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若梦落花-战争卷》翡翠

44、决战之后

　　凯因今天起的很早，天还没有亮便醒了。梦见飞鸟折翼，显然不是一个好兆头。他擦一擦额头上的汗，怎么也无法再入睡了。披了件薄衣，一直在外面的凉亭坐到了天亮。
　　今天他连早朝也没去上，真是破天荒，这二十年来他还从未缺席过。就让那些个大臣等着吧，他今天真的是没有心思上朝了。连天象都很怪，等了一早上，他都没有看见启明星天就亮了。难道真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莫不是前线出事了？
　　亲信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从来人慌张的脸色上凯因知道，自己不详的感觉要应验了。
　　“什么事？”他平静的问到。做领袖的人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必须沉着，这样才能稳住下面的人心，也能抑制自己内心的焦躁。
　　“大事不妙了…前线…前线出事了。”
　　“什么事？”凯因看到来人眼皮不停的跳动着，看来真的出大事了。
　　“昨夜我军和夏军在城关外的荒原决战，谁知狼族的队伍在冲锋的过程中临阵脱逃…结果我军士气大落，乱了心神…迪奥大将军立即指挥军队撤退，打算退出象鼻峡…可是…”
　　“可是什么？”
　　“谁知道夏军事先布下两万精兵埋伏，结果我军首尾受敌，溃不成军……迪奥将军最后只带领不到三万军队撤出象鼻峡。”
　　凯因突然感到有阵晕眩，他用力敲了一下石桌，右手撑住了身体。当初听取陈兵的建议任用狼族就是一步险棋，现在他终于自食其果了。狼族是一个诡异的民族，是不可靠的，这点他早就考虑过，只不过他未想到狼王竟然不顾映雪城四万老小的生死，做出这种事情来。这些来自严寒地域的人们，他们真是个残酷的民族。
　　“臣相，狼族做出此等背信弃义之事，我们是不是要采取行动，映雪城还有四万狼族老小。绝不能放过他们。”
　　凯因吐了吐胸中的气，摆摆手说到：“当务之急是边防，顾不到那么多了。夏国恐怕不会善罢甘休的…”
　　“臣相，我们已经倾其所有了，除了那不到三万的军队，朝廷没有能动用的兵力……除非可以用凰城的护王部队，可是那凰城城主一向与臣相您和不来…”
　　“先派使者去夏国求和吧…我去找他谈谈，事关碧国的安危，青龙他不会置之不理的。”
　　“属下遵命。”
　　亲信退下，凯因突然感到极度疲惫，睡意一下子席卷了他。他刚闭上眼睛，又被人打扰了。
　　“禀告臣相，文武百官在大殿上等候臣相，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臣相商议，请臣相务必上朝。”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
　　凯因回房间洗了把脸，穿好朝服往大殿而去。他知道出了这种事，这文武百官的麻烦是躲不过的。
　　走到大殿外面，异常的安静。他感到有些奇怪，按道理朝廷上百官应该早炸开了锅才对。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跨进门，里面的气氛异常的肃静，只见大殿的宝座上端坐着一个人，文武百官整齐的站在两旁。
　　那白衣黑发的女子是……涟漪女王？他感到又一阵晕眩，定睛一看才发现坐着的是千舞殿下。

　　我看着凯因走进大殿，他先是一震，然后一定，朝我作了一个揖。
　　“臣参见千舞殿下。”
　　真不是一般的人物，这种情况下还可以把自己的情绪控制得这么好。不过他有些发白的脸色还是表露出了心里的害怕。不管怎么样，这次他败了，败得很彻底。我不会再给他任何翻身的机会。
　　“臣相，别来无恙？”
　　“回禀殿下，臣很好。”
　　“那为何今日不上早朝？我听说臣相因为操劳国事，身体抱恙。开始还不相信，如今看臣相脸色如此惨白，看来确有此事。这二十年来，臣相为国可谓是鞠躬尽瘁，现在也是时候享享清福了，若是再让臣相病体为国操劳，天下人要耻笑我碧纳西王族不懂得体恤臣民了。这样吧，我先放卿家一年的假，好好在家中休养吧。”
　　“殿□□恤臣等，爱民如子，真是我碧国的福气。殿下万岁！”
　　百官其叩拜，大殿之上只剩凯因一个人站着。他看看我，慢慢的低下了头。
　　“臣谢主隆恩。”

　　王子面对十五万官兵，感到胸中荡然开阔，这场胜利真是淋漓尽致啊。下面士兵们开始由嘈杂的欢呼声渐渐变成整齐的呼喊：“殿下万岁！殿下万岁！殿下万岁！”
　　他有些激动，慢慢的端起一碗酒，举到头顶。
　　“士兵们，端起你们面前的酒。今天我要敬你们一碗，代表我们的人民，代表我们的国家。今天你们用行动告诉了世界，夏威尔是一个伟大的民族，是一个不允许任何人侵犯的民族。今天因为有你们的努力，才得以将侵略者赶出我们的国家，用他们的鲜血清洗我们神圣的土地，祭祀我们死去战士们的亡魂。然而一切还没有结束，我向大家保证，侵略者必将为他们的无耻行径付出更惨烈的代价！”
　　十五万官兵同时端起了酒碗，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王子的手上。他感到豪情万丈，胸中的一团火焰要用手中的酒点燃。他将酒碗移向嘴边，冷不防‘啪’的一声一个石子打在手上，酒碗掉到地上，摔个粉碎。
　　全场刹那一片寂静，他惊异的望着地面，被酒打湿的土地转瞬化作黑色。酒有毒！就在那一刻，站在他旁边的几个副将一同抽出了腰间的刀剑，他来不及反应，本能的躲避着迎面而来的刀光剑影。
　　突然，他看到一个黑影眼前一闪，一股强劲的力量将他从旋涡中拉出来。
　　“有刺客！保护殿下！”
　　成千上万的碗同时摔碎在地上，仿佛天地间发出破裂的声音，士兵们海啸一般涌了上来。那几个行刺的副将瞬时丢了魂，全都瘫软在地上。晋直很快将他们擒拿在地，调动部下控制住情绪激动的士兵们。
　　王子此刻还有些惊魂未定，这样的事情是他万万没想到的。若不是凡特先生突然出现，他恐怕早已性命不保。他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长长的吐了口气，手扶着修的肩膀，说到：“谢谢你……救了我…”
　　很快局面被晋直控制下来，可是被擒的几个副将却已经咬毒自尽了，这显然是一场蓄谋稠密的刺杀。
　　“你怎么知道这次行动的？”王子已经冷静下来，他质问修。
　　“这可不是对待救命恩人的语气。”
　　“先生知道是谁主使的吗？”
　　“殿下心里应该有数吧。”
　　王子皱了皱眉头，说：“可惜没有证据了。”
　　“用不着可惜，殿下快班师回京吧。京城马上会有叛乱。”
　　“怎么可能，王爷派人来行刺已经是孤注一掷了，他既然失败，断然不会再叛乱的。我了解他，他没有那么蠢。”
　　“这么说来，如果有人打着王爷的旗号叛乱，殿下还会为王爷澄清？”
　　王子眉毛一缩，沉吟到：“先生为何如此帮助本王？究竟有何目的？”
　　“我若说了，你会答应吗？”
　　王子沉默一阵，点了点头。
　　“碧国会来求和，我只希望殿下能够休战。这对两国百姓都是件好事，碧国现在由千舞殿下掌管，若殿下不想日后两国再陷入长年累月的战争，这是个开创和平盛世的机会，不要错过了。”
　　“好。我答应你。”

　　月亮终于升上了天空，温度开始下降了。音缓慢的走在寂静的峡谷里，再有不远就到碧纳西了。整个峡谷都是死尸，散发着令人恶心的恐怖气息，偶尔有两只秃鹰在头顶飞过。
　　走在这样的一条甬道上，她感觉自己正在走向地狱，也许死神正与她同行，只不过她不知道而已。
　　走了一段她停下来，身上的夭毒发作的越来越频繁，越来越难控制了。毒素正在吞噬她的五脏六腑，自己的时日无多了。这世上只有两个人的心头之血可以解她身上的毒，一个是千舞，一个是修。当初凯因在她身上下毒也是想借她的手除去千舞吧，可惜她做不到。
　　音靠在一棵枯树边休息，天上的月亮明晃晃的，把前面的路照得很清晰。自己会死在这里吗？死是必然的，但她不想死在这里，死在这万人堆中实在太寂寞了。她之所以没有上船，也是因为在这块土地上还有自己想见的人，也许她终究会见不着，毕竟自己一生没做过什么好事，也从未想要得到善终，但人总是要试着去做。既然控制不了自己什么时候死，那么活着的时候就该做些想做的事。她一生都在追逐着自己的理想，临死了决不能放弃。
　　于是她撑起身体，向前走去。她蹒跚着步子，从尸体上踏过，几只秃鹰在她左右起起落落，它们是在等待着新鲜的食物。
　　她不知挺了多久，挺过了那一阵毒性；不知走了多久，走出了那条峡谷。微凉的风吹干她的额头，现在她站在碧国的土地上了。月亮和星星开始坠落，她看一眼遥远的北方——遥远的映雪之城比这黑色的天空更加遥远。
　　突然她听到细碎的脚步从身后传来，那是几个士兵，拿着武器朝她袭来。她无力反抗，晕了过去。
　　醒过来时，她已经被绑在了柱子上，四周堆满了木材。那是几个碧军的逃兵，从他们的眼神中她看到的深切的仇恨。还有什么比看着自己的仇人被火活活的烧死更痛快呢？她没想到自己会是这么结束的，来吧，点火吧，烧得干干净净的，化作灰烬也好。
　　火燃了起来，烟让她睁不开眼睛。四周越来越热了，她想，快了，快了，一切都要结束了。脑海里开始浮现出从前的画面，那一幕幕冰天雪地和温柔的月亮。她看到了修，看到了班，看到了自己，看到三只狼在雪地里并排行走。
　　很快她感到了火焰的灼伤，闻到皮肤焦臭的味道。烈火正吞噬着她的身躯，比起夭毒发作的痛苦，这算不了什么。
　　可是突然间，热没了，烟不见了，她感到自己被放到了平地上。睁开眼睛，天空已经发白，她看到了修的脸。
　　“你没事吧？”
　　她下意识伸手去摸他的脸，被他避开了。
　　“我以为我会化作灰烬，”她强撑起身体站起来，“也许你不该将我救下来。”
　　“人总该珍惜自己的生命。我不单单是为了救你。你应该知道身上有了血誓，就不单单是一个人了。”
　　“我中了夭毒……无论如何，谢谢你。”她说着转过身往前走去，不愿意他看见自己的表情。
　　修呆立在原地，看着她蹒跚的脚步。“…你要去哪里？”
　　“映雪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