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孤城，蔚玉奴的江湖》多肉星君

8、回家

　　我回到拜月山庄的时候，李承晟正在等我。

　　他穿着一身白衣，独坐在廊下。空灵的双目静静的注视着我。似乎明白一切。

　　我像以前一样坐在他旁边，又假装乖巧的为他奉茶。自那年娘亲的事情之后，我们的相处模式，似乎微微有了变化。人前，我就像一个怪物，从不曾哭泣。他就是一个石头，古井无波。只有我们两人知道，那年我八岁，因为一个对我们都很重要的女子，我们抱在一起哭泣。

　　回来了？他问，声音里没有波澜。

　　嗯。我应声，手指却控制不住的抖。些许微白的粉末就这样被我抖入李承晟的茶杯。

　　一双手突然伸过来拉住我的手。我吓了一跳。向李承晟看过去。他的眼底仍就平静无波。

　　这一个月在外面受苦了吧？

　　没有。我急忙否认。手偷偷从那双温热的掌中抽出。他没有拒绝。反而顺手端走茶杯，似乎本意就是如此。

　　我知道你一直想出去。所以没有派人找过你。玩累了回来就好。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简单的几句话，却让我热泪盈眶。原来，他竟是天下最懂我的人。

　　李承晟……你干吗对我这么好……

　　啪！他用手指在我脑袋上点了一下。傻丫头，你是我养大的。不对你好还要对谁好？

　　也对哦。我傻傻的笑。李承晟看着我抓耳朵，竟也笑了出来。那一瞬间，我以为天空都变暗了，光芒都集中在他灿烂的笑脸。我眨眨眼，甚至可以看见自己在他眼睛里渐趋酡红的脸。

　　不过，下一秒，我脸色立刻变了。因为，李承晟手中的茶杯，已经贴近唇边。

　　不要！不能喝！我想扑上去抢，李承晟却眼明手快的护住。

　　这是你第一次为我倒茶，这茶，我不能不喝。

　　那双清明的双目，果然洞察一切。

　　说完，他还是微笑着，把茶全部倒入嘴里，一滴不剩。

　　我终于撑不住，哭倒在他怀里。

　　李承昇，李承昇……

　　李承晟叹口气，温柔的拥住我。我一直都尽力对你冷淡，就是希望不会有这么一天。想不到，父王还是不肯放过我。丫头，今晚我就找人送你走。白云城主叶谷凌是你亲生父亲的儿子，他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我不走！我突然明白为什么他每次和我一起都让李顺陪在一边，原来，他早已知道李顺是皇帝爹爹的眼线。所以每次都故意在李顺面前演戏。

　　傻丫头！你不走，难道想逼我死吗？难道你不知道只有你是我唯一的弱点。

　　那你有没有……有没有……

　　我突然想要弄明白一件事。抬眼看着他，一双眼睛几乎贴上他的脸。仔仔细细，研究他每一丝表情。

　　你……

　　他又叹气，偏过头。

　　我坚决的抓牢他的脸，把他转回来，对准我的。

　　不许逃！李承晟！我知道你喜欢过我娘。但是我娘早就死了。我跟我娘长得这么像，又跟你一起生活这么多年，难道你一点都没有对我……

　　最后几个字，怎么都无法说出来。因为我看到李承晟的表情，那双眼睛里有太深的东西，我无法辨清。一种无形的压力重重的压在我的心上，无法呼吸。

　　很久之后。他收回目光，我终于可以动弹。

　　你是怎么知道那么多事？我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你。是谁说给你听？

　　啊？我吓一跳，不明白他怎么将话题转到这里，心虚的回应。是府里的侍女偷偷议论，我偷听的。

　　哼，看来，府里养了太多闲人。

　　他冷哼一声，推开我，站起身。我不明所以，刚要追上去。突然听到下人远远的喊，小姐，皇上派人请你进宫。

　　李承晟惊疑的回头看我，我们两人的目光对在一起，看出了双方对皇帝爹爹这一手釜底抽薪的厌恶。良久，他叹了口气，下令。让人准备马车，我亲自送小姐进宫。

　　一路上，我紧紧抱着李承晟的腰，伏在他怀里不停的哭。似要流尽一生的眼泪。

　　李承晟一直安安静静的坐着，不发一言，纹丝不动。

　　直到我下车的时候，他突然捏住我的手，说了一句。

　　等我，我会来接你。

　　我却笑了，摇头。不，你不要来。我不准你来。

　　到了这种地步，李承晟韬光养晦十六年，暗中部署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如果他还想成王，只有孤注一掷。但，如果因为我乱了部署，必定会被皇帝爹爹一举歼灭。所以，我宁愿他不要顾惜我，宁愿我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

　　李承晟没有回答，只是灿烂的对我一笑，翩然远去。

　　如幕的夜色里，那身白衣如诗如画，刻在了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