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斗士]石碣》文澜伤

4、巢（迪斯马斯克）

　　西西里能造就怎样的人？如果有人询问迪斯马斯克，他会大笑着回答：“你是白痴吗？看看我就知道了。”
　　其实，迪斯马斯克觉得自己挺无辜的，明明都是一样的人，都做了该做的事，为什么偏偏是他来承受所有责难？
　　任务结束后，迪斯马斯克常常蹲在黄泉比良坡，一边看“光景”一边做着毫无意义的思考。他的正前方，总有一排一排的死人低垂着头走向深渊。
　　“喂，再往前可就要掉下去了！”迪斯马斯克冲着一个瘦弱的孩子喊道。
　　那孩子晃晃悠悠地走着，眼睛空洞，表情麻木，对身旁的事物毫无反应。一分钟后，他一脚踏空，尖叫着坠落深渊。
　　“……我可是已经提醒过了……”
　　迪斯马斯克咧开嘴，笑得极为夸张。是的，他早就提醒过了，所以如果仍有人死去，那就是他们自己的责任。人不能要求一只大象冲过去的时候，还有闲暇关注脚底的蚂蚁。
　　至于背叛，哈，真是太可笑了。
　　刚刚进入冰地狱的时候，迪斯马斯克一想起这种指责，就忍不住狂笑，直笑得旁边几人青筋暴起。
　　“你笑什么？”撒加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怒火。
　　“这难道不好笑吗，撒加？”迪斯马斯克眼泪都快出来了，“背叛？多有趣的说法？一个连家园都不肯守护的人，谈什么守护正义？比起我，穆岂不是更混蛋？”
　　“……我们最终，什么也没能保住。”撒加皱着眉，呵斥道，“以后这种话不准再说了。”
　　“是是，再也不说了。因为正义已经被邪恶打败，现在王座上坐着的那个才是正义。”
　　“迪斯马斯克！”
　　“抱歉抱歉，我保证没有下一次。”当然不会有下一次，对死人来说，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然而，世事难料，那一个晚上，他们居然再次苏醒。
　　站在最前方的人穿着带弯角的紫黑色冥衣，表情冷峻。
　　“还认得我吗？”那人眯起眼睛，目光缓缓扫过所有人。
　　迪斯马斯克目瞪口呆，直到撒加单膝跪下，他才反应过来：“您、您是……”
　　“史昂大人。”阿布罗迪一边下跪一边偷偷给了巨蟹一巴掌。
　　史昂饶有兴味地欣赏着几个孩子的互动。只见巨蟹恍然大悟，然后趁着行礼的工夫暗地里还了双鱼一脚。双鱼不甘示弱，右手肘曲起，照着巨蟹的后脖颈就是一击。
　　“咳！”修罗轻咳一声，同时怒了努嘴，示意两人看向前方拳头越握越紧的撒加。
　　另一边，卡妙悄悄拉了一把撒加，以免这位转身乱丢星爆
　　“现在，谁是教皇？”看完戏后，史昂漫不经心地问道。
　　“您在开玩笑吗？”在撒加回答之前，迪斯马斯克抢先开口，“您说您老往这里一站，压根就没给我们选择余地啊。”
　　“哦？”史昂瞥了一眼撒加，“怎么没有？”
　　“请您吩咐，史昂大人。”撒加低下头，以最谦卑的姿势表示臣服。
　　“好，那么，我命令你们闯入十二宫，杀死雅典娜。”史昂一字一顿地吩咐道，“若有人阻挡，杀无赦！”
　　“等等！”迪斯马斯克来不及细想，反驳的话脱口而出，“那是我们的十二宫，那是我们的……”
　　我们的战友。
　　“你要拒绝吗，迪斯马斯克？”史昂的表情不变，眼底却渐渐透出许多复杂的情绪。
　　迪斯马斯克反复地握拳又松开手，但最终，他还是俯下身去，如身边的战友般低下了头：“……是，请允许我先行。”
　　事到如今，迪斯马斯克已经不需要任何答案了。他不想知道史昂的用意，也不想知道撒加做出了怎样的决定，那是他们的事，与他无关。现在，他将重新回到圣域，站在白羊宫前，远远地看着属于自己的宫殿。他早就失去了踏足那里的权利和资格，除了看看，又能做什么呢？
　　“我无家可归了。”
　　迪斯马斯克动了动嘴唇，这句话刚到嘴边，又被他吞了回去。阿布罗迪奇怪地看着巨蟹，却没能从那张脸上看出异样。
　　“力量就是正义，除此之外，我还在乎什么？”开战之前，迪斯马斯克夸张地笑着，像是对一切都不在乎。他就是恶人，他只能是恶人。反正这种出力不讨好的活儿总得有人来做，而几人当中，再也没有谁能比迪斯马斯克做得更好。
　　“我也去。”阿布罗迪上前一步。
　　“还是算了吧。”巨蟹毫不领情，“你见过偷盗、绑架、诈骗、抢劫、□□还是灭口？你什么都没见过，阿布罗迪，你做不来这个。”
　　“没什么难的，”阿布罗迪微笑，“跟着你这个榜样做就行了。”
　　迪斯马斯克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他来自西西里，他触及过所有该了解的和不该了解的事物，他看清过现实，他倾听过谎言，他顶着善的名头做过坏事，他也冒用恶名解救过众生。谁的一生如此多变多彩？
　　“我可没打算真的上去，”迪斯马斯克用食指轻轻触碰嘴唇，做出个类似噤声的手势，“别告诉他们。”
　　“当然。”阿布罗迪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你的巨蟹宫还好，我的双鱼宫可就太远了。麻烦事交给勤劳的人做吧，我们只要偷懒就好。”
　　披上斗篷，两人默默走向白羊宫。
　　“除了力量维系的正义，还有什么值得我在乎？”
　　迪斯马斯克最后一次扣心自问。他无法用语言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复，只能抬起头，久久地凝望着十二宫的阶梯。
　　“我绝不穿着这样一身冥衣踏入十二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