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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君华·五 ...

  •   我们出了树林,一路向南,从来没有出过家门的我眼前是一片萧瑟的景象.曾经听说书先生说过二十年前江岸南北的那场战争,战火烧天,把两岸的天空都映成了红色,说书先生每当说到这里时都会激动不已,我想他是见过那场战争的.可是现在我看到的却是战争后的残垣断壁.一片片被烧焦的灰色树木,饥民们已经迁徙,这里一切能吃的东西已经被吃光,剩下一些老弱病残倒在光秃秃的焦黑的土地上呻吟.刚刚暴动的一幕在脑中一闪而过,那些如狼的眼睛仿佛闪着幽幽的光.我有种想吐的感觉,强烈的恐惧和悲伤涌进心口.

      “别看.”一只温暖的大手捂住了我的眼睛,温热的感觉和瞬间的黑暗让我安心不少.才发现我原来一直把他当成了父亲的替身,他们同样有一双粗糙而温暖的大手,每当我需要的时候它就会汲于胆小的我力量.

      “等过了这里就好了.”他一手捂着我的眼睛,一手抓着缰绳一抖:“驾!”马儿奔驰起来,耳旁呼呼的风声掩盖住那些悲凉,如果就这样跑下去不要停就好了,我想。

      半路上,他把手从我眼睛上拿开,“你哭了。”他说。

      摸摸脸,果然那些有些温热的液体是我的眼泪,真丢人!‘爱哭鬼!’‘大花脸!’突然就想起邻居胖子他们的嘲笑,又想想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是否还平安。正在我还没有理清楚自己情绪的时候,君华扬起马鞭指向远处的院子:“云笙,我们到了!”

      君华策着马慢慢的向那片房屋走去,此刻我们是在一条宽敞的官道上,官道两边家家紧掩着门,不时有巡逻的队伍路过,踢踢踏踏的声音显得街道更加的空旷。这里是垩国的街道,心脏抑制不住的逛跳起来。

      “我知道你很想回家看看。”君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打断了我的思绪:“可是现在情况不允许。为你我的军队已经在路上耽搁了一天,如今我又丢了队伍,如果他们回来了还好,如果耽搁了……”

      “没关系。”我抬起头冲他笑笑,拼命抑制住纷纷的思绪,说:“可以等一阵子。”

      其实,我的内心是害怕的吧。我想。

      就这样我在君华临时的住所里安顿下来。

      少将军府的管事是个沉稳的中年男子,黝黑的面孔,话也不多。对于我这个从外面捡来的孩子一句也不多问,只是按照君华的吩咐安排妥当了,留下了句如有什么需要可随时吩咐就走了。

      君华因为之前耽搁了好些事,这边交待完了就不见了踪影,走之前还不忘把那个啰里啰嗦怪声怪气的小孩儿给留下了。我这才知道那个孩子姓孟单名一个放字。那个摇头摆脑的军医是他爹,叫孟子德。因为来的匆忙,大概一时也找不到太大的院子,于是凡是君华带来的亲眷全都安排到了这一个院子里,说是亲眷,其实也就这么几个人,除了我和路上见过的军医父子,加上做饭的管事的,林林总总也不超过十几个人。那边孟子德一见着君华就跟着走了,留下来的,除了孟放我倒是谁也不认识了。那孩子事儿多,君华把他留下说是照顾我的,却是从早到晚就没见着他人影,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就这样大家各自忙各自的,我也少了些不自在,一日三餐倒是不缺,只是有些时候,感觉这院子里的人都在刻意疏远我。虽然不明原因,我也不想问,毕竟这不是自己家,大家彼此疏远些也许是应该的。

      就这样安安稳稳的过了三日。

      冬日里天寒,我晚上怕冷的毛病依然没能改变,只是如今再也没有人递来温手的暖炉了,我蜷缩在被子里,手足冰凉,全身也抑制不住的发抖,这时候我总是梦到娘亲宠溺的微笑和父亲温暖的手掌,突然瓢大叔染血的头颅就这样孟的挡住了那温馨的画面。蓦的惊醒,却是再也睡不着了。外面天还很黑,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口有些渴了,估计睡在隔壁孟放正在做梦,于是自己起身去找水。脚刚落地,却看到窗边有人影,脑子里轰的一声像是炸开了,恐惧丝丝的爬上心头,恐怖的画面一幕幕划过眼前,叫人显然是来不及了,我跌跌撞撞的跑到梳妆台前随手摸起一把剪刀。再抬头时窗前的人影却不见了,有人推开了门……
      不知是从哪来的力气,我猛的扑上去,来人显然没料到有这么一着,明显的滞了一下,然后一个擒拿就把我摁到了地上,被摔的狠了,我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这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云笙?”来人有些惊讶,赶忙把我扶起来:“你这是做什么?”然后皱着眉看着我,和掉到地上的剪刀。

      “谁叫你大半夜的推门,我以为……以为……”我抽噎着,揉着被扭疼的胳膊。

      “以为什么?”君华摸摸我的头 :“你以为这里是哪?这里是少将军府邸,就算有人进得来,也可得有命进得来内院。”

      “嗯。”我抹一下哭花的脸,心不在焉的应着,借着外面微弱的月光,这才看见他手上刚刚因为一时间的犹豫,被我用剪刀划了道口子,正在往外渗着血珠,滴滴答答的,显得有些碜人。

      “你受伤了!”我忙拉起他的手,还好没有其它地方受伤。

      “不碍事。”他往下拉了拉袖子,遮住那道口子,血却滴到了袖子上,晕开一大片。

      “你先坐下等着。”我拉他到床边,摁着他坐下,他却站在床边一动不动,我又推了他两下,奈何他个子比我高出不少,依然没有坐下的意思,我感觉就像推了一堵墙,不禁有些恼了,抬头气势汹汹的瞪着他。

      “嗯,真不碍事。”他衲衲的道,说着撸起外衣的袖子,一把扯下中衣袖上一块白色的布来,在手上缠了两圈:“看,这样就好了。”

      看着被他用作绷带的中衣袖子上渗出来的血渍,我忍着想骂人的冲动去点油灯。

      昏暗的灯光下,我终于看清楚,不只他的袖子上有血,他的大腿以上的衣服上也都沾满了血。

      “你这是……”

      “因为那天回来的晚了,今天补了二十军棍。”他苦笑。

      “亏了你还能走着回来。”我忙过去把床上的被子折起来铺上:“你先在这趴着,我去找孟军医。”

      他却一把拉住我:“唉,等等。”

      我回头疑惑的看着他。

      “不是什么大事,别惊动他们。”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爹知道了会不高兴。”

      不高兴?这是什么逻辑?当爹的把儿子打成这样不心疼就算了,连医生都不让看这是什么道理?

      “你这里有没有金创药。”他问。

      “没有。”我摇了摇头,别说金创药了,我这就连个绷带都没有,就算有我也不会治伤呀。

      “那算了。”他摇摇头准备走。我一把拉住他:“你等会。”然后就跑出去。

      去哪儿?我留住他干嘛?出了门我才意识到我愚蠢的想法,本来想着说自己病了去老军医那讨点药,可是生病有讨金创药的么?在自己屁股上戳个洞替他去讨药?我摇摇丢了这可笑的想法,我怕疼,也没这么伟大。怎么办?

      忽然想起来,前几天看到孟放背着个小药箱子晃来晃去的,问他干嘛呢,他说看见院子的麻雀被野猫咬伤了,要给麻雀治伤的……当时我还骂他神经病来着。推了推隔壁厢房,门在面反锁了。你说你个小跟班锁什么门!主子都不锁门你锁什么门!

      我有些恼,转身去推窗子,还好窗子是开着的。本来想着偷偷的去拿了孟放的药箱就走的,没成想走到跟前发现他正坐床边,一脸看贼一样的看着我。顿时底气不足起来:“啊,我刚刚睡觉不小心摔着了……”我深呼口气:“想借你药箱用一用。”

      他狐疑的看着我,然后走到桌子跟前拿了药箱:“哪摔到了,我给你看看。”

      我一把夺了他的箱子:“主子的身子哪是让你说看就看的。我走了。”说着大摇大摆的去开门。末了想了想加了一句:“谁让你锁门的,害得我爬窗子!”

      本来是想训斥一下他,好树立一下主子的威严,哪知道他白了我一眼,一副鄙夷模样:“少爷没告诉你么,你床头有铃,摇一摇我这边就会听到。”说完还拉了拉床边绳子上绑着的铃铛,叮铃叮铃好不清脆。我一把甩上门,大步离开了,小子,竟然嘲笑我,你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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