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药罐子》水寒雅

26、第 26 章

　　安玉与黛玉碰了个杯儿，笑道：“前儿多谢姐姐记着我，特特的送蟹来我们吃。”
　　黛玉抿着嘴斜他一眼，也笑说：“你倒精着，怎么知道是谢我，不是去谢母亲？”
　　安玉道：“原是不知道，后来倒是芳菲说那小丫头是姐姐院子里的，我才明白。我原昨儿便想去谢姐姐，只是丫鬟们说姐姐去了顾先生那儿了。”
　　原来黛玉既每日下午随着万氏学些家事，自然便无法随顾如心学些琴棋书画，她又偏好这些，自然就额外拨了时间补齐。晚间回的就晚了。
　　安玉又劝黛玉保重些身体，黛玉便说：“我自省得。昨儿是与先生制香，一时不查，才晚了。素日也不这么晚的。”又说，“我教人装了些与你同窗带了家去，他们各自回了几盒点心吃食来，别的也还罢了，有个姓陆的，竟给的是极鲜美的蟹黄小笼，我都忍不住多吃了几个。你方才在外头吃着了没？”
　　“原来竟是他家的还礼？我说咱们家的厨子怎么这样小气了，做几个包子竟还是有数儿的。咱们拢共给了他三四只蟹，竟原做了还回来，别他们自家还是没吃上罢？——是了，他们家原是大地主，说不得不缺这些玩意。”
　　黛玉便笑，道：“这是新奇的做法，咱们都没见过，人家也是一片诚心，不肯偏了你的好东西去。只是没想到乡下人家，竟做的这样精细鲜美的点心。”
　　安玉笑说：“他家有个妹子，说是才十岁大，极善厨艺。他带去学里的点心大家都抢的。有一样虾饺，晶莹剔透，皮白如雪，透着虾仁的红色，爽滑鲜美，我最爱吃的。”
　　“哦？连你都赞不绝口，想来是极美味的。那陆姑娘不是才和我一般大？真是想见上一见。”
　　“这个容易，拿母亲的帖子去请就是了。寻常官宦人家的宴饮姐姐自是见不着他们家人的——我们学里还有人笑陆行云村呢。”
　　姐弟两个正说着，那厢万氏就说倦了，便散了席，各自回了。

　　林海又忙了几日，才得了空差人去唤了安玉来，嘱咐道：“圣上定了十一月去南京祭孝陵，我必是要伴驾随行的，因他时常问及你，到时说不得会拨空接见你。你这些日子需紧着些，把书多温几遍。每日的功课都需与我看过才可。”
　　安玉吃了一惊，道：“圣上怎会惦记于我？”
　　林海瞪他一眼：“这是君恩！”
　　安玉缩了缩脖子，低头看地。林海又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你看看这画儿。”说着便展开了一卷画轴，安玉定睛一看，惊道：“这人生的好像顾先生！”
　　林海闻言，点了点头，道：“你看仔细了，果然像？”
　　“极像，只是好似比顾先生要苗条些儿，眼睛小了些。”
　　林海抚须微笑颔首，嘱咐道：“此事不许与人说。你姐姐也不许。圣驾要南巡的事儿也不许外头瞎嚷嚷去。”
　　安玉应了，林海便打发他走。自提了笔给皇帝写折子。

　　黛玉与陆姑娘一见如故，十分投缘，便常下了帖子请她来家玩。安玉又还没挪出去住，少不得撞见了一两回。好在安玉年纪尚小，也没什么说的。只是那陆姑娘头一回见着安玉，便死死看了他两眼，看的安玉心里毛毛的，还问芳菲：“我身上可有什么不妥？”
　　芳菲就笑说：“陆姑娘为人是极精明爽利的，人人都喜欢。就是有时候有些神神叨叨的，第一次见姑娘的时候，也是这么看了姑娘许久，还说了好些让人不明白的话呢。”
　　安玉就追问：“她说了什么？”
　　“先是夸了咱们姑娘容貌不俗，像什么神仙姐姐，又说要好生保养身体，不要离家远行什么的。说的姑娘都糊涂了。”
　　安玉听了，会心一笑，便丢开不提了。

　　安玉自此潜心温书，不管窗外之事，光阴匆匆便过，转眼到了十月末。圣驾过了山东，又在宿迁盘桓了几日，视察河务，便到了扬州。因皇帝要在扬州盘桓几日，游览当地名胜，梁大人又正好高升走了——上回皇帝来，就住的他家，扬州的官员便把他的府邸再加扩充、修葺，充作行宫。皇帝向来不喜奢靡，梁家的园子又修的合他意，自然大大的赞赏了本地官员。皇帝奉太后游了法海寺，再回行宫落脚，召见官员指示河工善后方略。林海自始自终都随侍在侧。晚间太后又宣了万氏携子女觐见，因那两个还小，万氏便只带了安玉黛玉两个。然三人收拾齐整的去了，只与老太后磕了个头便算完——太后略教诲万氏几句要好生相夫教子，又问了问安玉的景况，竟看也不看黛玉，便说：“今日游玩的极倦怠，就不留你们了。容娘在后头，你们姐妹也有日子没见了，你去寻她说说话儿罢。”万氏带着黛玉姐弟磕了头，就由宫女领着去找万容娘了。
　　容娘与万氏大有不同，不单容貌美丽，性情也十分活泼，未语就有三分笑，一见着黛玉安玉，就塞了两个精致的荷包，笑道：“我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外甥儿外甥女只拿着玩罢。姐姐也是的，自出嫁后，也没个信来，若不是娘亲常来信说些姐姐的事儿，妹子可真是不知姐姐如今的景况了！”
　　万氏看她一眼，淡淡的道：“也不是我不写信，只是实在没什么话说。再说了，你不也不给我写信么。”
　　容娘面色就有些尴尬，即刻指着黛玉的耳饰道：“好精巧的做工！我在宫里这么久，也难见到这样光泽圆润的好珠子，难得的是镶嵌手艺也这么好，没有个二三十年的功底是做不出来的。”
　　黛玉因见嫡母与她有些淡淡的，便也只抿嘴一笑，道：“这倒不是江南的手艺，却是内造的。因是御赐之物，平日也不怎么戴它。”
　　忽然外头来个小太监，利落的打了个千儿，笑道：“皇上听闻太后娘娘宣了林大人的家眷来，特意召林公子去见，林公子请随奴婢来罢。”
　　安玉虽得了林海预先指点，现下也禁不住心跳加速起来，从椅子上站起来面色就有些僵硬，万容娘却十分伶俐，使了个眼色就让她身边的宫女去给那小太监塞了个小荷包，又问那小太监：“皇上此刻在哪边？可远不远？我这外甥身子不好，公公一路上可照看着些。”
　　那小太监眉开眼笑的：“万姑娘多虑了，不远的，小公子走几步便到。林大人也在那。”
　　安玉跟着那太监走了半盏茶的时候，就到了个守备森严，人来人往却个个都斌气凝神的所在，便知是皇帝办公的地方了，低头整理了仪容，随着那小太监到了偏房侧屋，看里头还有几个大臣坐着等候，个个正襟危坐，一旁的茶水点心都完好着无人肯动，便也不敢出声，悄悄儿的溜到角落坐下。那小太监张罗了茶水，也就静悄悄儿的立在了他身边。因林海特别嘱咐过，安玉也不肯动桌上的茶点，实在有些渴的狠了，才端起茶盏略沾一沾唇。
　　坐了一会儿便有了年长些的太监来，宣了另一个大臣走了，安玉数数屋子里剩下的人，一时半会儿也轮不到他，又看外头天色已经不早，不由暗暗叫苦：都不知道什么时辰才用的上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