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思晨》许小好

2、晨思暮非

　　二、晨思暮非

　　慕思晨是我的表妹。

　　曾经思晨的爸爸是整条街最温和的男人，思晨的妈妈是整条街最美丽的女人。思晨的父亲，也就是我的舅舅在青莲江市最大的齿轮厂工作，而我的舅妈刚经营着一家小小的理发店。舅妈有着长过腰际的柔顺青丝，灵巧纤长的手指总能缠绕着思晨有些发黄的发丝，编出各种各样的辫子。

　　思晨还有一个疼爱她如宝的奶奶，思晨的奶奶同样是我和表哥的姥姥，但我们从姥姥那得到的爱加起来也没有思晨的千分之一那么多。姥姥有一个小小的旅店，却在思晨出生那天用她的小名命了名。

　　表哥总说，那是因为我姓年，他姓于，而思晨姓慕。

　　我想，正是因为姥姥的这点偏心，我和表哥总有一种同仇敌忾的感觉。可思晨总是跟在我后面，追着我迈得大大的步子，姐，姐的喊我，我大多数时候都会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只比我小一岁的思晨，摸摸她的头，说，乐乐乖。

　　为此，表哥总是骂我没骨气。

　　可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因为我三年级以后就改口叫她思晨了。直到几年后，唯一会叫她小名的人---我的外祖母去世，除了那张乐乐旅店的牌匾，便再也没有什么能证明她那个曾经存在过的，土的掉渣的小名了。

　　病魔来的那么突然，舅舅被一种叫做脑溢血的疾病无声无息的夺走了生命。两年后，舅妈到外地打工却一去不返。思晨和姥姥在一起，不管姥姥怎么骂她，一直都固执地保存着舅妈留下的各种型号的剪子、夹子。后来她开始试着用大大小小的剪子荼毒我们的头发。先是姥姥，然后是我的，陌飞的，最后竟也剪得有模有样。

　　我，思晨，程陌飞是从小玩到大的，程陌飞的父母最初在乐乐旅店旁经营一家超市。思晨初二那年，也就是我和陌飞初三的时候，姥姥去世了。姥姥死后把她唯一值钱的东西，那家旅店留给了思晨，后来旅店又被程叔叔程阿姨盘了下来，名字没改，只是把超市并到了一起，旅店变成了旅馆。

　　对此，妈妈和大姨多少有些埋怨，只有当时上高三的表哥很是泰然。我还记得当时他推了推眼镜，很认真的对我说，谨玉，我真庆幸我们谁都不是慕思晨。

　　刚开始思晨是住我家的，可半个月后却坚持要搬回旅馆住，虽然我一直觉得我们一家对思晨都很好，可她提着行李离开的时候，表情倔强的像一只小刺猬。

　　又过了一年，我和程陌飞一起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就这样，我认识了楚雨。

　　楚雨是一个很奇怪的男生，当他戴上无框眼镜，在学校充当次次考试第一名的天才优等生的时候，每个人都认为他沉稳、大方，人如雨后新竹一样英俊挺拔；当他离开学校，在网吧里，在游戏厅里，在桌球室里时，又成了俊美中带着邪气的把妹高手。我一直觉得他就是狐狸精变的，也只有母狐狸那样的女生才受得了他。

　　同桌的他经常伸长了脖子看我一字一句的认真做着笔记，终于有一次忍不住问我，我说年谨玉啊，你把笔记抄那么干净做什么？自己能看懂不就得了。

　　我下意识地挺挺自己发育不良的胸脯，带着几分骄傲的神情说，我们家思晨在上初三，学习很优秀的，这些笔记啊，是等到她上高中，要留给她的。

　　楚雨好奇的问我，思晨是谁啊？

　　该怎么跟他说呢。慕思晨是和我完全不同的漂亮女生。她皮肤白皙，眼睛大大的，下颌尖尖的。思晨的头发很长，性格却比短头发的我更像男孩。她的右太阳穴上有一个小花样的肉色胎记，是那么独特，那么美丽。

　　可让我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思晨竟然没有上高中。

　　离中考还有两个月的时候，她开始打架、逃课和不伦不类的人出去玩。我每次去找她，她总是眼睛亮晶晶的，满不在乎的对我说，姐，没事，你不用为我担心的。

　　我本以为就算不上高中，她也会去学理发。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去学了酒店管理。

　　我只记得当从妈妈口中听到这个消息，并听出妈妈的那些弦外之意的时候，我的眼睛一下变的通红，疯了一样的跑到程陌飞他家的旅馆。

　　那是我第一次打了她。

　　当时我并不知道她选择酒店管理的时候，是带着怎样卑微的期望的，我只知道妈妈说的话里有无奈也有讥诮。

　　那孩子啊，这样不靠谱的专业，说不准又有多少去做了小姐呢。

　　让我难过的不是她的选择，而是妈妈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