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长别·君华》醉里三生

2、君华·二

　　从梦里惊醒时，浑身上下被冷汗湿透了。身旁的火炉还在燃烧，木炭的香气索绕在鼻尖，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是梦吧……一定是。

　　我坐起来，意识还不是很清醒，门帘忽然被掀开,一阵冷风灌了进来，门外的阳光刺的我眯起了眼。进门的却不是父亲，是一个穿着棉袍的少年，他端着一个水盆，掀开门帘的刹那，耳边又响起说书先生的声音。

　　那孩子肤白如雪，双眼为金色，哭声铮铮响亮，被埋在雪地里却生气勃勃……

　　眼前端水的少年英挺俊朗，长长的黑发束成一束，随着他的步伐一摇一摆，他的个子很高，偏瘦，像一棵白杨一样的挺拔。是了，他的眸子是金色的，好像阳光的颜色。

　　“你醒啦？”他放下手中的水盆，俯下身来看我。我还在盯着他发呆，他伸手在我眼着晃了晃：“莫非捡了个傻子？”

　　我盯着他水嫩的脸，不自觉的问了出来：“你就是北国将军的儿子吗？”

　　他怔了一下：“你认识我？”

　　我摇摇头：“不认识。”

　　他笑起来，眼睛里满是阳光：“那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我听说过你。”我指指他的眼睛：“你的眼睛。”

　　他歪着头：“喔？原来我这么出名。”他脸上笑意盎然，眼睛里却冷了下来，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他饶有兴趣的盯着我：“你怕我？”他问，我摇摇头，他的笑意更深：“那你为什么发抖？”

　　“冷。”我紧了紧身上的被子：“我怕冷。”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仿佛正在判断我话里的真假成份，然后，他突然凑近我：“你不觉得……”他的嘴角好看的勾起来：“我的眼睛很可怕吗？”

　　他的眸子里有光在闪烁，我刹时被迷晕在里面，有个熟悉的影子里他眸子里跳跃，那是我，又不是我。手不自觉的抚了上去，却还没有碰到那扇长长的睫毛就被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放肆！”他的脸被气的通红，也许差点被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给轻薄了去，想想他一个将军家的公子，怎么能受这样的气。

　　“你只不过是我从路上捡来的一个狗崽子！用不着这么快就向主人摇头摆尾的示好！”他退开，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我缩在被子里，怔在那里还没有回过神：“什么？”

　　“哼！”他轻蔑的勾起嘴角：“还在装傻么？明明抖的厉害，还把那只脏手伸过来干什么？”

　　“我……怕冷。”我收回手，垂下眸子，他不信我也没办法。

　　“怕冷？”他捉住我的手：“手这么温怎么会冷？”

　　“我……”

　　“你？你也只不过和他们一样，怕我。却还不想放开这棵能依附的大树，是不是？”

　　我诧异的看着他，不是他猜中了我什么心思，是他小小的年纪却这样的多疑，他有钱有势就很了不起了么？为什么觉得所有的人都要依附着他才可以？

　　我反驳：“我没有。”

　　他斜着眼睛看我：“有没有你自己最清楚。还有，明天我的军队就要走了，你不要跟过来才好。”说完就要走了。

　　我正想冲他翻个白眼，他却走到门口时忽然回过头，我被吓了一跳，他却笑意盈盈的冲我挥了挥手： “这个我喜欢，我收下了。”仔细看，赫然是我一直带在手上的墨玉珠。

　　“你这个无赖！”他冲他大吼。他却哈哈的笑着掀开门帘出去了。

　　他拿走了我身上最值钱的东西。明天一定得和他要回来。这样想着，却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梦里，有一个墨发青年孤独的站在一棵树前，大树长着五彩斑斓的叶子，每次叶子从树枝上掉下来，上面就迅速长出新的叶子，那落叶却在还没有落地前就碎了。

　　“这就是你向往的生命。”青年回头，那一直看不清的样子却清晰起来，他有一双金色眼眸，清秀的脸蛋，墨发披散，松散的白衣随意的穿在身上。突然那个忧郁的人笑了起来，抬起胳膊，说道：“这个，我拿走了！”我惊醒。

　　一直以来，我都在做同样的一个梦，梦里的人我从来没有看清过，他有长长的墨发，一身寂寞的白衣，和一双忧伤的眼睛。梦里有五彩斑斓的大树，有云雾一般的池水，唯一看不清的，就是那个人的样子。

　　但是这次，那双金色的眼睛，明明是那个无赖的。那个无赖怎么会是梦里的那个人，真是可笑，我梦到的可是神仙，他算什么？他不过是个臭屁小孩再加无赖！

　　正想着，外面响起了马鸣声，一定是他们要出发了。我掀开被子，赤着脚跑了出去。

　　将军家的少爷正坐在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上，那马的脖子上有一块棕色的毛，像火焰一样的颜色。他抬头凝视的远方，完全没有昨天晚上的孩子气，我站在门口，就又这样呆了下去……

　　“喂！不是不让你跟着我么？”直到那个人的声音把我从发呆的状态拉了回来。

　　“你在看什么？口水都流出来了。”他嘲笑我说，周围也跟着传来几声讪笑。我的脸蓦的红了，不自觉得用手擦了擦嘴。哪有口水？我气的瞪他，他笑的更大声了。

　　“怎么？要不要坐上来？”他拍了拍身前的马背，嘲笑意味十足。哼！我又不是姑娘，怎么能坐在那里！

　　“你少得意。我只不过是来要回我的墨玉的！”我昂首挺胸，总之气势上不能输给他！却忘了自己现在披头散发，赤着脚穿着亵衣。

　　“你的？”他的高傲的仰起下巴，一副凡事我最大的模样把我气了个半死：“哪只眼睛看到是你的？你看你的样子，像是买的起墨玉的人么？”说完还威胁一样的扬了扬手，我的玉珠在他手上摇啊摇，我想我的头上都快冒烟了。

　　“你是个无赖！”我气的跳脚：“不就是块墨玉么？小爷我家多的是，你想要我给你，把我的玉珠还给我！”

　　他愣了愣：“这个，很重要么？”

　　废话！要是你从小带着它一直带到现在，天天宝贝着怕摔了，你看看你还舍得送人么。

　　他又说：“你家是做玉器生意的么？”

　　嗯，我狠狠点了点头，有戏，我的玉珠子啊。

　　“那你一定是个识货的。”他说。我又点点头，那是，什么叫耳熏目染？小爷我还是有那么点儿见识的。

　　“那你看看这个。”说着，他扔给我一块玉佩，翠绿的颜色仿佛能看到里面映出的阳光。是一块上好的和田玉。我把它举在阳光下，赞叹不已。

　　“怎么样，比你的墨玉值钱吧。”他得意的问我，我又点点头：“确实。”

　　“送你了！”他大方的一挥手，我愣住：“那我的玉珠……”

　　“我喜欢，我的了。”

　　得，前面我说的全是废话了！

　　废话归废话，玉珠我是得今天一定要要回来的。

　　“我不要你的玉佩，把玉珠还给我。”我冲他瞪眼，继续宣布玉珠的所有权。

　　他皱起好看的眉，显的有些不耐烦：“我说过这已经是我的了，玉佩我已经送给你了，砸了扔了是你的事。”说完一拉缰绳准备出发。

　　无赖！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无赖的人？我冲上去，仰起脖子冲着他的胳膊就准备咬一口。周围的人都被我的举动吓的愣在了原地，我却忘了，他是将军家的公子，身边怎么会少了贴身侍卫。我这样的举动，已经算是刺客的行为，于是我听到有凉凉的剑风向我扫来，我没练过武，哪里躲的开，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却是被吓傻了。

　　马背上将军家少爷一脸的惊恐，大喝一声：“住手！”不知道是说的谁。侍卫的长剑却已经来不及收回，噗嗤一下没入了我的胸膛，我想我这次一定死定了。胸口传来金属没入体内凉凉的感觉，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痛，就被吓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