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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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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一个由珊瑚构建的王台之上,这是碧落海的正中央;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心中涌起些许的无助。
我是一个鲛人,也是鲛人的王,整个碧落海都是我的领地,但是我却没有一个子民,因为我不只是鲛人最后一个王,也是鲛人这一古老的神遗一族最后的一员。
我不知道我活了多久,在我记得周遭的存在之时,我身边还有一个忠心的子民——梵耶;他也同样是鲛人。他是我唯一的朋友,也是我的老师,是他教会了我很多的东西。
但是后来他也死了,他走的那天很平静,在这之前他就已经很衰弱了,似乎他已经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了,所以在前三个火红的太阳升起降落的时候,就停止进食了,那时我还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吃东西了,每一个白昼,我都去海底的珊瑚摘海摩罗果,然后堆在他身边,但是他却躺在王台上面一动不动,只是微笑的看着我。
他面对死亡时,很坦然,当他寿命终结的时候,他突然叫道我的名字“婆娑”,我刚刚浮出水面,听到他的声音,我连果子都来不及放好,赶忙走到他身边。他看着我,露出微笑,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叫着我的名字“婆娑……婆娑”
直到声音越来越小,直到要把耳朵贴在他冰冷的唇上才能听见,直到最后的声音都消失掉。他死去的容颜还是那样的美丽;因为鲛人成年之后,时间不会在鲛人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迹,直到生命的终结。
那一天我哭了,无数的粉色的珍珠从我眼角落下,掉在珊瑚上然后弹在一边;其实我并不知道这叫做哭,只是以前,很多次,在王台边上,梵耶在做对鲛人的神明,枯萎与黑夜之神摩罗摩耶的祷告时,就像现在无数的珍珠从他的眼角散落,一颗一颗掉进大海……
我摸着胸口,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握住一样,很痛,很痛;这比身体被珊瑚划破的疼痛,要严重无数倍,似乎还有一种是无边的空荡。我皱着眉头想了一下,这似乎就是梵耶说过的,是叫做心痛、难过的东西。
梵耶,你知道吗?我在你死去的那一天,我知道了什么是流泪,什么是心痛,什么是难过。
后来我把梵耶的尸体放在了王台下面海里面的归魂塔中,这里永远燃着一道绿色的火焰,我把梵耶的尸体慢慢放到火焰上面,那道火焰一下子包裹住梵耶的身体,然后梵耶的身体一寸寸的消失,最后只剩下那道火焰,静静的在那里跳动。梵耶曾经带我来过这里,告诉我这里是鲛人埋骨的地方,每一个死去的鲛人,都要把它放在这摩罗摩耶神最初赐下的可以在水下面存在火焰上,这永远燃烧着的火焰可以灼烧鲛人的尸体,让鲛人回归最初的地方。
突然,什么东西打在我的手上,把我从思绪上拉扯了回来,又是一滴打在我的唇上,湿湿,冷冷的,带着微微的咸味。
下雨了。
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一个人坐在王座上一动不动,自我记事起我就没有离开过这,这是梵耶叮嘱我的,我问过他为什么,我记得他当时明朗的碧绿眼睛一下子暗淡了下来,然后许久,久的连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时,他才低低的说道“因为人”。
人,这是梵耶告诉我的,他说这是连神明都要侧目的种族,也是鲛人慢慢变得稀少,直至即将消亡的原因。每当我想要追问的时候,他却什么也不肯说了。
雨渐渐大了起来,我连着王台如同化作一尊雕塑一般,渐渐被雨吞没。
这场大雨没有下多久,直到摩罗摩耶神将天空笼罩,月亮和星星出现在天上就停止了。
我默默的跪在王台上,珊瑚硌得我的脚有些疼痛。我左手的手背遮住我的眼睛,右手扶着我的胸口,开始对着神明祷告:
摩罗摩耶
我至高无上的神
请允许我唱诵你的名
你是至高的神
于日落之地升起
日出之地降下
你让万物停止劳作得以生息
我将一切献上
请免于我的罪
我子民的罪
我和我的子民将永恒追随你的荣光
请赐福我与我的子民
使我们死后定能回到你的国度
在那里得到永生
祷告完毕,我再度坐在王座上,慢慢的瘫倒,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