知道，齐羽？”
　　不料这个对话并没有就此结束，因为黑暗中再次响起了齐羽的声音：“有啊。比如，你肯不肯帮我？”

　　当张起灵被记忆缠住无法自拔的时候，吴邪正在冰冷碧绿的水里越沉越深。他的身体因为剧痛是不是微微抽搐，但是已经失去了知觉，好像一块被人丢弃的石头。
　　这时，一个身影从远处快速游近，却是满身鳞片，一头墨绿色长发的水孩。他游近吴邪，把他拉近自己，仔细查看了一下，撇了撇嘴：“叔叔这又是何必……早晕过去，不就不用受这份疼了？那些过去真的值得你这么执着？不对……”他晃晃头，墨绿色的头发在碧绿的湖水里闪着通透的光，狠狠地道，“从一开始你就不该替老家伙受这份疼！”
　　可是此时的吴邪丝毫听不到他的声音。他只是紧紧皱着眉头，似乎昏迷让他忽略了疼痛，却不能缓解他心理的重压。
　　水孩一脸心疼地摸摸吴邪的脸，又撒娇得用头拱了拱他，然后大口大口吞入湖水，又慢慢把水吐出。
　　从水孩口中流出的湖水都变成了碧绿色的粘稠胶状，慢慢包裹住吴邪的全身。五分钟不到，吴邪就被裹入了一个碧绿色琥珀状物体的中间。似乎是胶状物有什么安神的功效，因为吴邪一直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神色安详了许多，似乎只是睡着了。
　　水孩松了口气，用头发缠住吴邪所在的石头，调整了一下方向，向湖水更深处游去……

　　且放下距离柳林两公里外的哥嫂二人不表，单说正在柳林中前行的胖子一行人，又遇到了新的困境。
　　长仁带着一堆人，在得到柳威柳武的信号弹通报之后，抓住了胖子李晓夏等人，并且抓着他们，由李晓夏和晚回舟带路，朝尘世湖进发。
　　在柳林里走了一会，长仁突然用枪捅了捅解雨辰的伤口，听到他痛苦的叫声，露出了一个变态十足的笑意，对露出愤怒表情的李晓夏道：“劝你好好带路，不要想着绕圈子等待支援——否则，你的这个朋友就会没命了。”
　　李晓夏眉头紧皱，知道晚回舟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才按捺住怒气，轻声应了：“好。”
　　队伍就继续进发。常仁、李晓夏、晚回舟在一小队日本人的陪护下打先头，胖子被一小队人押着跟在其后，最后是背着小花的那一小队人。队伍呈一列纵队，还有一小队八个人，分别站在队伍两侧，警惕其他的突发事件。
　　就这样走了大概有10分钟，李晓夏突然停住了脚步，仔细观察着手里的罗盘，语气沉重：“不对，不能再走了，这柳林有古怪。”
　　“你在玩什么花样？”长仁不满地也停下脚步。
　　李晓夏把手里的罗盘亮给常仁看，之间中间的指北针不断转圈，古怪非常。
　　长仁一惊，四下观察柳林：“莫非这柳林里有奇怪的磁场？”
　　李晓夏摇摇头：“不，这是阴间，很多物理规则跟阳间的不同，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我也说不好。师父？”她求助的看向晚回舟。在一大片古怪的柳林里迷失方向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即使他们能摆脱日本人，被困在这诡异的地方，也是生死难料的。
　　当务之急，一下子从怎么摆脱日本人，变成了怎么解决柳林中的古怪。
　　晚回舟接到了李晓夏求救的眼神，也明白此时此刻孰重孰轻，稍稍思忖了一下对常仁说：“刚才那个GPS收发器呢？拿出来看看吴先生等人在什么位置。”
　　常仁依言取出，奇道：“刚才他们在东边。我们进林之后一直朝东走，但是现在他们在我们的南边……距离一点都没变。”
　　晚回舟将两只手抄进袖子里，淡定地说：“我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说尘世湖其实是一个游移湖。也就是说，它并不是任何时候都跟阳间的大明湖相重合，只不过它的游移范围一般都在大明湖公园里。估计就是湖的移动扰乱了指北针。柳林并没有问题，我们也没有走错，只不过是湖移动了。”
　　李晓夏皱皱眉头：“师父你认为，麒麟是把水孩他们带到了尘世湖？”
　　晚回舟点点头：“麒麟对小龙没有恶意，终究是要带他回龙潭的。吴先生很得他的喜欢，所以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他那样做，目的就是好好教训一下张先生吧。”在这里不得不说，晚回舟虽然不知道张起灵他们那边的情况，但猜得已经不就不离十，实在是很了不起的。
　　长仁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做出了决定：“那就朝着这两个人所在的位置走！”
　　胖子被一群日本人拥在中间，倒也淡定了，不说话，只是跟着队伍走。
　　这时柳武走过来，对几个鬼子说了什么，然后来到胖子面前，舔着脸笑道：“胖爷~”
　　胖子嫌恶的皱眉，恶声恶气地问：“干嘛？”
　　柳武压低声音，语速很快：“李晓夏已经找到了下尘世湖的路，你们尽快逃走。”说完，抽了胖子一巴掌，扭头走了。
　　胖子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顿时大怒，跳起来作势要扑过去揍柳武，被日本人制住了按倒在地。他不依不饶，大叫道：“孙子！胖爷我抽死你！别以为胖爷我没办法了！”
　　一直安静地趴在日本人背上的小花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握紧了手里的匕首，狠狠划过了被他的那个日本人的喉咙。
　　与此同时，一个人影从柳林里蹿出来，迅速放到了按住胖子的两个日本人——正是老胡！

　　长仁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什么异动，停下脚步回头张望：“出什么事了？”
　　柳武立刻谄笑着走上来：“没事，刚才那胖子竟然朝我脸上吐口水，所以我抽了他一巴掌。”
　　“哦。”长仁点点头，没过心，倒是柳威警觉起来：“别是后面那两个趁乱不老实了？那解雨臣虽然受了重伤，但怎么说也是长沙九门提督解家的当家人，很有本事，还是过去看看为妙。”话毕，就要走过去查看。
　　柳武拉住自己哥哥，嘿嘿一笑：“哥，还是我去看看吧，毕竟事儿是我挑起来的。”
　　柳威眼睛微微眯起，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弟弟，不知道在寻思什么。
　　柳武龌龊地一笑，凑近柳威：“哥，你看解小爷细皮嫩肉的，我这不是害怕你过去伤了他嘛~”
　　“我艹，你的主意都打到解当家身上去了？”柳威大惊，声音有点高，引得李晓夏猛地回头，一脸紧张地盯着他们。随后他也猥琐地笑起来：“你小子，从一开始就存着色心了吧？去吧去吧，最好能把解小爷搞得服服帖帖的，以后……嘿嘿。”
　　常仁的中文再怎么好，毕竟也是日本人。此时此刻看柳氏兄弟说得兴高采烈，话却都生僻了点，不快地问：“你们在说什么？”
　　柳威立刻说：“没什么，柳武要过去看看后面的人老不老实。”说完，用力推了柳武一把。柳武坏笑了两声，朝队伍的最后走去。
　　可是那两兄弟的话，李晓夏也听到了。她气得浑身发抖，伸手就要摸符去烧那心怀龌龊的兄弟二人。晚回舟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不许她轻举妄动。
　　李晓夏又急又气，压低声音说：“师父你没听见！？他们竟然打小花的主意！……真是……令人恶心！”说着就要挣开晚回舟，去跟那两人拼命。
　　晚回舟叹了口气，像安慰小动物一样慢慢抚摸李晓夏的后背，待得李晓夏挣扎没那么激烈了，才淡淡开解了一句：“你知道吗？在泉城公园，那两个人向吴邪逼近的时候，水孩并没有表现出不安。”
　　“可？！”
　　“小夏，你知道的……”晚回舟凑近自家炸毛小徒弟的耳朵，气息轻轻吹进去，“灵兽的善恶感身份敏锐。那两个人……不是坏人。”

　　而在队伍的后面。
　　小花迅速放倒了背着他的人和旁边的人，老胡也窜过来干掉了他们身后的两个。
　　这个小队剩下的四个日本人立刻冲起来，掏出枪来就要对着两个人射击。小花和老胡配合密切，捂住冲上来的人的嘴抹了他们脖子，奈何两个打四个毕竟没什么优势，小花做掉最后一个时拉动了伤口，力气不足，被他发出了一声呜咽，才咽了气。
　　队伍前面立刻传来了人声，似乎是有人觉察到了异样，朝这边走来。胡谢二人顿时僵硬，匆匆忙忙收了尸体身上的枪，就往柳林跑去。
　　小花身上毕竟有伤，跑不快，老胡急得满头大汗，也不继续跑下去，拉着小花躲到一棵树后，握紧了刚刚收缴的枪，做好了硬干的心理准备。
　　就在胡解二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的时候，却听到了柳武渐近的声音，颐指气使：“你们，去哪里！？”
　　但闻一个日本人操着生硬的中文回答：“后面的小队似乎出了状况。”
　　“能出什么状况！你们老老实实干好自己的活，多多注意四周！我去后面看看！”
　　“是！”
　　“哦还有……”柳武的声音出现了一个暧昧而意味深长的停顿：“爷我也在后面办点事，不叫你们，谁都不许过来！”
　　小花和老胡对望一眼，嘴角都有点抽搐。
　　解小爷默默把刀喔在手里，暗暗骂了声：“操。”

　　张起灵在梦境中沉默着。看着梦境的张起灵也沉默着。小哥突然觉得这句话像是绕口令，如果不是此时此刻诡异的情况，还真有可能会笑出来。
　　可梦境中的齐羽十分认真，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是他的声音准确无误的传达了这一信息：“起灵，你会不会帮我？”
　　“你要做什么？”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只能说，这件事，跟咱们班所有人的性命攸关，算是件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
　　梦境中的张起灵并没有回答，可是分明有一股巨大的失望之情从他的心底慢慢划过。小哥听到梦里的自己强压着失望，淡然地问：“所以呢？”
　　“所以什么？”齐羽没反应过来，“你……生气了？”
　　“生气？哪里会。不过。”忧伤还是从张起灵的声音里流露了出来，“你就为了让我帮这个‘忙’，所以处心积虑在我身边呆了四年，是吗。连今天也是，故意在吵醒我之后偷偷下斗，就是告诉我你知道我是个摸金校尉，把我逼到绝路让我不得不帮你？”
　　如果此刻小哥拥有身体的主动权，他一定忍不住用手去抚摸心脏。那里此时流淌着炙热的疼痛，那是属于20多年前的张起灵的。四年。本来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所谓的净土，以为自己终于拥有了所谓的朋友，却没想到，到头来，那只是拴在前面的胡萝卜，一切，都是等着自己这头蠢驴冲向前方的布局。
　　可出乎小哥意料的是，他感到记忆中的自己被齐羽用力抱住了。那个一贯清秀的男人此时竟然忍着笑：“张起灵……你怎么那么笨啊？”
　　小哥忍不住把齐羽的怀抱与吴邪的相比较。实际上，这两个样貌习惯一模一样的人，连拥抱的温度都是一样的温暖。好像那里就是奔跑了很久，终于可以停留了地方。但是仔细感觉，却又不同……
　　齐羽的拥抱很热，毫无芥蒂，勇敢直接，让张起灵焦躁的情绪迅速被安抚下来，想要翘起嘴角——实际上，记忆中的他也的确轻轻笑了。
　　可是吴邪不同。小哥回忆着三个月来跟吴邪的每一个拥抱——每当他抱住吴邪，都有种眼窝一酸的感觉。虽然矫情又文艺，但真的，每当他跟吴邪在一起，都恨不得幸福得哭出来……
　　吴邪。小哥在心里默默念叨着。等我，我马上就来。

　　碧麒麟和水孩坐在湖底的一个溶洞里，隔着昏迷不醒，时不时抽搐的吴邪大眼瞪小眼。
　　这个溶洞十分奇特。它位于湖的侧面，却在洞的入口有几个奇怪的拐弯，特殊的气压环境使这个湖中的洞十分干燥宜人。
　　只可惜，本应该对这个很有兴趣的吴邪同学，此时此刻人事不省，而从他青白的嘴唇和是不是抽动的肢体中可以看出，此时的他正忍受着巨大的折磨。
　　水孩终于放弃了盯着碧麒麟眼睛的动作，抱紧吴邪又急又气：“现在怎么办！？”
　　碧麒麟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都是你跑来把事情搞得一团糟！”小龙怒，金色的眼睛恨不得射出火来。
　　麒麟无语：“……是你娘一直在催，我好心好意出来接你……”
　　“然后就放过了那个老家伙，还把叔叔搞成这样！”
　　“我怎么知道这孩子会替那个刽子手受疼！？”
　　“可恶啊！都那么长时间了，叔叔为什么还是那么疼？老家伙怎么还不醒啊！”
　　“……毕竟是四五年的回忆，有点多吧……？”麒麟也无语，凑过去亲昵地用鼻子蹭了蹭吴邪煞白的脸。“这是多疼啊……傻孩子……”
　　两个灵兽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陷入了沉默。
　　有些事他们并没有透露给别人。虽然不清楚张起灵为什么会沾染上尸蛆开始尸化，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喝过麒麟血的张起灵，体质本来就十分奇特。染上尸蛆之后，尸化和他后来遭遇到的各种伤害产生反应，反而起到了重现回忆的作用。
　　水孩和碧麒麟都敏锐地觉察了这一点，于是有意识地对小哥进行引导，逼他尽量快、尽量多的回忆起往事。
　　从碧麒麟的角度来说，就是为了折磨张起灵——内心的谴责和懊悔远比身体上的折磨来得犀利。
　　而水孩虽然年幼，考虑得却更多更周全。他跟吴邪感情深厚，却也渐渐不那么讨厌张起灵了。他多多少少也有教训张起灵的想法，但更多的是希望他尽快把所有的事情都回忆起来，从而保护好吴邪。
　　毕竟，他们要去的是神话界。很多人间的办法在那里已经行不通了。吴邪是打定主意要帮张起灵驱除尸蛆结束尸化，那么龙潭是一定要闯的了。可张起灵跟龙潭里那些大佬级的灵兽——比如碧麒麟——都有渊源……一个不小心，这两人就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急得用力甩脑袋，眉头紧皱。扑了满地的头发好像有生命似的到处弹跳。
　　却在这时。吴邪发出了一声呻吟，竟然有渐渐转醒的迹象了！
　　碧麒麟和水孩对望一样，心中皆惊：“……莫非，张起灵竟然突破尸化过程……醒了！？”

作者有话说

　　第二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