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斗士]石碣》文澜伤

14、百年祭（史昂）

　　这是历时百年的盛大祭祀，以圣域为祭台，以人命为祭品。
　　史昂站在白羊宫外，看着殿门上方的标记。那两只弯角状的弧下垂，指向每一个过客的头颅。
　　“只要走过去，灵魂上便会留下烙印。”史昂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年轻人，“有些路选了就不能反悔，所以我不会再询问你们的意愿。”
　　“是的。”撒加低下头，和十五岁之前一样谦恭。
　　“这是只属于十二宫的战事。”卡妙垂下眼帘，看向脚边的一簇细草，“您说过，它始于此，也将终于此。”
　　“对，它始于此终于此。”史昂微笑着颔首，“知道开始是在什么时候吗？”
　　修罗迎着史昂的目光挺直身躯：“我杀死艾俄罗斯的时候。”
　　史昂摇头。
　　撒加长叹：“我控制不住邪恶，登上星楼的时候。”
　　史昂还是摇头。
　　“难道是女神的降生？”阿布罗迪试探着开口。
　　史昂仍然摇头。
　　“教皇，您老别绕圈子，直接说答案得了。”迪斯马斯克咧着嘴，一脸郁闷。
　　“是雅典人接过橄榄枝的时候。”史昂扬起嘴角，笑得意味深长，“这世上本来就没有无需付出的收获。你们要牢记，人是没有回头路可走的。”
　　对史昂来说，这是他第三次满怀惊叹地走进白羊宫。一样的阶梯、石柱，一样的浮雕、裂痕，如同数百年的时光倒流，每向前一步就离过去更近一点。
　　第一次惊叹属于十几岁的史昂。那时，他从里到外透着活力，是实实在在的年轻。白羊宫就像一座丰碑，立在他将要走的路上。史昂知道，自己将为它生为它死，以十八岁的年纪告别这个世界。
　　但史昂没有料到，他是活下来的那一个。
　　不久之后，再次踏足白羊宫，感觉却说不出的复杂。史昂一步一步慢慢前行，目不斜视。他不敢转头，不敢环视，他怕看见无数鲜血和亡魂，他怕想起自己是这里唯一活着的人。早已看惯的景色，在这一刻依然令人惊叹。
　　一座经历了千年风雨的宫殿，为何依然能够保持光鲜亮丽？而他史昂，却将守着这样不变的风景渡过百年，直至变成一个腐朽的空壳子。
　　“不如我们换一换，你来圣域看孩子？”跟童虎说这句话的时候，史昂是认真的。
　　无论战争的意义是什么，史昂早已过了冲动的年纪。此时此刻，在他的眼中，圣战不过是个绞肉机，送入鲜活的生命，产出似是而非的和平。
　　匆忙间，二百多年的光阴转瞬即逝。
　　“站住！再前进一步就要你的命！”
　　史昂猛地停下脚步，看向声音的出处。那里，当年年仅七岁的孩子已经成年，身上圣衣的金角正冲着敌人来袭的方向。
　　时光真的倒流了吧……
　　“要我的命？你够资格吗？”史昂压下嘴角，故意冷着脸责问，“你忘了我的样子么，穆？”
　　看着穆在自己面前跪下，史昂不知该欣慰还是叹息。年轻人总是这样固执，一个一个迫不及待地走上祭坛，让老人家想拦都拦不住。
　　年轻真好啊……
　　随后发生的事如同闹剧一般，迪斯马斯克和阿布罗迪不怎么认真地冲上去，又不怎么认真地被打倒在地。那场景热闹得像是在开茶话会。
　　史昂失笑，很想上去踹那两个小子几脚。每个人坚持自我的方式不同，但他还是头一回见识这么不顾形象的做法。
　　“真是……把面子和里子都丢光了。”
　　相比之下，撒加、卡妙和修罗的登场便中规中矩得多。史昂很满意，满意到决定留下来，亲自调教一下徒弟。
　　除了他们这些已死的人之外，十二宫还是要死人的。为了取信于哈迪斯，史昂不得不做出这样的牺牲。但是，凡是人，总免不了存有一点私心。
　　“我希望自己和曾经的战友一起死去，可如今，我却希望你同我一样活下去。”这样的话，史昂可想而不可说。他只能冷着脸，压制住穆的行动。
　　“或许，长者都是如此吧。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从来都是一句笑话。你以为好的对的，于他人而言，可能才是最糟糕的东西。但我还是想给你们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即使你们将其视为背叛。”
　　若不是童虎赶到，史昂原本是可以留下穆的。因此，面对这位故友，史昂忍不住挖苦。
　　“童虎，你老了。”——多管闲事的老东西！
　　童虎暗暗撇嘴：“幻影……你们的生命、青春都是虚幻的。”——你就装蒜吧，史昂！
　　两人匆匆送走旁观的年轻人，然后迫不及待地动上了手。时隔二百多年，言语怎比得上动手打架？
　　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有些誓言出口就是为了违背，有些誓言违背就是为了结束。史昂等了二百多年，终于等到了这份迟到的死亡通知函。
　　“你对哈迪斯承诺了什么？”战斗的间隙，童虎问道。
　　史昂答非所问：“到献祭的时候了。”
　　“献祭？”童虎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你对哈迪斯承诺……”
　　“我没有对哈迪斯宣誓。”史昂眯起眼睛，笑得漫不经心。
　　史昂当然不会给哈迪斯任何承诺。十一个小时前，他只是指着怨恨之河（Styx），许下了最后一个誓言。
　　“我们将带来雅典娜的性命，以终结圣战。我将献上灵魂，以保护我最珍贵的财富。”
　　“我最珍贵的财富……”
　　史昂转头，目光顺着十二宫的方向依次向上，仿佛看见一张张年轻的脸微笑着，迎接新生与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