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命如草芥（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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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心忡忡的回到家后，夏草和夏树就不停的追问母亲的下落。我只好骗她们说：“大伯和叔叔答应出钱替母亲看好疯病，已经把她送去镇上的医院了。”
我编这些谎言时，夏木一直低着头，并没有当场拆穿我。
一听说母亲的病有治疗的希望，那两个傻丫头竟激动的抱在一起欢呼：“太好了，很快母亲就能认识我们了，我们一家人又可以开开心心的在一起了！”
见她们如此兴奋，我更加坚定了隐瞒此事的决心。趁她们俩还沉浸在喜悦中，我用手肘碰了碰夏木，并朝她眨了眨眼，示意她别说出真相。夏木果然够聪明，立马会意的点了点头。
第二天，待夏草和夏树上学后，我就拽着夏木来到了她所说的那位婶婶家，询问有关买童养媳的事。起先，夏木见我对她昨日的提议忽然变得上心起来，以为我定会照她所说的那样办。
虽然她面上一直挂着微笑，且口口声声说：“为了救母亲，她绝不后悔！”但是从她手心里传来的濡湿，我就知道她在紧张。
我猜想：“她也许是在怪我这个大姐太过狠心，真想把她给卖了；也许是担心去别人家做了童养媳，会受到虐待；又或许是害怕到时候不能顺利逃出，又被抓了回去。”
眼见那位婶婶家的大门已近在咫尺，夏木却越发的紧张起来，连带拉着我的手都在轻颤。我在心里暗笑道：“这小丫头，毕竟才刚满七岁啊！虽比一般的小姑娘成熟、勇敢，可也终究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对未来的不确定，还是让她害怕了！”
“而我夏花，此时正值十三岁芳龄。本应坐在A中明亮的教室里读书的我，如今只能来回奔波在乡间那条羊肠小道上。尽管早已知道童养媳是什么概念，可命运却不得不逼我走上这条路。”
对于我们的突然造访，那位婶婶并没有表现的太过惊讶，反倒是一副“就知道你们会来”的笃定的神情。
“莫非夏木那时就向她表了态，说是自己愿意做童养媳？”我这般思忖着。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见了一阵尖锐的嗓音响起：“哎哟！夏家幺妹子，你还真的来了？你当真愿意给尹建国的儿子尹强当童养媳吗？”
“我。。。”
“她不愿意！”
夏木刚想回答，就被我给生生打断了。我面无惧色的瞪着那个靠在椅子上，一脸悠闲的磕着瓜子的女人说：“我不知道你在一个七岁孩子面前讲童养媳的事，到底有什么目的？或者说你打的本来就不是夏木的主意，而是我夏花的？”
女人见我目不斜视的瞅着她，有些恼火，把手中的瓜子往地上重重一抛，就指着我的鼻子说道：“我在你妹妹面前讲这些又怎么了？我的目的是你又怎么了？实话告诉你，就你家现在的条件，三个拖油瓶外加一个半死不活的疯婆子，你以为将来谁敢娶你？你要是能进尹建国家的门，那都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还跟我装什么清高？你要是识相点的话，等你去了尹家，我还会考虑帮你照顾你的家人。不然，你就等着你那疯母亲病死在床上，你的三个妹妹跟着你一起吃苦吧。”
“婶婶，你不要听大姐乱说，我愿意去尹伯伯家！”见夏木跑上前去拉着那女人的手臂，主动要求要去当童养媳时，我满嘴都是苦涩的味道。
“唉！罢了！我命由我不由天，我就不信我夏花会这样凄惨的过一辈子！”心里最后的那点骄傲放下后，我就向那个女人妥协了：“这位婶婶，您刚才的话说得也太难听了些。是，我承认我们家很穷，但我和我的妹妹们也都是有骨气的人，不是迫不得已，我们根本不会来找你。既然我人都来了，你也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夏木还这么小，我怎么忍心毁掉她？也请你以后不要再打我任何一个妹妹的主意，至于你说的帮我照顾我的家人，我想我暂时不需要。现在你可以去向那户人家复命了！”
“大姐，你。。。”夏木此刻终于明白过来，朝着我不停的摆头。我知道她的意思，可我已经没得选择。
回家的路上，她一直低头不语，神情很是沮丧。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阿木，你不用担心大姐！你放心，我会过得很好，母亲的病也一定能治好。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先瞒住你二姐和三姐，我不想因为我和母亲的事，影响她们的学习。”
夏木眼泪汪汪的看着我，很懂事的点了点头，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拉着我的手问道：“大姐，你还记得以前那个经常给我们家送粮食的哥哥吗？他家里应该很有钱对吧？我们可不可以找他借钱？这样你就不用把自己卖了！”
“尹知俊吗？”我自嘲的摇了摇了头，“他又哪里会有钱？给我们送的那些粮食，已经让我欠他很多了，我真的不想再欠他什么了！”
见我保持沉默，夏木立刻闭上了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回到家后，夏草和夏树明媚的笑颜顿时将我心里的阴霾都给驱散了，我甚至有些幸灾乐祸的想：“也许我那个丈夫会很疼我也说不一定，这样一来母亲和妹妹的生活总算是有了依靠，怎么也比靠我一个人勉强支撑要来得好。”
几日后，当尹建国带着他儿子尹强出现在我家的时候，我终于意识到之前的想法有多天真，自己又有多蠢：“正常的男人需要花钱去买老婆吗？”
“答案肯定是否，没错，这个尹强居然是个傻子！并且是那个在尹知俊家门口，看着我流口水的那个光头！”当时我的心里除了上当受骗外还有一种掉入陷阱的感觉，“他不会自那次见到我之后，就对我念念不忘，还特意弄了这么一出诱我送上门去吧？”
不过后来转念一想：“他也没那个脑子，估计是他把我的名字告诉了他父母，然后由他父母精心策划了这一切！知道我家的情况不说，连我夏花敢于承担，不会弃母亲和妹妹不顾，也了解的一清二楚。母亲的突然昏倒，究竟和他们有没有关系现在还是个未知数。倘若让我查出了是他们做的，我定要闹得他们家鸡犬不宁。”
“我夏花命虽然贱，但是我绝不允许别人把我当傻子一样玩弄！”我愤恨的在心里说着。
“夏家大妹子啊，这一家人你都见过了，是否要给个明确答复，什么时候过门啊？我这嫂子还等着抱孙子呢！”又是那女人聒噪的声音。
“是啊，夏花，我们强子虽然孩子气了些，但他人很老实本分的，将来一定会好好对你。”尹建国也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看着尹强依然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的脸看，嘴角的涎都快要滴到衣服上，我胃里就一阵恶心：“孩子气了些？说得这么好听，不就是个傻子加白痴；还老实本分？分明就是一个色胚，年纪比尹知俊大不了多少，可两人对姑娘家的态度简直就像两个世界的。一个害羞抗拒，一个不知廉耻，偏偏还又是堂兄弟，这尹家可真是绝了！”
仔细的琢磨了一会，我才指着尹强，漫不经心的说道：“等我满了十六岁，他才能娶我。我夏花既然答应了嫁他就不会反悔，但你们也要拿出点诚意来，我现在急需一笔钱给我母亲治病。”
对于我提出的条件，尹强的父母并没有什么异议，反而连连点头答应。他们原本就是为买童养媳而来，所谓童养媳当然要先养着，等长大后再和自己的儿子圆房，所以他们也没有反对的理由。反而是我开口就问他们要钱，倒显得有些不合适。
我有些烦躁的想着：“即使再不妥当，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就尹强这副呆头傻脑的样，哪个做父母的愿意把自家的姑娘嫁给他？若是父亲泉下有知，母亲也还有意识的话，一定会怪我不爱惜自己。我夏花难道不想嫁个健康、正常的，又怜我惜我的人吗？可是自今日后，那样的人与我终是要擦肩而过了。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傻子随傻子，是不会逃也不能逃了。”
得到了令他们满意的答案后，那一家人就兴匆匆的离开了。尹强最后留下的那抹眼神，让我深深的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我俨然就是他们家栽下的果子，只待日后成熟了便要摘下来被尹强吃掉。”
一想到这些，我胃里又一阵翻腾，差点就吐了出来，还好夏木在我身旁轻拍着我后背帮我缓解着，我才好过了许多。
“大姐，原来他是个傻子，你真的要这样做吗？”夏木的眼中已经蓄满了泪，泪珠在眼眶里直打转。
我伸出食指及时接住了一颗，它晶莹尚且饱满，在我的指尖肆意旋舞着，最后才在指上晕染开来。我想我那三个妹妹的人生，也应该如同它这般，明亮而又丰富，最重要的是可以在属于她们的天空里自由的翱翔。
看着已渗入至我肌肤，再也寻不着痕迹的泪珠，我终于把心意一横，朝夏木说道：“我决定了我就嫁那个傻子！”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命如草芥（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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