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三之醉紫萱》瀚海胡杨

13、13、永夜

　　太阳下山，天狗食月，昏天暗地，鬼哭狼嚎。

　　舞宫破土而出，甩着妖红的节肢，吐着阴森的毒气，身躯几乎占满花园。众侍卫抽出刀剑，同仇敌忾，想要与妖精决一死战。

　　舞宫狂笑道：“区区凡胎，怎可能是我的对手？”她尾巴一甩，便有一堆人丧命在她裙下，成为她裙下的亡魂。舞宫对陈舞儿道，“来吧，让我的妖灵寄托在你身上，咱们一起称霸人界！”

　　“称霸人界？未免太过容易。”紫萱将顾留芳安放到花丛中，轻吻了一下他额头，然后腾身一起，悬于半空，露出人首蛇身。

　　“没想到你竟然得到了世上最赤诚的爱，这世上竟有一个男人肯耗尽心血救你？”舞宫不可思议地道。

　　“是的，留芳用他至情至圣的爱，让我重获新生，还为我驱逐了人间浊气，使我恢复真身。天地有浩然之气，人间有真情厚爱，尔等妖孽，既不能明白，妄称要纵横人界。”

　　“哼！女娲后人，你刚刚恢复真身，以你现在的功力，果真能打败我吗？你别忘记了，我身上有你的血，我也获得了最高的灵力，结合世上最邪的妖力，你要打败我，难上加难！”

　　“无论如何，粉身碎骨，我都要一试！”

　　“那我就成全你，让你再一次死在我手上，看世上还有谁能救你。”

　　舞宫凝聚全身邪力，盘旋着节肢围困紫萱，将她缠绕起来，之后使出千足夺魂功，千足劈打，一刻不休地攻击紫萱。

　　紫萱应接不暇，一节节突出重围，她对准舞宫脑门使出“梦蛇蛊”，想置她迷乱，减轻其攻势。

　　奈何舞宫战得兴起，又适逢阴气浓重，她占据天时地利，不免精神抖擞，对着紫萱的蛊术视若罔闻。

　　紫萱处于劣势，看到苍生系于她手，又见顾留芳已死，她不禁感伤，悟出“雨恨云愁”，用那瓢泼之雨冲击舞宫。

　　舞宫笑道：“这招倒是厉害，可惜我天生并不畏惧雨水。你还是接我这招吧。”她用至高的灵力结合邪力，使出“独霸九天”，妖邪的魅影袭向紫萱心口。

　　紫萱只感到心口被捶打得厉害，一口气不顺，到何处去安身立命？她倒在顾留芳身旁，凝视着他，牵住他的手，悲哀地道：“留芳，我的心好疼，你等着我！”

　　舞宫继续狂笑，道：“你不仅外伤，还内伤。好，既然你们这般恩爱，我就成全你。”她又使出那招独霸九天，放出魅影继续捶打紫萱心口，誓要将她置之死地。

　　就在这时，九天开裂，红光一闪，一个红发男人降于跟前，他紧抿双唇，形态冷酷，狂野的瞳孔闪着愤怒的光芒，在这苍茫的夜色中熊熊燃烧。他帮紫萱接下那一招凌厉的独霸九天，之后怒不可挡地指着舞宫道：“大胆杂碎，你敢伤她？”

　　“阁下从何而来？敢管这人界之事？”舞宫看他轻而易举接下她那招，不由得蹙眉问道。

　　“哼！你不配跟本座说第二句话。”重楼魔掌一挥，翻云覆雨，一招“魔血弹”摧向舞宫。

　　舞宫只觉得眼冒金星，还没反应过来，瞬间就被重楼毁天灭地的掌力打得形神俱灭。

　　紫萱眼见蜈蚣妖阵亡，松了口气，却仍感到心口剧痛，这痛不知何时方休？紫萱累了，累得只想握紧顾留芳的手，就此长眠。

　　“这位大侠，你法力高强，深不可测，一举就击灭蜈蚣妖，实在太厉害。请到内堂一坐，让我等好好报答阁下的救命之恩。”陈相爷作揖，恭维地对重楼道。

　　“哼！区区人间喽啰，怎配与本座平起平坐？”重楼不理他们，径自走到紫萱身旁，问道，“你没事吧？”

　　“你是谁？为何出手相助？”紫萱双眼浮起水雾，又悲伤又迷茫地询问。

　　“你……真的忘记我了吗？”重楼反过来问她。

　　紫萱失魂落魄地摇了摇头，她何曾见过他？

　　重楼双目如同夜色般寂寞，他感慨道：“我何必明知故问？只怕今夜之后，你永远只记得他，却永远不再记起我。”他望了顾留芳一眼，忽然对紫萱道，“跟我走吧！”魔掌一扫，他便带着紫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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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萱醒来时，发现自己倚在古树旁，那红发男子就站在她身边，一直背对着她。

　　“你为何带我来这里？”紫萱依然云里雾里地询问。

　　“这里是远古森林，集聚天地精华、空气新鲜，不染人间烟火，有利于你修身养气。”

　　“谢谢你！难怪我心口不怎么疼，呼吸也顺畅多了。那留芳呢？留芳去哪里了？”

　　“他不是死了吗？”

　　重楼的话把紫萱打回血淋淋的现实，她拼命摇头道：“不，我不相信留芳就这么死了，他不会离开我，我要去找他，救活他！”

　　“你救不活他，他耗尽心血而死，此时恐怕入了轮回。”

　　“就算他死了，我也要留住他的身体，让他的人一直陪伴我。”紫萱央求道，“请尊驾把我送回汴京，我要带回他的尸体。”

　　“你这又何苦？好，你回去吧。”重楼指了指地上一个光圈，紫萱踏入里面，金光一闪，耀得她只能闭上眼睛，等到睁开眼时却到了相府花园，紫萱没细想那么多，心里便只想再见到顾留芳，哪怕一眼对她而言已是莫大的慰藉。

　　紫萱看到一个红衣丫环在采花，便问道：“请问你们家小姐在哪里？”

　　小红看到她，惊诧地道：“你……你回来啦，我们家小姐在内堂。”

　　紫萱便进入内堂，却见陈舞儿跪在佛像前，执着佛珠念经。“舞儿，留芳的尸身呢？你们把他安放到哪里？”紫萱着急地问。

　　陈舞儿站起身，回头望着紫萱，她虽手执佛珠，却仍掩盖不了万丈红尘之心，她凄凉地道：“你回来了，却回来晚了，留芳的尸体我们已经火化，埋在花园里。”

　　“什么？”紫萱好像没听清楚，她抓疼了陈舞儿双手，不敢相信地问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快火化他？竟然不让我瞧一眼？”她的话有哭腔。

　　陈舞儿心情沉重，她解释道：“留芳死了三个月，难道我们还一直留住他的尸身不成？这才是对他的不敬。禅师说，早点火化他，他便能早登极乐世界。”

　　紫萱感伤道：“原来是我来晚了。”眼泪便淌了下来。

　　“我在后花园为他立碑，你去拜一拜他。”陈舞儿安慰她，之后又道，“请你拜祭后别带走他的骨灰，留他在这里伴我度过余生。无论如何，我和他拜过天地，已有夫妻之名，在世人眼里，他就是我的丈夫，即使他爱的人是你，但你体谅我一介凡人，迟早是要死去，就给我余生留这最后一点慰藉。可以吗？”陈舞儿握紧佛珠祈求道。

　　紫萱能不答应吗？陈舞儿只是一介凡人，她对顾留芳的思念也只在这一世，以后忘川河畔，她喝下忘情水后便会彻底忘记他。可紫萱呢？她是神灵，长生不老，她对顾留芳的思念，恒久而远痛。以此来看，上天对凡人和神仙都是公平的。紫萱慨叹着，终是点了点头，她艰难地道：“我去看一下他。”泪水又不争气地滑落下来。

　　她踉踉跄跄地跑到花园里，望见顾留芳入土为安，紫萱扑倒在他坟前纵声哭泣，泪如雨下，她道：“留芳，你为何不等我见你最后一面？你说过要与我对抗命运，却怎么让誓言转眼成空？你为何要用你的心血救我？你死了，我却要长生不老地活着，你了不了解这种痛苦？”她再怎么哭泣，顾留芳依旧安息着。

　　“留芳，我是不是错了？如果当初，我不让你爱我，你娶的是别的女人、爱的是别的女人，你就不会英年早逝，便能安然地度过一生？是不是我害了你？”紫萱悲痛欲绝，恨不得了断自己。

　　便在这时，红光闪过，重楼又出现在她面前，他望着她伤心如斯，眼里也有难掩的悲切。原来人神之恋，可以惊天地泣鬼神？原来她对他，能够这般深情？而这股情深，作为不老不死的魔界至尊，嚼着无穷无尽的孤独寂寞，他何尝不渴望得到？

　　紫萱看见红衣男子又出现，不禁站起来，双手捶打他胸口，埋怨道：“都是你！都是你！是你把我带走，害得我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你知不知道这种遗憾？我要你赔我他最后一面。”紫萱哭闹着，她打在他身上的力气由于伤心过度，也是软绵绵的。

　　重楼似乎也体会到她这种遗憾，第一次觉得对不起她，他叹息道：“他入轮回，已经转世为人了。”

　　紫萱驳道：“我不管，我一定要见到他。你本领那么大，让我去见他好吗？”她哀求的眼眸，让重楼不忍拒绝。

　　“就算你见到他，你们也形同陌路，而且你还要等他长大成人，二十年后，他见到你时，你又是什么模样？”

　　“我……我只要再见到他，不管他认不认得我，不管他是不是娶了别的女人，爱了别的女人，只要我知道他很好，我就心满意足。”

　　“真的吗？好，我答应你。”重楼应承她。他没意识到，他这个答应，其实是对自己的残忍。可他焉能不答应她？

　　滚滚红尘里是谁种下情的蛊？茫茫人海中又是谁甘愿喝下爱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