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长别·君华》醉里三生

41、忆长别·四十

　　“白莲和锦鲤没法变化人形，每天呆在瑶池的角落里，看到的景色也都一模一样，日子平平静静的，很是惬意。锦鲤可以在水里游来游去，见过的世面自然比白莲要多一些，偶尔有个神仙飞过了，或是一只小仙兽路过都可以让小锦鲤兴奋一整天，自从他有了灵识以来，便常常感觉到孤独，他身边的其他鱼儿每天只会游来游去不会思考，不会观察。但自从认识了白莲，他便可以把见到的事情跟他一起分享，这种孤独也就渐渐淡了。慢慢的，他和白莲便成了好朋友。

　　但是后来他们遇到了楚暮……楚暮每天每天都会跑去瑶池，给白莲和锦鲤讲天界的新鲜事情，给他们讲广寒宫里的嫦娥仙子多么高贵清冷，讲蟠桃园里的大树多么的郁郁葱葱，讲长着翅膀的天马多么矫健英俊……锦鲤渐渐被这些故事吸引了，原来外面的世界这么多彩，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早日化做人形跑出去看一看，每次到这个时候，锦鲤便高高的翘起红红的尾巴，再重重的拍进水里，以表达他的兴奋。

　　然而白莲却不同，他每日静静的修炼，偶尔化做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静静听楚暮讲故事，时而微笑，时而深思。而每次这种时候楚暮便再也移不开眼。

　　他们平静的生活被打乱了，锦鲤常常丢下白莲，自已跑到岸边眼巴巴的盼望着楚暮的到来，然而楚暮却总是对他的盼望视而不见，每次一来，总是一头钻进莲花丛，便再也不理锦鲤。”

　　“那锦鲤不是很可怜？”我忍不住插嘴。

　　孟放只是笑笑，也不接话，继续讲下去：

　　“就这样过了五百年。楚暮本就是天地灵气所化，灵气越是充足，他便成长的越快，白莲和锦鲤何尝不也是一样呢？他们本就是借助了这瑶池中的灵气才有了意识，现在又沾染了楚暮身上最纯净的灵气，修为更是一日比一日强了许多，白莲勤于修炼很快便修成了人形，然而锦鲤却太贪玩，五百年，只修炼到开口说话。”说到这里，孟放神情黯了黯，嘴边却是噙着笑的。我有些不明所以，但是故事讲到这里，我却是明白了不少，问他：“锦鲤和白莲都很喜欢楚暮是不是？”

　　这次孟放回答我了：“是呀，都很喜欢。”笑容却变得苦涩：“锦鲤一直以为，他的喜欢比白莲更早，后来他问白莲，白莲告诉他，他其实是在完全可以幻化人形的时候，才开始喜欢楚暮的。”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我，仿佛这个问题是在问我，我被他问的有点火起，便口无遮拦道：“纠结这些有什么用，反正楚暮不喜欢锦鲤。”

　　孟放移开目光，神情有些哀伤，我却有些后悔刚才说的话了，忙补充道：“也许如果锦鲤努力些先幻化人形了，楚暮会喜欢锦鲤。”

　　孟放摇摇头，抬起头来看着我似笑非笑：“你总是，心太软，再这么下去，你早晚要害死自己。”

　　我冲他扮个鬼脸:“你快讲，我才听了一点。”

　　孟放继续道:“后来，楚暮给白莲花起了了个名字叫做莲生，说是为了给庆祝莲花终于修得人形。”

　　“好俗气的名字！”我忍不住打断他:“那鱼儿化成人形了不得叫鱼生？神仙就是这么起名的？”

　　孟放摇头笑到:“莲生也是这么跟楚暮说的。”

　　我错愕:“我还以为小莲花从此感恩戴德，以身相许了呢！”

　　孟放又摇头:“他是以身相许了，不过后来鲤鱼不叫鱼生，叫锦儿。”说完促狭的望着我。

　　想起那天在峡谷战场上我叫他锦儿，心想说这话他多半是为了撒气，便没放在心上，又问:“那再后来呢？”

　　“再也后来就没了，莲生和楚暮幸福快乐的在一起了。”

　　“……”这是在骗三岁孩子么？我不依不饶，孟放却推脱说自己很累，没精神给我讲故事，把我赶了出来。

　　孟放的故事讲的没头没尾的，很是让人恼火，神仙怎么可能和妖精幸福快乐的在一起，一定是他还没梦到吧！嗯，一定是！

　　这么想着，自己晚上却没睡的安稳，梦里那张俊俏的脸回过头，一脸宠溺道:猫儿，你又调皮了！

　　来了！就是这个梦，那个一直看不清脸的人这次回过头，梦却没醒，他说:“人间不是个好地方，你不要总偷偷的往那里跑。”

　　我在梦里冲他吐吐舌头，抬脸冲他叫到:“喵～”

　　没错，我在自己的梦里，是一只猫。

　　猫儿是我的名字，我看了一眼门口的花树，叶子总是一片一片的往下掉，却从没堆积到地上，而是变成零散的光，化在云里。

　　“琉璃树是人间生命陨落反馈树，你看着叶子总是一片一片的落下来，就是一个个的生命陨落了，这新长出来的，就是新生婴儿。”那人跟我解释道。

　　“喵喵”我叫着，轻轻一跃便顺着树干爬到了树上。那人摇头，仿佛他怎么劝说，我总是不听，他很是失望。

　　“哎呦我的小祖宗！”这时候一个仙童模样人跑了过来，先向那个俊俏的行了个礼，这才一挥手里的拂尘，一把把我从那树上扯了下来:“王母这会儿找你找的紧那！你怎么还在这睡觉。”这话是冲我说的，我睁了一只眼，看到他把我扔到一片粉红色的云上，便急匆匆的驾着那红云向西边驶去。

　　我这才站起来，理了理胡子，冲下边喵喵叫了两声，那俊俏的人才冲我挥了挥手。

　　王母在瑶池赏莲，身边围了一群女仙，想是应该是什么日子，叽叽喳喳好不热闹，那红云驶到门口却没进去，我刚轻轻跃下红云，便看那拿着拂尘的小仙急匆匆驾云走了，原来只是个车夫。

　　那边王母冲我招招手，便兴高采烈的奔跑过去。原来今天是鹊桥宴，一排排的喜鹊飞来飞去，一会搭个桥，一会又搭个屋，叽叽喳喳。我跑过去，冲着飞的最慢的那只就是一爪子，撸了一把鸟毛。

　　“猫儿莫要调皮。”一个仙娥把我抱起来，顺了顺我头上的毛，这招很是受用，我眯起眼呼噜呼噜，表示舒服。这时候不知是哪个仙娥又挑了个又大又甜的蟠桃塞了过来，我立刻叼了要走，想着找个僻静的地方慢慢享用一番，却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转过头，却是广寒宫那只死兔子！

　　“娘娘让我告诉你，不要乱跑，一会你娘要过来。”那兔子开口说着人话，是个少年的声音。

　　“喵喵喵！”我寒毛直立，冲他大吼表示不满，欺负我未化人型，不会说话！

　　“你不要吵。”兔子后腿挠挠耳朵，红眼睛一眯:“有本事化了形再找我打架。”说完一蹦一蹦的走了。

　　死兔子！等着瞧！

　　其实兔子有名字，叫小白。是嫦娥起的，明明是只公兔子，却叫个这么娘的名字，我当时着实嘲笑了他一番，他却不以为意，只抛下一个轻蔑的眼神，像现在这样，一蹦一蹦的走了。

　　与大多数仙兽一样，我们只是仙娥养来解闷的。有些高大威猛的，不是被男神仙训了当坐骑，就是在丹房做劳力。还有些仙气沾的久了会说话，比如兔子小白，还有些更是化了形成了妖精，便要去长别山历劫，比如我娘。更是有些历过了劫化了仙的，比如大明宫的凤凰。那些历劫未成的要么永远留在长别山做一世妖精，要么落下人间再一遍一遍的轮回转世继续修炼。

　　历劫太痛苦，下人间轮回更是苦，还不如在长别山生一窝小的逍遥自在，这是我娘告诉我的。说实话，我觉的我娘真是没志气。既然化的了形，为什么不历劫变神仙？成天在一个破山上待着，还不如去人间体验七情六欲来的有趣。

　　然而我的亲亲娘亲，从来不赞同我的想法。

　　过了这鹊桥宴便是我的生辰，过了生辰，我便二百岁了，听说兔子二百岁便可说话了，不知道我会不会也能说话，到时候一定要去广寒宫跟那只嚣张的兔子大吵三百回合！这么想着，那个美味的蟠桃已经下了肚。

　　却不想在我生辰那天，却发生了一件震动天界的事，那瑶池的一尾鲤鱼直接化了仙！

　　是的，直接越过精怪，化了仙！

　　放眼三界，这样的事情还是头一遭，要知道，就连那东南山的凤凰当年化仙还是要涅槃的！而这鲤鱼虽是瑶池内修炼，却也得先化人形，再去长别山历劫，过了三生劫，断了凡根才能飞升。

　　“司命星君，”王母问道:“最近三界命盘可有异像？”事出突然，又发生在自家地盘，王母的心情可想而知。如今有跑来一群看热闹的男神仙，本是自家私宴，生生让尾鲤鱼给搅和了。

　　司命星君去查命盘了，其他仙人围在一起窃窃私语，我却有些心虚，这鲤鱼其实是我旧识，早几十年前就会说话了，我闲来无聊，就会跑到瑶池边上去跟他聊聊天，他爱听我讲外面的故事，说话的时候并不多。后来我认识的仙子越来越多，还会偷偷溜到人界去玩，就与他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了。直到前几天太白星君刚出炉了一颗丹药，听说大补，若是修为平平的仙兽吃了一个月了助开口，我便讨了来想着生辰那日给娘亲个惊喜，没成想一个没留神，丹药掉进了瑶池。难不成让锦鲤给偷吃了？

　　我也这边兀自想着，那边司命星君却已回来了。跟身边的神仙耳语几句，便看那神仙皱起了眉，我心里突突跳，生怕他一发作把我捆了拿去问罪，正要悄悄溜了，却听那边说了一句:“莫非……与那罪莲有关？”

　　众神仙听了先是安静了一刻，而后便像炸了锅，呜呜泱泱的讨论起来。

　　罪莲？这又是什么故事？我怎么没听说过？难得活了这么大年纪的神仙还能记得这样一件事，肯定有趣的很。于是又把缩了一半的脚又往前抻了抻。却不想王母举起手止了这场讨论。

　　“众仙家，既然司命星君查得这锦鲤履历是一片空白，便说明三界暂无异像，只是当下，他一无府邸。二无报备，三无历劫，我也这瑶池住的都是仙娥，实在不宜收留他一个……”看了一眼锦鲤:“咳嗯……一个仙君，所以大家看看，今天哪位先收留则个？”

　　此话一出，众仙君面面相睽，竟然比刚才的沉默还安静三分。说实话，这锦鲤化仙化的蹊跷，不知道接下来会出什么岔子，谁愿意这个时候接个祸头放自己家？正犹豫不决，司命星君站出来拜了一拜才说:“听闻玄冥神君正下界历练，一时半刻想是回不来，神君的太清殿又素来清净，不如……先辟出一间偏殿暂且让锦鲤安顿，等安排好了再让他搬出来也无不可。”

　　“甚好甚好，如此甚好……”众仙一致赞同，于是锦鲤便住进了太清殿。而这一住，就是三十年。

　　这三十年锦鲤过得本本分分，本来清净的太清殿却热闹了许多，玄冥神君许是在人间历劫上了瘾，一世过了竟没回来又历了下一世。眼看这稀奇事没有变化，长命的神仙们便渐渐抛诸脑后把，把锦鲤给忘了。

　　我是锦鲤的旧识，自然平时走动最多，这太清殿果然太清净，没了神仙们的来访更是清净的出奇，连个侍候的仙童都没有。我越过门槛直接跳到沏茶的案几上，对着已备好的茶盏舔了几口。那边锦鲤神仙也已经准时进了门，欢快的跑了过来:“猫儿哥哥，你来啦！”

　　猝不及防被拥进一个怀抱里，我用他的袍子擦擦嘴，喵喵的叫了两声。

　　锦鲤迫不及待，放我在膝上:“你不来，我连个说话的都没有。”

　　锦鲤生的好看，白净可爱的，比那些老神仙好看多了，却不如那个守界门的神仙长的英武，兀自对比了一下，在美人锦鲤身上又蹭了蹭。

　　“猫儿哥哥，你快给我再讲讲外面的新鲜事。”锦鲤迫不及待，我便娓娓道来的给他讲人间的见闻。我喵喵的一阵乱叫，他却听的懂，讲到兴奋处，他便会一阵神往。于是我每次出去，回来的第一个去处便是太清殿，已然成了习惯。

　　直到有一次，我溜去人间。回来时却没看见守界门的神仙，以前他虽然总是躺在门前睡觉，可是从没见过他擅离职守过，这次难不成被哪位上仙叫走了？正纳闷间，便已到了太清殿，跟往常一样都没想就窜了进去。却不料被里面的情形吓得直接化了人形。

　　太清殿的偏殿里，那守界门的神仙正和锦鲤白花花的滚做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