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三之醉紫萱》瀚海胡杨

27、27、伤逝

　　紫萱还没想到办法，林业平的生命已快到尽头。火毒最后一次剧烈地发作，他整整痛了三天。等到第四天，林业平好像回光返照，整个人都很清爽，脚步也很稳健，他让紫萱扶他到庭院里赏花，还叫她备笔墨，他要画画作诗。

　　紫萱搀扶他到庭院中，按照他的意思，搬了张檀香桌子和太师椅，让他坐在开满萱花的花丛中，又为他摆放文房四宝。

　　林业平笑呵呵道：“萱儿，我这一生自命不凡，多才多艺，却从未为你临摹画像，今天，趁着我还有最后一口气，一定要完成这个心愿。”

　　紫萱劝道：“业平，你别太累了，还是好好休息吧。”

　　林业平摇摇头，道：“哪会累？今天我精神得很。你……你就在湖边柳树下坐着，我开始画了。”

　　紫萱不好拂逆他，便坐在湖边，抚摸辫子，笑语盈盈、深情无限地望着他。

　　林业平一笔一划画着，嘴角时不时绽放出笑意，似乎对自己所画的非常满意。

　　等到他画完了，紫萱站起身，十分期待，道：“我要去看了。”

　　林业平止住她，道：“等等，还需再等等！我要提上一首诗，这首诗以后陪伴萱儿，就好像我陪伴萱儿一样。”

　　他刚赋上诗，正在这时，屋子里传来一个婴儿细微的哭声。

　　紫萱兴奋地道：“莫非……莫非是青儿醒了？她醒了？”

　　林业平也很激动，赶紧对紫萱道：“快去把萱儿抱出来，我要看上一眼，见她是不是醒了？”

　　紫萱急忙进房去，跑到摇篮旁，林青儿的哭声忽而终止，她又陷入无止境的长眠。

　　“青儿……青儿……你这顽皮的孩子，又骗娘了？每次都害得娘和爹空欢喜了一场。”紫萱抱起襁褓中的林青儿，轻轻摇晃道，“但娘和爹都不会怪你，你多几次哭啼，娘和爹反而更高兴。”她抱着她出门，道，“你爹想见你，咱们出去见他。”

　　紫萱来到花丛中，紫色的萱花依旧开得绚烂，似乎在极尽最后一缕芳魂，要在这人间留下刹那芳华。

　　林业平闭住眼睛，靠着太师椅，双手挂在椅把上，安然地倚在那里，砚上的笔墨还未凝干。

　　画面一下子定格住。

　　紫萱抱着林青儿，提住沉重的步伐，走到他身边，轻轻唤道：“业平……业平……我抱着青儿来了。”

　　林业平没有吱声，他就此长睡，永远都不会再醒来。

　　紫萱的泪水滑落，感到整个世界都死了，要不是怀里的孩子，她早就撑不住瘫软在地上。

　　“业平，你不是说想见青儿吗？我带她来了。业平……”紫萱仰望苍天，悲痛难当。她低头对女儿道，“青儿，刚才你哭了，是不是知道你爹就要与世长辞了？”

　　林青儿自然无法回答，天地之间，没有一个人能慰藉紫萱的痛楚。

　　等到紫萱哭完了、哭累了，她将林青儿重新放回摇篮，回来再收拾林业平的遗体和遗物。

　　她看到了他作的那幅画，一名紫衣女子，坐在湖边，纤手轻抚辫子，那样的如花美眷，明艳如同流霞，缥缈宛若仙子。

　　她又见着画中还提着一首诗，紫萱一字一句念道：“萱花寂寞红，亭亭发几丛。凝露仰宿雨，窈窕舞熏风。宜男不忍佩，仙人岂相通？解语朝暮伴，忘忧了残生！”

　　回首林业平一生，虽位居太守、极尽殊荣，却也磕磕绊绊，到晚年为了紫萱，迁徙大江南北，可谓前半世繁华，后半世凄凉。而他所有的付出都是甘之如饴的，因为比他更心甘情愿付出的还有紫萱，一代女娲后人。

　　萱草相伴，忘忧残生！

　　白色灵堂上，一身雪衣的紫萱，满目凄凉地跪在那里，接待一批批前来吊唁的宾客，他们纷纷劝她节哀顺变。等到宾客都走了，灵堂中又剩下她一人。

　　灵堂之外，一个与神灵一样不老不死的魔，静静地守在外面，他望着辛酸的紫萱，他比她更心酸。

　　重楼掩不住叹息，喃喃自语道：“几十年了，再难以割舍的情感，终要割舍，这就是人神之恋，你既然知道，何必一次次使自己陷入绝境？”他知道紫萱没有听到，她永远都不会知道，或者她知道，却故意装作不知道，在她守护顾留芳两世的时候，他同样也守护了她两世。

　　“阁下既然来了，何不进去吊唁一下？主人家会很欢迎。”圣姑站在重楼背后，真诚地邀请他进去祭奠。重楼对紫萱两世的情缘、两世的守护，别人不明白，也许圣姑理解。作为一个旁观者，她清楚地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一代魔尊，不求回报地守护着女娲后人。

　　“相见不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我知道她很好，就足够了！”重楼正要离开。

　　圣姑忽然提道：“尊驾可有办法解救萱儿的孩子？令她尽快苏醒？”

　　重楼眼里闪出一丝深刻的痛楚，他喉咙像哽着铅块，艰难地问道：“她的孩子？她与林业平的孩子？”

　　圣姑听出他种种不甘和羡慕，却还是点头道：“是！”

　　重楼笑出来，哼道：“本座不喜欢多管闲事！”

　　圣姑继续道：“我……我知道我是个自私的俗人，但还是有一事相求阁下。萱儿以后会去锁妖塔取出女儿的心窍，但锁妖塔里妖怪横生，个个绝非等闲之辈，若阁下能在那时候助萱儿一臂之力，保她周全，这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重楼冷冷地回绝她，心里却早已下定主意，只要紫萱有危险，他随时都会跑去相救。他焉能不管她？只是现在，他真的不愿再逗留，徒增痛苦，便终于拂袖一走了之。

　　“圣姑，你来了，你在外面和谁说话？”紫萱走出来，明知故问道。

　　“没什么，一个过客而已。”圣姑回答得很坦然。

　　“过客？”紫萱望着空气中重楼消失的影子，深深地理解到这个过客的涵义。

　　他在她生命中，在她情感的世界里，终究只是一个过客？

　　“圣姑……”紫萱无比幽怨，道，“你说我为何要不老不死？我这一生最企盼的，不过是和业平白首偕老，如今他死了，我却寂寞地活着，又有什么意思？”紫萱与圣姑来到灵堂前，望着林业平的棺柩说。

　　“萱儿，这是你的命，也是无数神族的命！”

　　“我不认命！圣姑，我不能认命，业平连青儿最后一眼都没看到，我想让他看到，业平想看青儿长大，我想完成他的心愿，我真是太喜欢太喜欢他了。”

　　“难道你还想去找他的来世？就算找到了，他一如既往爱上你，可又如何？你们最终还是会分离，你想永远重复这样的轮回吗？”圣姑好言相劝。

　　“圣姑，我不是有水灵珠吗？我可以用它来修炼内丹，让转世的业平服下，他便能飞升成仙、长生不老，这样我们就能长相厮守。你说行不行？”紫萱突然想到这个办法。

　　“不是不行，只是谈何容易？”圣姑叹口气，道，“凡人有哪几个能得道成仙？秦皇汉武，他们也想长生不老，为此不惜逆天而行，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

　　“圣姑，我总要试一试，不然我绝不甘心！而且顾留芳两世都是善人，他如果成仙，也算是功德一件。我要是能助他修成正果，即便我们不能相守，我也心甘情愿，因为他很好很好，我就放心。”紫萱说得痴极了。

　　“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我苦练修为，伺机去锁妖塔取出青儿的心窍，再找到那个至刚至阳之人，救回青儿后，我便去找他的转世，助他修成正果。”

　　“好吧，既然你意已决，我也无需多言。青儿我先帮你带去女娲庙抚养，你取回她的心窍后，又找到那个至刚至阳之人，再去找我。”

　　“嗯，谢谢圣姑，烦你以后多照顾青儿！”

　　“放心吧，我会的，你一切小心！“

　　过了几天，圣姑抱着林青儿要回女娲庙，紫萱最后抱了抱女儿，凝噎道：“青儿，我一定会救你。你要知道，娘和爹都非常非常爱你，我们也非常非常恩爱，可老天不让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教你沉睡那么久，又让你爹含恨而终，娘很不甘心，我会想到办法，再让咱们一家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