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药罐子》水寒雅

19、第 19 章

　　安玉送走了方世樵，很是空虚寂寞了几日，好在没几天有进京接黛玉的家人前来报信，算算日程，黛玉一两日后便到，这才又欢喜了起来。果然一日后的中午，黛玉就到了。
　　姐弟两个自出生起就没怎么分别，一分别就是数年，再次相见，自然抱在一团哭了一场。丫鬟们也一面落泪一面劝止，安玉本来不要哭的，见黛玉哭的那样动情，也忍不住心酸的流了几滴泪：“姐姐快别哭了。不然待会儿爹爹见了，必以为是外祖母家怎样欺负了姐姐呢。好容易到了家里，往后的日子怎么样都好过的。”
　　那厢归置箱笼的富嬷嬷听了这话，挑了帘子就过来道：“就是要教老爷知道呢，看那京里的高门都是怎样行事的！亏咱们老爷对他们掏心掏肺！”
　　林嬷嬷赶紧进来拉住她，“这话是怎么说的！那可是姑娘的外祖娘舅，也是你的主子！”
　　安玉却说：“林嬷嬷且住。”又命伺候的丫鬟都先下去，道，“姐姐在外头受了委屈，怎么连说都不肯说了？若姐姐不许爹爹晓得，爹爹一心以为他们家人是极好的，日后又吃了什么亏怎么办？”
　　黛玉蹙眉道：“就如我信上所说，舅母似是不喜我，他们家的仆妇也常教人生些闲气。不过外祖母是极疼爱我的，我也不好因这些小事闹腾起来，劳累外祖母。”
　　“若非姑娘不肯，老奴真要去跟那管家的王夫人王奶奶较个真儿！咱们去时是两条大船，回时一条大船紧着些也就够了！那一箱箱的好料子，都教不知道姓什么的人穿走了，总归不是咱们姓林的！”
　　黛玉无奈，道：“不过是些浮财罢了。”便对安玉说，“我们先前去时，带了许多衣料药材，因我住的地方并没有库房，便一并放在了外祖母处。到底是过了人眼的，便有人常惦记着。我又在那儿住着，姐妹们做四时衣裳我也有的，配丸药也配些与我，账便乱了。”
　　“他们的账乱了，咱们的账可没乱！”富嬷嬷兀自有些不平，安玉笑着安抚道：“姐姐说的才是正理。若顺着嬷嬷的意去闹了，财物或许讨着些回，姐姐的名声、咱们家的名声就要坏了。”
　　富嬷嬷也不是不知这个理儿，只是她是个实心人，做了黛玉的教养嬷嬷，便把她当亲闺女来疼了，不忍心她吃亏，又想着安玉一来不是贾敏生的，二来亲娘白姨娘又在世，靠不靠得住还两说，林海肯把亲女儿送到别家去住，只怕也是个心狠的，黛玉离家数年，府里的情势只怕早变了，怕黛玉回了林府也要受掣肘，这才拿这事来闹一闹，看看安玉的品性，也有希望为黛玉赢得些林海的愧疚之心的盘算。
　　安玉又道：“只是舅太太也太——”想着自己又笑出声来，“这才真是雁过拔毛呢！若她们姐妹是一样心性，那她妹子可真是嫁对了人家！”
　　黛玉扑哧一声笑了，伸手轻轻在安玉脸颊上拍了拍，“长辈你也编排起来了，真是该打！小促狭鬼！”
　　安玉也笑，对嬷嬷们道：“嬷嬷快去外头看着。”又对黛玉道：“姐姐给我说说在外祖母家的姐妹们罢。看你信中所言，都是极灵动人物呢。”
　　“旁人也就罢了，那新来的薛姑娘才是真正厉害人物。容貌就不提了，难得的是博览群书，虽是商户人家的姑娘，浑身上下也不见一点铜臭。”
　　安玉笑道：“想来性情也十分的好罢？上下的主子奴仆都交口称赞？”
　　“弟弟怎么知道？我来的信上并没有提到她罢？”
　　“自然知道。古往今来，要做生意，第一样的就是要好人缘，不论是什么样性子的人都要处得来才成。不然，人家见了你就讨厌，谁要跟你做生意那！”
　　“你倒是来劲儿了，逮着一个编排一个！”黛玉话虽如此说，却并没有多少责怪的意思，亲亲热热的靠着安玉，道：“我去了京里，也就没上学了。虽说自己拿了书看了一些，到底不如从前有先生。只是外祖母家的姐妹都是如此，就是表兄都不怎么去学里，我也不好如何。你如今上到哪里了？”
　　安玉便取了自己的书，跟黛玉说了，黛玉道：“也差不多。我跟你一同去上学可使得？”
　　安玉算了一算，黛玉今岁也有八九岁了，这年纪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这年纪上已该避男女之嫌了，贺先生又只有三十来岁，不是须发尽白的老头子，就说：“我是极乐意的。自咱们的小侄子走后，剩了我一个人去学，十分的没有意思。只是贺先生年纪轻了些，恐怕不大好。”
　　黛玉轻声道：“唉，我也不过说说罢了。”
　　安玉赶紧道：“我新抱养了一只猫儿，乌溜溜的十分可爱。先前来时还在吃奶呢，如今大了些，还是十分讨人疼的。”便命人抱了猫来，放在几子上逗弄。
　　黛玉拿了个逗猫棒逗了小猫来咬，轻笑着问道：“它可有了名字？”
　　“有啦，我叫他咪呜。”安玉“咪呜”“咪呜”的喊着，咪呜果然认得自己的名字，即刻转了头看着安玉“咪呜”了一声，黛玉十分欢喜：“呀，它识得自己的名儿呢！”
　　“本来还有一只的，叫喵呜，是只虎斑纹，跟了方世樵走了。喵呜比咪呜活泼多了，成天上蹿下跳的，更讨人疼，也更讨人厌！”安玉又絮絮叨叨的说起喵呜如何把芳菲的绣线绕的一团乱，如何在方世樵的鞋子里嘘嘘，气的方世樵不给它奶吃，结果它喵呜喵呜讨了一会儿好，方世樵又心软了，如何如何。
　　安玉绘声绘色的描述让黛玉心生向往，道：“可惜我回来的晚了些，不然就能见到调皮的喵呜和侄子了。”
　　安玉心头一动，低呼道：“哎呀，姐姐，我了个主意，不知道成是不成。”
　　“什么主意？”
　　“方世樵家里许多长辈都是白鹭书院的教授，只是如今肯定是回不去书院了，我们请爹爹去问问，请个年纪大些的老人家来，咱们不就可以一同去学了么？”
　　黛玉道：“年纪大了的老人家，只怕不肯背井离乡来咱们家教授了。”
　　安玉眼珠子咕噜噜的转：“要是姑父肯来就好了。表兄本来今年要下场的，可见是不成了。也不知道姑父家里是做什么打算。若是要谋个实职，表兄的才学是够了，别的本事只怕难说。请爹爹写信去问问！”
　　安玉一面嘀咕着，一面起身就叫了丫鬟道：“去前头问问，老爷什么时候回来？”
　　黛玉笑道：“弟弟真是长大了许多。”
　　“姐姐也是呢。我原说我长高这么许多，该同姐姐差不多了，谁知道还是矮了一截！”
　　外头富嬷嬷捧了个匣子进来，黛玉一见，眼睛就亮了：“安玉快来，看姐姐给你打的络子，做的荷包。”
　　安玉揭开匣子一看，满满的是各色络子荷包，黛玉一个个的拿出来摆好，道：“这个是你的，这个是爹爹的。”安玉即刻选了一个合心意的挂上了，道：“怎么做了这么许多？这也是极伤神的，嬷嬷怎么不劝着些？”
　　黛玉笑道：“也就荷包费些功夫，络子打起来并不如何费神。旁人我也不做给他们，就是你和爹爹的，我才精心做了几个。”
　　安玉细细的看了荷包，道：“我如今学画儿呢，学好了给姐姐花极好极好的样子。”
　　黛玉芊芊玉指点了点安玉的额头：“没出息！学画儿就是画花样子的？”
　　“我乐意！”
　　姐弟两个又闹了一阵，外头又痛禀说：“老爷回了！”
　　又拜见林海，林海扶着黛玉的手，情绪有些激动，道：“长大了许多。”
　　黛玉又奉上针线，林海又要看黛玉的字，问了书，极是满意，夸了几句，安玉趁机说了想跟黛玉一同上学并方家表兄等事。
　　林海便道：“你表兄也不知还肯去考不肯。”
　　林嬷嬷就在一旁道：“若这事能成，姑太太一家迁到扬州来住也好呢。姑太太家人口也太多了些，又不肯分家，姑太太这样大的年纪，也还要起早伺候婆婆。”
　　林海正色道：“高堂尚在，不可分家。做媳妇的伺候婆婆，也是正理。先前是方老太太不要姐姐伺候，她才可回娘家来住。若是当日方老太太要带了她去桐城，我也绝不会拦的。”
　　林嬷嬷急忙跪下道：“老奴糊涂了。”
　　话虽如此说，林海心里也有些心疼姐姐的，跟黛玉安玉说了会儿话，便回了外书房给方家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