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同人|杨戬哪吒]上邪》步尘

59、第五十六章

　　刘环大惊，当即舍了此处围攻，向城头赶去。截教所谋虽大，在他看来，到底是门派与师兄更加要紧。况且李平曾传信来，言及枯云山之遇，只是隐去了与杨戬的约定。观战在前，交手在后，吕、刘二人已经辨出对方只有杨戬和哪吒不畏疫毒，那与其在此纠缠还要小心误伤殷洪，不若去助师兄。殷郊不知前情，但对刘环的选择也是赞同，索性手上加力，帮他拦住杨戬。杨戬要在番天印与阴阳镜之下缠紧殷氏兄弟，实感为难，再分不出精神去管刘环，只能看着他去帮吕岳。

　　殊不知殷郊此时更觉为难，他已传音让殷洪但得一丝空隙，立刻退去后方苏护军中。但杨戬身化清风，忽现忽隐，番天印号令之力竟然捕捉不到他，阴阳镜连连闪动，也照他不着，殷郊根本不敢让殷洪离开半步。归根到底，他自己肉身已失，图国纵然成功，殷氏王朝血脉还要靠殷洪来延续，杨戬此举也算是攻敌之不得不救。

　　这边殷氏兄弟与杨戬互相牵制，都脱不得身，那边众弟子围攻吕岳却没能轻易取胜。吕岳纵横海上，久经杀伐，远非门下弟子可比，此时放开法力，周身印、钟、幡、剑四般法器飞旋，所到之处布满瘟疫，若非哪吒抵挡在前，众弟子保不准已有人受伤。眼见刘环赶来，心下纷纷凛然。

　　韦护蓦地把降魔杵一收，拦在了刘环面前。殷郊有杨戬看着，西岐城暂时无忧，他也可脱得身来。

　　韦护之前与瘟门弟子交战，乃是得杨戬吩咐，并未用出全力。刘环只见他白袍乌冠、道骨仙风，也不是善战模样，哪知举剑一架，险些被降魔杵砸进城墙里去。金屋山玉柱洞道行天尊一门甚是奇特，乃是罕有的讲究修身戒律的门派。初则约束言行，进而约束心境，不为六欲所扰，不为七情所动，方能把持道心，洞察是非真伪。己心不明，则道法不行，己心若定，则道法无碍。韦护自幼以戒律入道，言不违本心，行不违正道，这一柄降魔杵持在手中轻如飘絮，加诸于人，就端看他心中信不信敌人取死有道了。当此之时，一城百姓危在旦夕，同门兄弟深陷苦战，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吕岳被阐教众弟子围攻犹且不落下风，反是刘环一时大意，被韦护压制得无力还手。这等形势下，殷郊却不慌乱，张口喝道：“鲲仙出手，正是此时！”

　　西岐城下，城濠之水忽然喷涌而起，十几道影子跃起空中。其物上半身是人，下半身乃是鱼尾，被云水之气托起，齐齐把口一张，十几道水柱倾泻而下，如怒涛决堤，天河倒灌。

　　西岐城内外一片惊呼，内城墙上的姜子牙与外城墙上众弟子，城下将士与偷偷打开门关注战事的百姓，望着那洪水从天而降，俱不禁失色，只道城破人亡就在眼前，连商军士卒一时都忘了杀敌。

　　殷郊实是忍得，他起初欲用番天印摧毁西岐城，被杨戬以二龙剑破解，之后有韦护布下壁垒，他不知水攻是否能破，竟就按下了后手。直到此时韦护见他被杨戬缠住，放手去对付刘环，将西岐城重又暴露出来。他深知真仙之能，洪水虽然可畏，未必难得倒杨戬，但杨戬若是抽身去阻止洪水，他便可趁机再展番天印之力。不料杨戬毫无惊慌，根本没有离开此方战场的意思。殷郊心中疑惑，就闻城中惊呼未止，化作了一片欢呼。

　　大水倾泻而下，落到西岐城上空，却被一层薄薄的水幕挡住。洪水落在上面，只打得波光粼粼，煞是好看，没有一点一滴落在城中。

　　殷郊大惊：“那是何物？”

　　杨戬心有余悸，西岐城一日之中两度陷入倾覆之险，全因殷郊此人。他早已来到殷洪军中，却非能制胜不现身。明明伏有帮手，却不得时机不出动。若非恰有二龙剑在手，雾露乾坤网也一直不曾撤去，杨戬纵有移山覆海之能，今日也来不及阻止西岐死伤满地。

　　大水被雾露乾坤网所化水幕阻隔，转向四周流去，城外瞬间化作泽国，交战的商周两军都被卷入水中，哀叫之声不绝于耳。杨戬见殷郊恍如不见不闻，急道：“你我两军俱在水中，还不收了神通？”鲲腹可藏海，再不停下，视野所及都要被洪水淹没。

　　他们此时已转战空中，殷洪见商军士卒也在水中哀嚎，虽知他们将张山所部推到前面去，就已经算到了此时，仍露出不忍之色。殷郊却不为所动，只道：“清源真君，我知你乃道中真仙，这些人我能不救，你能不能？”

　　杨戬目中顿时生出怒意，他若罢手转去救人，殷郊脱身，必定再用番天印摧毁西岐城，城中百姓亦无生理。但这样看着两军士卒在水中辗转，他又于心何忍？修道者以芥子之身上窥大道，须有敬畏谦卑之心，殷郊也是道家门人，竟做出这般屠戮凡人之事！

　　不仅他动怒，城上众弟子见此行径俱皆恼怒，却没有立刻听到杨戬发令调度。上有疫毒，下有番天印，杨戬要脱身救人，众师兄弟承担的风险必定倍增，他心里不是不犹豫的。他这一迟疑，哪吒心中已是明了，断然道：“你们对付刘环，这里交予我一人即可，也让他见识我乾元山法器之利！”他原与众人攻防配合，此时枪法忽地一紧，逼着吕岳一起脱出战圈，混天绫化作红霞环绕周身，风火轮直接将两人裹进了一团火海。

　　他一肩担下强敌，当此关口，众人也不犹豫，立刻转攻刘环，将韦护替了下来。惟土行孙没和他们一起，他此时虽不能借大地之力，土遁挪移灵动依旧胜过常人，一隐一现已在杨戬身边：“师兄自去救人！”韦护慢他一步，降魔杵如影随形而至，护住他身周。

　　众师兄弟心念如一，杨戬也不复多言，放手交给他们，回身飞往西岐城上空。他一走，殷洪立刻脱身向后军遁去，韦护和土行孙无法同时缠紧两人，只得任由他去，专一盯住殷郊。

　　杨戬剑化长龙，破空而至，鲲妖纷纷躲避，一时不能继续喷水。杨戬左手向下一指，道袍忽如被狂风鼓满，袖里乾坤张开，城下无数凡人被大风卷起，向他袖中飞去。鲲妖也不能任由他救人，纷纷持兵器来攻，杨戬倒是不怕他们，只是救人要紧，兼且袖中凡人禁不起法力激荡，只能连连闪避。

　　忽闻空中一声冷喝：“尔等水族，竟敢肆虐中土，好大胆！”

　　这声音旁人不识，杨戬却是识得，急抬头望去，就见一人立于云端，满面怒容，正是龙吉公主。她此时已非幽居洞府时的素衣模样，黼黻珪璋，广袖流霞，天神威仪，莫可名状。她挡在杨戬身前，将四海瓶祭起。那小小瓶儿底朝天，口朝地，瓶口见风长大，十几只鲲妖逃之不及，纷纷被吸入瓶中，毫无挣扎之力。

　　一片土色自水底浮起，将尚未得救的两军士卒尽皆托出水面。洪水在下依旧滔滔，那片土色却如同实地，杨戬认得正是太极图所化。殷洪飞遁的身影骤止，赤精子正正出现在他面前。

　　“殷洪，你有何话说？”

　　龙吉公主和赤精子同时赶到，形势顿时又是一变。赤精子于殷洪兼有救命之恩、养育之德、传道之义，殷洪背弃断绝尘缘的誓言，又狡辞欺骗他下得山来，怎能不心虚？骤然相见，手足无措。他喃喃唤了一声：“师父……”唤完才意识到赤精子为何而来，顿时一股恐惧自心头升起，自己莫不是要死在今日？

　　他这里还敢胡思乱想，殷郊早就急了，抛下韦护和土行孙奔到他身边，一把将他拖在身后。韦护和土行孙因见赤精子亲至，没有继续纠缠，只警惕地停在不远处，候师长处置。

　　赤精子静静看着两人：“广成子师兄现下如何？”

　　殷郊在他目光之下，也有些气短，赤精子于殷洪之恩，何尝不是广成子于他之恩。他虽然心志坚定，却也知道自己亏负之处，稍稍迟疑，低声道：“多宝大仙师此时正在九仙山。”

　　赤精子目光一变，韦护立刻道：“师伯放心，燃灯老师和南极师伯此刻亦在，黄龙师伯和玉鼎师叔也已赶去。”

　　赤精子神色稍缓，目中凉意却是愈深：“……师徒一场，竟得今日。”

　　殷洪是知道师父性情的，早想过他知道自己真正所作所为时，会是何等暴怒，又会如何质问自己。而以自己的所作所为，或许根本不需要再问什么……但他没想到真正面对面的时候，赤精子却如此平和冷静，不知为何，他心里反而更加不安。

　　赤精子又问韦护：“可有人被阴阳镜摄去魂魄？”

　　韦护也知他性情，小心地道：“师伯传过话后，姜师叔闭门不战，再无人受伤。”

　　土行孙在旁嚷道：“若非武成王昔日救他兄弟性命，天化父子已是回不来了，师伯务要替弟子等做主。”他与黄天化性子相投，平日里交情甚好，阴阳镜反面照人，可使被摄去的魂魄归体，此事都是后来才知，当日只道黄飞虎父子双双命丧沙场。其时悲痛，犹在心头，他才不怕惹怒赤精子，最好赤精子一怒之下把这两个忘恩负义的畜生抓回去关一辈子。

　　赤精子如若未闻：“没有就好。”抬手拔出了佩剑。

　　殷郊、殷洪神色骤变。殷郊身化金光，护住殷洪，自觉反应已经极快，而赤精子一剑出鞘，居然已在他的身后，番天印全未成为阻力。殷洪乍见剑光临头，更是心胆俱裂，下意识便祭出了阴阳镜。此举一出，他心中便咯噔一声，知道错了。番天印已为殷郊所夺，阴阳镜却与赤精子元神相系，予夺全在他一念之间，用以护身，岂异于寻死！

　　两人心中俱是一片冰凉，只道殷洪再无生理。场上众人便觉一股强大的法力爆发开来，被其牵连震荡，一时竟有神魂不能附体之感。惊骇之余，勉力定神，才惊见赤精子这一剑竟没有斩中殷洪，而是斩在了阴阳镜上。阴阳镜经受不住这般力量，数度震颤，终于灵光尽散，裂成几片，赤精子手中之剑也断作两截。

　　殷洪怔住，他至此才意识到阴阳镜始终在自己掌控之下，赤精子全不曾有过收回之意，而这一剑也从一开始便不是为了斩杀自己。

　　赤精子丢下断剑，缓缓掩手入袖，目光疏疏淡淡从他的身上转开：“师徒之义，今日断绝。”话音未落，肩头忽地微颤，一口鲜血压不住，淋淋漓漓染红了半边袍袖。阴阳镜与他元神勾连，这一剑便如斩在他自己身上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