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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浣溪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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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仙北境一直有个传说,但从来没有被实现过——当北面的崇天玉石开启时,才是整个初仙的人们真正接近仙的日子。
那一天,初仙三面的崇天玉石;东方碧睛,西方赤舞,南方金戈。都篆刻出同一个人的名字,墨如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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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了好久,该醒了。眼睛没力气的睁开,睫毛遮挡,眼缝中的光线朦朦胧胧。呼吸间嗅到龙涎香和草药混合的气味。好像病人养病的环境。
我不舒服的皱皱眉头。
身旁立刻传来个欣喜的声音,胳膊轻轻被人摇晃。
“水色,醒了?水色。”
水色是谁,我是匡雅修,我是LES啊。哪来的男人在我房里。
我努力转过头。显然我正躺在床上。
旁边坐着一个蓝衣少年。梳着发髻,两缕留出来的青丝衬着可爱的苹果脸,大眼睛正关切的望着我。
“你是谁?怎么在我房间。”我说了句话,发现自己声音特沙哑。
回过神来才发现他穿的是古代衣服,而且是哪个朝代的判断不出。因为风格不完全古风,而且裁剪方式先进,该松的地方衣袂飘飘,该紧的地方服帖贴身,颜色也很……汗,我又在犯买手职业病。
少年见我盯着他的衣饰看,也伸开双臂打量一下自己。然后了然的说:“噢……。看来这次你醒过来感兴趣的东西,是衣服啊。”
他怎么好像觉得我这样是理所当然,已经轻车熟路的样子。
我颤巍巍撑起身体,在床头靠下,准备同他深交一番:“我不认识你,你怎么……”
“停!!”他食指交叉做个打住的手势,说道:“这里是初仙北境,你叫水色。你别又以为你是什么二十一世纪什么穿越来的。你是浣溪沙四护卫之一,是一名武器魂练师。因为魂练武器及其消耗精魂,而且你年岁还小,所以从四级魂练起,每次萃取器魂都会昏睡一段时日。但不知怎么回事。你每次昏迷醒来,总是说你不是你自己。然后指着周围的东西对我们刨根问底。银针哥哥应付你最有办法,但我不行,会被你弄的自己都糊涂掉。你这次昏睡的时间最长,这是第七天了,少主和银针担心,到后山给你抓虎跳参去了。还得几日才回来。”说完这一大段他才舒口气。
我错了?原来我是古穿今。古代才是我主场?
他又询问的看了看我。
“怎么样。有印象了吗?别着急。只消半个月,你就会完全记起来了。这里是你的房间,你再躺下休息会。一直熬着你爱吃的鱼片粥,我现在去给你端一碗来?”他的神色语气都温和亲切,全然关心我的样子。
我点点头。
他起身出去,到门口时,笑微微回头说:“对了,我叫天梨。”
他前脚一跨出门,后脚我就一个挺身跳起来。只跳了一半……扶着床沿起身。这是个有很大复古感设计的古代房间。床一边的墙是一整面光滑的红木,另一边是巨大的多宝格,满摆着瓷玩,铜器,画卷,只在边上留了门出入。隔着多宝格,外面是个小厅,摆着八仙桌椅等等,门口有人出入也一目了然。床头边的书桌上摆着大笔筒,镇纸下压的是些古怪图文的宣纸。床尾有个人高的架子,这个角度看不出是什么。
我慢慢走过去。原来是镜子。镜子里的人长发过肩特黑亮,剑眉配大杏仁眼,鼻子秀挺,下巴偏尖,连略带橘色的唇色都一模一样。这不就是我的脸吗?!我真的是睡久了产生幻觉?
床头靠柜上挂了只胖乎乎的布鱼的,我扯一扯,居然拉出一个抽屉。里面挂着一排红的绿的蓝的紫的布条!这是什么?国庆包花环没用完的彩带?!
“色^色,干嘛呢。”
色^色!我一抖。谁啊,这嗓子。鹦鹉啊?
我循着声音朝窗口看去——真是只鹦鹉!
背后一个淡银色的欣长身影,环抱双臂,怀中一把同色长剑比普通剑纤长,依靠在窗边。
他一身冷色,笑容却温柔如风:“醒了。看来我回来的正是时候。”
说完翻身进了卧室。
虽然人如其名的人不多,但我打赌他肯定是。
“银针。”
他笑出声,说:“下次我换件衣服,你就猜不中了。”
我问:“你有得换?”
“没有,都跟这一样的。”他看见我打开的抽屉,从怀中抽出一根黄色绡带递给我,说:“这些彩绡你很宝贝,这是这次要我帮你收的。你让我叮嘱你,这根要随身带着。”
我接过薄薄的黄绡,有细长的褶皱,触感却异常光滑。
“这些布是做什么的?”
“你没说过。”
天梨端着托盘进来,问:“银针,怎么提前回来了?少主呢?”
银针指指桌上的木盒说:“人参找到就赶回来了。路上少主有些事情要处理,已经让祁红去会他了。”
我挑起一勺粥放嘴里,真鲜。我饿的都快不知道味儿了。拿小蝶分了一勺给在旁边流哈达子的鹦鹉。
我奇道:“它怎么什么都吃,这嘴馋。”
银针不说话。
天梨望着天,用食指敲敲下巴,说:“我认为鹰爷就是像养它的那个人。”
银针说:“去把人参熬了吧。”
我把碗往托盘一搁:“再来一碗。它叫鹰爷?”
“你还是空点肚子,留着吃药吧。这可不是你养的鸟么。”
天梨又去了厨房。
银针说:“还有什么不习惯的么?”
我忍了忍,还是问:“我怎么是这名?”
“老庄主在落林道拾你回来的时候,包裹就只有一张写着这名字的桐木牌。”
北境的人起名字时,都会用梧桐木的牌子写下名字,系上红绳,投挂到枫名树上才算。如果名字已经有人用的,木牌就会掉下来。要更名,也得在牌上一面写旧名一面写新名再去挂上。这就跟支天玉石一样,它们是真实存在的奇景,是北境人的信仰。
“原来是本名,难怪你们都是以茶为名。”
“少主和祁红你能记得吗?明日他们就回庄里了。”
我点头:“嗯,我的记忆就像织断的绡一样,有些很清晰。但是哪里不记得我也不清楚。看到我犯糊涂,你提醒下就行。还好没傻,不然少主要把我解雇了。”
银针说:“说什么呢,老庄主走的早,我们一起长大,就跟一家子一样。”
我把手腕举起来摇一摇说:“我知道。”
腕上是一串金镶玉串珠,圆润的玉珠上用金线镶嵌着各种福字。当初老庄主辞世前留下的。少主的是墨玉,银针是羊脂白玉,祁红是红色岫岩玉 ,天梨的是和田黄玉,我的是翠绿蓝田玉。
“我知道你想成为轩辕榜的上武器魂练师,但你修习的年限有限。精魄是势必不能跟已有百岁的名师比较的。”
“年轻就该拼一拼。我不想等到一百岁才上榜。那时候都到中年了,对什么都一副平和心态,没意思了。”
“身体重要。你这样练法,外人还以为你在做八极游龙。”
我歪歪头说:“当然是要的!武功我最差。不加紧修习魂练,不是一点作为也没有。”
“至今最有名的铸剑师们也都只做出几把七刹摄魂。”
“做出来了却藏着,也不一定。”
银针伸手揉揉我的头:“再休息会吧,天色也不早了。等会吃了参汤就睡下。”
“嗯……”我犹豫着有个大疑问不好说出口。
银针看看我,附耳过来说:“放心,你肯定不是女人附身的。放心去洗澡。”
我嘴巴瞬间张成噢型!
鹰爷帮我配音:“噢!”
春光明媚,小亭莺啼,面旋落花。
银针在一旁安排庄里接下来一段时日的事物。
我趴在廊柱上看祁红穿梭如燕的针法,鹰爷在旁边啄零嘴儿。半天功夫不到,绣上的衣服已经完工大半了。
上次少主并没回来,遇到释尘子,一起去了洛阳。祁红一回来,就拿出五张烫金大红喜帖。竟然是少林现任主持释尘子的婚柬。我总归有点别扭,在雅修那边,和尚就是不成亲的代名词,而我脑子里总混着那边世界的概念。
说到释尘子,绝对是当今武林的一把手。本来是商旅世家出身,生意做满大江南北。一朝与上届主持结缘,就做了少林俗家弟子。虽说是俗家,但从此就留在嵩山。不仅佛法悟性高,现在武林大会的比武排行榜上,前三甲必然有他。
这位牛人的婚事喧哗了整个初仙北境。三天后我们就要去洛阳赴他的婚宴。
天梨把盘扣盒递给祁红,就拍开我丢食的手:“再这样喂,鹰爷都快飞不起来了。你看它的大肚皮小翅膀。”
祁红对天梨招手:“来比比这下摆……嗯,好像还是长些,我再修一修。”
我摸摸天梨的头:“是啊。姑娘家才讲究小巧玲珑。男子汉得有震慑人的高度。”
天梨指指银针:“我明显感觉到少主和银针能震慑到你。”
哎,我叹口气。说我十九了,也过了长个的鼎盛时期了,高度还在朝一八零努力。天梨叫玲珑可爱,我是不上不下。是不是魂练真的导致我少长了很多?只能安慰自己,我还有几年可发展……
北境人的寿命是一百五十年,童年和人一样,到三十岁时人几乎不再变化,到一百岁才步入中年阶段,后五十年则衰老的很快。
“祁红姐,为什么这次我们都穿紫黑的衣服?”
祁红笑着看我:“去赴婚宴,你可不能一身白衣。”
天梨说:“看,都是为了你,祁红姐得三天缝制五套衣服。”
祁红温柔的一笑:“也不全是。这次的喜宴,客满天下,各路人士龙蛇混杂。万一有变,黑色的衣服才适宜施展血影遁。配上浣溪沙一绝,璎珞紫。就不会因为太素雅,失了喜庆。”
血影遁是浣溪沙专门逃脱的隐身术。武功最弱,我自然逃跑最强。
天梨的血影遁却时不时“失灵”,但嘴上还是逞能:“我成功的时候,就是不用黑衣也能遁形。水色就看见过。”
我说:“没看见啊。你都隐了我怎么看的见。”
祁红也来打趣他:“哦?那我就配枝时令花,来衬天梨你的名。”说完只一瞬,手中的细针带着绣线飞出,绕一圈急转回来,一针缝下,衣襟上赫然添上一朵雪白玉兰。
浣溪沙祁红,峨眉施茗芳,火玉宫金楼羽,精轮阁叶田田,并称江湖四大美女。以前觉得这种排名很俗。而且祁红姐平时温柔内敛。今天光芒毕露的一霎那,却真的是风月多姿。
夜凉虫鸣。有些人总在你最不需要她的时候出现。
明个一早就要出发,也是我第一次离开浣溪沙。激动了大半宿,正睡得熟,又被唤醒。
床边却坐着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但身影透明的妖媚女人!
我一激灵,初仙北境是很信鬼神这些东西的。但呼口气,就躺下来继续睡:“匡、雅、修,人吓人吓死人好不好。”
匡雅修道:“每次我千里迢迢从人界来给你提醒,你都早想起来了,浪费我表情。”
我翻个身把脸压枕头下:“等你来,我都几天没洗澡了。下次别总把你的记忆混淆给我,让我像个傻帽。”
“我是你的从属,你是我老大。你都解决不了的漏洞,我肯定处理不了。还有天崇门挡着,我怎么能来去自如。”
“嗯。”我甩甩手:“你回去吧。明天我要早起,困。”
匡雅修却拈起我金镶玉串珠上的一颗,说:“这颗不一样。”
我看看她捏住的那颗:“哪里不一样。这是苏浙珠宝匠金玉缘做的。每颗都珠圆玉润。”
她挑挑眉:“我们能发现一些对方的世界不能看见的东西。我就说它不一样,太圆了。不是人的手工能做到的。”
我也捏捏这颗玉珠,摇摇头。
“那你慢慢发掘吧。”
吡的一下人就不见了。
正说上正题,她丢个半截就跑了。我一口气堵上差点没噎住。
再次入睡,我又梦见那些细碎场景。
崖峭枝高,俯瞰碧湖,一株水仙身上流动湖光。
匡雅修气的颤抖的手拿剑指着我:“跟你共生都是我的不幸!凭什么你是金盏,我是百合,连只兔子都不敢弄死。我才该是男人!你给我换过来!”
蹲地上的我抱着只兔子躲躲闪闪:“我不是不敢,是没有必要嘛。修仙重在为善……哎哎!你别真的杀我啊!”
她提剑砍,我逃窜。
传闻水仙是双生花,一朵男孩一朵女孩,男为金盏,女为百合。
场景一跃,匡雅修继续拿剑追砍我,口中大嚷:“给我玩断袖就算了!还让全灵界知道你是被上的那个!今天我的脸丢光了,你也陪我死吧!”
我逃窜的越来越熟练。
到很久以后。匡雅修身上戾气全无,单膝跪在我身边,像在忠告和请求:“你放弃吧。我不明白一段情爱有什么值得让你灰飞烟灭!你跟他的感情,是灵界的劫数,你的劫数!”
但我只望着很遥远的地方,脸上已经那么淡然。
我早就习惯这个乱梦,第二天照样精神抖擞。
浣溪沙的送礼大队就慢悠悠的上路了。我差点忘了这是去吃大人物的喜酒,而不是单帮跑江湖。不可能一匹马一把剑就潇洒而行。结果岂止不潇洒。路上尽是怕瓷器碰了,锦缎潮了的琐事。
现在正是多雨的时节,护送着三大箱精致贺礼,马队的前进速度简直跟骑驴一样。赶了一个月的路,终于到了离洛阳不远的青舟小镇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