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斗士]石碣》文澜伤

5、生之崖（撒加）

　　刚到圣域的时候，撒加曾和加隆一起在悬崖边玩耍。那些陡峭的岩壁立在脚边，让人每迈出一步都战战兢兢。他很害怕，却因为孪生弟弟就在身边，而不得不表现得更加无畏。于是，撒加抓紧了加隆的手，不动声色地走到外侧，用幼小的身子挡住那处深渊。
　　“我要换个位置！”加隆嘟起嘴，不满地拉了拉撒加的胳膊，“凭什么总是你在那边？我也想看看下面！”
　　“可是，”撒加微笑着摇头，“你那边风大。加隆，不肯给我挡挡风吗？”
　　加隆一时无言，半晌才别扭地转开头：“就你麻烦多。”
　　多年后，悬崖再也不能对双子造成威胁，但撒加仍然对它保持着敬畏。他清楚自己身在何处，知道身为战士，其实每一步都如行于悬崖边缘。他不能踏错，因为他不只对自己的性命负责。
　　“你想太多了，撒加。”加隆看不惯撒加的谨小慎微，因此不只一次地反驳过这种观点，“正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所以才要过得恣意。守着你那些条条框框能有什么用？守得再严格，该死的也不会活着。”
　　每当这时，撒加便会笑一笑，然后一声不吭地走开。他一如既往地走在悬崖的最外侧，无论身边的那个或那些人是否有自保的能力。
　　某次，艾俄罗斯看到撒加这样的反应，笑得极其灿烂。
　　“怎么了？”撒加被笑出一身冷汗。
　　“撒加，你很有为人父的潜质。”艾俄罗斯趁撒加没有反应过来，边说边把怀里的短毛小鬼塞进对方怀里，“艾欧里亚交给你了，多谢。”
　　“这……”
　　“我相信你。”艾俄罗斯拍了拍撒加的肩膀，然后扔下自己的弟弟，欢天喜地地奔向训练场。彼时，他还不知道自己说出了多么惊人的“预言”。
　　几年后的一个晚上，艾俄罗斯带走女神，把自己年幼的弟弟留给了撒加。
　　坐在座椅上，撒加看着忍住眼泪的小男孩，心中百味陈杂。他把加隆关进海牢，艾俄罗斯把艾欧里亚抛在十二宫——从某种意义上看，他们这两个做哥哥的何其相似。
　　“艾欧里亚，”撒加起身，走过去，轻轻抚摸着男孩的头发，“任何人都可以憎恶你的兄长，但唯独你不可以。”
　　“为什么？他是叛徒！”年仅七岁的狮子倔强地昂着头，不肯承认自己的软弱和无助。
　　“因为……他除了你之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那个行走在悬崖边上的人究竟是谁？撒加站在星楼上，远远眺望着早已空荡的海牢。从此之后，他再也没有去过那处悬崖。
　　迪斯马斯克、修罗和阿布罗迪的投效令撒加措手不及。他本能地想要拒绝，却发现自己连拒绝的能力都没有。这是个残酷的世界，独自一人将寸步难行。
　　这不是一场胜利，而是漫长煎熬的起点。
　　不知从何时起，穆再也没有来过圣域，童虎老师也沉默地坐在庐山上，无声无息，像是死了一般。沙加似乎什么都知道，他的反应高深莫测，令人琢磨不透。接下来，怀疑的人是卡妙。
　　那个石青发色的青年单膝跪在大厅中，不说不动，只在看见艾欧里亚的时候略略抬了抬眼睑。
　　“卡妙，还有何事？”撒加忍不住开口询问。他不知道自己在期盼什么，或许被揭穿的那一刻他已等了太久，久到这张座椅仿佛长出了刺，让人坐立不安。
　　“……不，没什么。卡妙告退。”最终，卡妙还是如常离开，没有多说一个字。
　　剩下的人里，阿鲁迪巴不会多想，艾欧里亚不能多想，米罗不愿多想。撒加还记得米罗离开教皇厅时的最后一个表情：他微微侧头，右侧嘴角翘起，眼睛上下移动，将撒加整个打量了一遍。
　　撒加努力克制着心底的疯狂，目送几人依次回到各自驻守的宫殿。他的双手颤抖着，头发和眼睛反复变化，一半的自己攥紧权势，一半的自己渴望解脱。
　　因为痛苦和挣扎，撒加忘记了很重要的一件事——如今，他已不是站在最外侧的人了。
　　在这场战争中，生命的天平缓慢倾斜。撒加握紧拳头，手心里始终空空如也。他本应像多年前那样，站在悬崖的边缘，比任何人都先一步掉入深渊。可现在呢？现在的他在哪里？现在的他如果伸出手去，只会把身边的人推落悬崖。
　　“撒加，你一直坚持的东西在哪里？它是不是死在十三年前，连同你的良心一起，被狗吃了？”撒加张狂地大笑着，头发却依然是海蓝色。
　　当雅典娜出现在面前的时候，撒加松了一口气。他在悬崖边上的生途总算走到了尽头，他将成为下一个坠落的人。
　　“我终于踏出了最后一步，可以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