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药罐子》水寒雅

23、第 23 章

　　江宁织造万山，娶了太后的亲侄女儿牛氏，二人一共育有二子三女，许给林海的即是他们的嫡长女，乳名唤作素娘的那位。素娘因容貌平常，口拙舌笨，在家便是不受宠的，万氏夫妇只一心栽培她那两个妹子，于这位极不出色的长女身上极少费心思。然得了京里的旨意，万大人仍是吃了一惊，他虽与林海素无交情，但也知晓林海比自己还大了七八岁，更遑论素娘了。林海前任妻子又是贾家那位老太君的亲女——万山曾听妻子提及过，太后对于皇帝过分敬重贾史氏十分不满。单为了这一样，太后就不会把素娘指给林海做续弦——生生矮了贾家一头。
　　万夫人在后头一听了这旨意，差点没气的昏过去，伺候的丫鬟见势不好，赶紧扶了她去内室休息，又派人去请了万大人入内。
　　万夫人方缓了口气过来，就抓住万大人的手哭号道：“我的素娘诶！这是造了什么孽哦！”
　　万大人皱起眉头呵斥道：“嚎什么！这可是圣上的恩典！”
　　万夫人收了眼泪，气道：“姑妈也真是的，怎么把素娘指了这么个老头儿！虽说素娘容貌寻常了些，性子又沉闷了些，不如容娘、明娘讨人喜欢，但也是她老人家亲亲的侄孙女儿！”
　　万大人道：“若不是做续弦，素娘也难嫁得这样的人家中去，岳父大人那个侯爵，在那些京中高门的眼里，还真算不得什么。更遑论我了，人家看我也只是圣上的家奴罢了。”
　　万夫人抽抽搭搭的擦着泪，道：“圣上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太后娘娘才是他的亲娘，我爹才是他的亲舅舅！偏要把那傅家的假舅舅捧到天上去，正经舅舅倒丢到一边！”
　　万大人叹了口气，道：“这可不是咱们该议论的事儿了。你也不许到外头说这样的话。素娘的嫁妆可备好了？该增添的添一添。”

　　万家即刻遣了人去林家商议婚事，因是续弦，林海也不想大肆操办，万家也嫌这婚事不够体面，两下一拍即合，迅速将婚期定在了三个月后。

　　虽说不是大肆操办，也有许多不得不请的客人，场面仍是极其的热闹。安玉黛玉却如常上学下雪，用膳歇息。因婚房设在了西面，而黛玉安玉的住处则在林府的东面，中间隔了偌大的花园，吵闹声倒也没传了过来，故晚间新娘子入洞房时，安玉黛玉还可安安静静坐着吃茶。黛玉还好，安玉今日却有些坐立不安，一盏茶端在手里半日都不记得喝一口，复又放下，道：“也不知道新母亲是个怎样的人。”
　　黛玉道：“管她什么样，都是咱们的长辈了。若她是个好的，咱们也就待她亲近些，不然，就敬着罢。不错规矩就是了。”
　　安玉一脸苦笑，欲言又止，黛玉看他一眼，又看了眼钟点，道：“时辰还早呢，下盘棋罢？”
　　安玉就命丫鬟摆了棋盘，姐弟两个下了几局，方散了。

　　第二日清早，安玉早早收拾好了，去寻黛玉，黛玉却才净了面，笑道：“你等我一会子。”
　　安玉就在外头等了一会儿，黛玉收拾好了出来，道：“走罢。”
　　安玉看她穿着素色刻丝袄子，外罩玫瑰粉对襟圆领褙子，下着葱黄洒金洋绉裙，显得娇嫩又精神，显见的是精心梳妆过了的，不由得一笑，道：“该走了，晚了就不好了。”

　　因是初见，安玉和黛玉进去后便不敢乱看，十分庄重的行了大礼，听得上头一个年轻的女声道：“起来罢。”安玉和黛玉起了身，接过梁氏的丫鬟给的见面礼，方抬头打量这位新母亲。
　　安玉一见万氏的容貌，就在心里惊了一惊——他竟不知道，皇帝给林海赐的女人竟长得如此的！若非是昨晚林海已经和万氏同过了房，安玉都要怀疑，这位新夫人是不是男扮女装了！
　　十分男性化的国字脸，方下巴，以及倒八字的眉毛，细长的眼，都让这位新夫人看上去十分的不和善。安玉低头坐下后，半响没听着万氏开口，心中十分纳闷。按说此时，万氏该说些场面话才是，安玉又看她一眼，见她低着头慢慢的吃茶，看不清神色，但显见的是没有开口的意思。
　　梁氏白氏站在她身旁，也都低眉顺眼，无人开口，一时间气氛十分沉闷。安玉坐了一会儿，受不了这滋味，开口道：“孩儿今日还有学要上，先告退了。”
　　万氏点点头，也不命身边伺候的人送一送，就这么由着安玉自个儿走了。

　　林海在家歇了三日婚假，就回了衙门。因他先是拒了梁正德将梁氏扶正的提议，又回绝了将梁三公子的嫡长女与安玉的婚事，林海与梁家的关系便尴尬了起来。偏偏近来皇帝又下了旨意，命朝中大臣举荐太子人选，梁正德上蹿下跳的拉拢扬州地面上的官员，要举荐八王爷，林海不想趟这浑水，只和他打着太极。
　　梁正德也不敢得罪狠了他，屡屡提了话头林海不肯接，也便罢了，私下里却暗暗恨上了他。只是林海正是得宠的时候，梁正德一时不敢下手罢了。

　　且不说林海到底在给皇帝的密折上举荐了哪一位皇子，只说林海的新夫人进门后，林海的姨娘梁氏与通房盼娘竟又诊出了喜脉！一时间林海喜不自胜，竟比娶亲时候还欢喜些，厚厚的打赏了林府下人，又命将盼娘挪出了梁氏的院子，交与万氏照看。万氏无可无不可的，说：“我是不懂这些的，老爷还是给两个懂妇科的嬷嬷她罢。指望我可指望不上。”
　　林海被她噎了一噎，就命林嬷嬷选两个稳重的嬷嬷伺候盼娘，又把顺娘也一并挪了出来，让她略照看些。又说万氏：“你素日里无事，多看着些安玉黛玉两个，该添的东西，他们一时想不到的，你帮着预备着。家里的事，多有旧例，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问这几个嬷嬷，她们都是我家的老人，伺候过我娘的，再规矩不过。”
　　万氏见林海面色不好，便没说什么，点点头就是了。她是个不爱多事的，媳妇们回事，她果然只从旧例，无旧例的，就命几个嬷嬷商量着回了，一个上午也没说了两句话，只管点头就是。歇了午觉，她娘家带来的丫鬟问她：“太太要不要去瞧瞧姑娘和大爷？”
　　万氏想了一想，还是罢了，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拿了我的账本来，我算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