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命如草芥（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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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真相被揭露后，尹知俊便再也没来过了。我闷闷的想：“这样也挺好的，至少我不用欠他人情。”
然而，母亲的突然昏死，将我置于一个更为凄惨的境地。我卑微的好似那空气中的细小尘埃，即使在阳光的照射下能勉强飞舞，但也终究什么都不是。
当夏木一路跌跌撞撞，哭着来地里找我时，我就猜到母亲出事了，连忙扔下镰刀，飞快的往家里跑去。可眼睛却好像被东西蒙住了，除了母亲那痴傻的笑容，其它的什么也看不见。
奔跑中，我的头撞上了树干，我的脚踢到了石头，我的衣服被荆棘刺破，可我依然毫无所觉。此时，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赶紧回家，母亲还在等着我。
前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母亲的笑容也愈来愈淡。我用力的揉搓着眼睛，渴望它能出来点什么。可无论我怎样揉、怎样搓，指尖仍旧没有一点湿意。后来我才知道，这迷蒙了我双眼的东西叫做悲伤，而悲伤的极致便是泪腺已干。
我呆呆的看着躺在床上没有丝毫意识的母亲，她睡得是那么的安稳，连平日里紧蹙的眉都完全舒展开来。我想：“她平时应该是很累的吧？连发疯都不能忘却的往事该有多么的刻骨铭心？她定是爱惨了父亲，只差当时没跟着他去，现在她终于坚持不住了吗？”
我越想越觉得冷，心口处更是一片微凉，不知不觉竟已蜷缩成一团。
夏木带着大伯和叔叔赶到时，我还在发呆。夏木唤了我好几声，我都没有听见。最后，她狠狠的扇了我一个耳光，用她那稚嫩且带着哭腔的嗓音冲我喊：“大姐，母亲只是昏过去了，她还没有死！”当那小小的、软软的手刚触到我时，我突然就清醒了。
“我一定要救母亲！”我这样坚定的对自己说。
然后，我转过身去，朝着大伯和叔叔磕头，每一下都磕的重重的，那有节奏感的“咚咚”声霎时响彻整个房间。额上椭圆形的伤口很快就向外扩散成了圆形，鲜血顺着额角缓缓流下，滴落在地面上，溅起朵朵血花。
我用颤抖的声音对他们说：“请你们送她去医院，请你们一定要救她！只要她能活着，你们要我做什么都行！”
大伯听见我的哀求，面上露出些许疼惜之色。他把我扶了起来，用自己的衣袖轻轻擦拭我额上还未干涸的血迹。叔叔在一旁直摇头，神情中满是无奈。
大伯看看我，又看看床上不省人事的母亲，沉默了许久，才终于开口说：“阿花，你放心，我们现在就送你母亲去医院，你顺道也去把头包扎一下，至于医药费的问题，就交给我和你叔叔吧！”说完，他就吩咐叔叔帮忙，把母亲扶到他后背上。
我咬着唇，用力的点了点头。看着他有些吃力的背起母亲，步履维艰的向外走去，我心中很是感动。
就这样，大伯背着母亲，叔叔在后面扶着，身后跟着满脸悲伤的我和欲哭无泪的夏木。夏草和夏树此刻还在学校上课，若是被她们撞见了此番情景，固执的夏草定会做傻事，懦弱的夏树也会吓得晕过去。
我想：“我绝不能让她们知道母亲出了事！”
医院的急诊室外，我焦急的等待着，时不时从走廊这头踱到那头。大伯和叔叔一人靠坐在一条长椅上默不作声，也看不出任何多余的表情。夏木一直低着头，小声的自言自语。我隐约听见她在说：“求菩萨保佑母亲没事！”
约莫一小时过去了，急诊室的大门终于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位神情严肃的男医生。我立马十步并作一步的冲上前去，扯住他的白大褂问：“叔叔，我母亲她怎么样了？”
他看着心急如焚的我，没有出声，也没有任何不妥的表情。就在我以为事情有所转机的时候，他竟然摇了摇头，惋惜的对我说：“你母亲的病来得太突然，并且是脑内出血，我们，我们已经尽力了。”
“不，不是这样的！叔叔，请您一定要救救她！我给您磕头了！”我“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向他不停的磕头，刚包扎好的伤口又裂开了，血渗了出来染红了洁白的纱布，吓得夏木在一旁直抖脚。
男医生见我如此不顾性命，顿时慌了，连忙伸出手阻止了我的继续自虐，他朝着我长叹了一口气，道：“小姑娘，我们这里的医学条件太落后，你可以转去省城的大医院看看，或许还能拖个几年。”
“省城？那是个我只能在梦中见到的地方，它是那么的繁华又那么的神秘。父亲在世的时候曾说过：省城是一个能让穷人幸福但也能让他们堕落的地方。在那里只要你有钱，你就是上帝！”
尽管我没有钱，无法支付母亲治病所需的高昂的医药费？可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生命就这样一点一滴流逝！”踌躇间，我又把目光递向了身后的大伯和叔叔。
大伯的神情很是为难，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后，他才说：“我要回去和你伯母商量一下，毕竟这省城大医院的医药费不是我们能负担得起的！”站在他身旁的叔叔此刻也是一脸爱莫能助的表情。
见他们如此推搪，我双腿一软，差点就要倒下去，幸亏夏木用她瘦小的身躯撑住了我。
她把神情恍惚的我拉到角落里，小声的安慰我：“大姐，你不要难过，大伯和叔叔帮不了我们，我们还可以想别的办法！听咱村里的婶婶们说，尹家村有户人家想买一个小姑娘回去做童养媳。如果，如果真的没有其它的办法，你就把我卖了吧。等你拿到了钱，治好了母亲，我再偷偷的溜回来。”
她的这番话，让我好气又好笑，“真是个天真的傻丫头，她知道什么是童养媳吗？她以为只要我们拿到了钱，她又能成功逃脱，这事就会不了了之吗？赔了夫人又折兵的那户尹姓人家会就此善罢甘休吗？我们这么做和诈骗又有什么区别？尽管她的出发点是为了救母亲，可一旦她逃了出来，将会连累所有的人！更何况，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把我最疼爱的妹妹卖掉！”
在众人关切的目光中，我思索了许久，终于有了一个决定：“母亲我是一定要救的，并且任何一个妹妹都不会卖掉，我要卖我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命如草芥（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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