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斗士]石碣》文澜伤

10、剑锋所向（修罗）

　　无论何时何地，剑锋指向战友都不会是一件愉快的事。而当对方并不曾犯错的时候，这种感觉尤甚。
　　“世间没有对错，只有输赢。”黑发的撒加端坐在“王座”上，笑容张狂，“这一局我赢了，仅此而已。”
　　“您永远都不会输？”修罗埋下头，将自己的脸藏在头盔的阴影里。就在不久前，他眼睁睁地看着艾俄罗斯坠入深渊。
　　撒加的长发重新染上蓝色，眉峰蹙起：“……只有死人才能获得永久的胜利。修罗，你要牢记，艾俄罗斯才是最终的赢家。”
　　“是。”修罗突然单膝跪下，虔诚行礼，“我修罗谨向您保证，一切破坏绝不会超过教皇的职权。”
　　撒加一愣，然后长叹：“你何必呢？”
　　“我与迪斯马斯克或者阿布罗迪不同，我可以付出忠诚和信仰，却再也不能无条件地执行所有任务。我会成为您与‘尘世’的最后一道防线，愿您永不跨越界限一步。”
　　“若我越过，你又能怎样？”
　　“我将转身，以剑锋相向。”
　　撒加失笑，眼中是化不开的忧郁：“如果我让你去杀穆……”
　　“杀。”
　　“艾欧里亚？”
　　“杀。”
　　“童虎？”
　　“杀。”
　　“雅典娜？”
　　“……杀。”
　　“村子里那些‘愚民’？”
　　“抱歉。”修罗认真地摇头，“您现在是教皇，但您仍然无权干涉平民的生活。您的权利只在战士之间有效。”
　　这一次，撒加真心地笑了：“好，你是我的最后一道防线。”
　　修罗木着一张脸，无悲无喜。
　　十三年后，王座上的人将要死去，最后一道防线如同荒废的篱笆，早已失去了原本的意义。在等待闯入者的空闲时间里，修罗仔细检讨了自己的人生：前三分之一是无休止的练习，中间三分之一是反复地自责与自省，后三分之一则是漫长的等待。如今，他等的日子似乎就要到了。
　　修罗摸了摸右臂，想像那里有一柄剑散发着寒气，锋刃正对殿门。殿外太阳西沉，光亮自大殿深处慢慢退出，最终在门前形成一道火苗状的光斑。他站在光芒将尽的位置，低着头，看黑暗一点一点吞噬脚踝。
　　有脚步声从下方的石阶处传来，它们急促而轻快，一如多年前的时光倒转，那些流逝的荣耀和希望再次攀上顶峰。
　　亡者拥有永恒的胜利，但只有活着的人才能言说胜败。
　　修罗举起右臂，猛地挥出一剑。巨大的裂隙瞬间出现在地面上，拉开了新的序幕。
　　“我终将死去，所不同的，无非是是否有人殉葬。”
　　儿时的训练场上，年幼的摩羯曾经高举着手臂，迟迟不肯下落。
　　“修罗！”艾俄罗斯的训斥总是很直白，“动作要快！你在犹豫什么？想死吗？”
　　修罗没有吭声。他抿着嘴，紧紧盯住地面。那里，一只正在觅食的小鸟轻轻跳过，对头顶将至的灾难毫不知情。它弱小且无知，能够看到的从来都仅是一小片天地，只要风雷不劈头落下，它便永无知晓的一日。
　　利器握于强者手中，做与不做不过是一念之差。
　　艾俄罗斯站在修罗背后，他什么也没有看到，他只知道迟疑不该在战士身上出现。
　　“如果在战场上，你会害死很多人。”
　　是，会死的不只是自己。
　　剑光落下，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一朵小小的红花在泥土和碎石中绽放开来，不过瞬息便已凋落。修罗看见天空中羽毛纷飞，肆意嘲讽着他的天真和伪善。
　　什么正义与忠诚？既然身为战士，就要有牺牲的觉悟，不仅仅是自己，也包括许许多多战友和无辜的人。
　　这个世界上没有正义的战争，只有各为其主、各行其是。
　　“修罗，你又是为了什么？”在这场十二宫的动乱开始前，阿布罗迪曾满怀不解地询问，“你不是我，不是迪斯马斯克，虽然杀了艾俄罗斯，但你仍然可以有别的选择。你拥有圣剑，代表了对女神的忠诚，因此即便是拒绝向撒加效忠，他依然可以容忍你的存在。”
　　“因为……我不觉得你们是错的。”修罗的笑容浅淡，几乎看不出来，“人会为了自己而战，甚至不惜拼上性命。无论多么伟大的理由，多么至高无上的追求，归根到底，还是为了自我。胜者才有资格谈论正义，才有能力守护什么。”
　　“我……只向往永恒的胜利。”
　　阿布罗迪转着玫瑰冥思苦想：“这话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修罗越过阿布罗迪，一步步走向死亡。他不畏惧生，不害怕死，也不担心堕落，他只是向往一个轰轰烈烈的结局，即使输了，仍然有人肯承认他的胜利。
　　面对紫龙的拼死一击，修罗终于放下心来。
　　一生中，修罗只挥错过两次剑，一次是艾俄罗斯，一次是紫龙。但他从不后悔，因为前者给了他信念，后者给了他最终的胜利。
　　“剑锋指向的未必是敌人，但握剑的人一定要是你自己。谁也不能抓着你的手，代替你掌控剑锋的方向。”
　　修罗想告诉紫龙这些，可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沉默。毕竟，有些事不是自己做过，就永远无法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