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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蛊惑之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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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了门,我慢慢地踱了出来。梳洗完毕,公子去了阁顶的璇玑台,卧室里有一条螺旋式的石阶与那里相通,那是个极静的地方,公子喜欢在里面看书或者干些别的什么。
我只上去过两次,记忆中石雕的扶手上刻了繁复明灭的花纹,一级一级地台阶踏上去,有着空荡荡的回声,不知为什么,我极不喜欢那里。随公子去过两次后,就再没去过。
懒懒地伸了个懒腰,半梦半醒间找到了水色美人,将公子的话传给了她。阿阑就是有这种本事,即使闭着眼睛,也能依着本能将该做的事情做得滴水不漏。在旁人眼里,甚至表情神态都与往常无异。芙澈姐姐对此很是不解。常常以为我在梦游,还是睁着眼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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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台词般重复了一遍公子的话,没功夫欣赏美人受宠若惊的表情,拿了靠在门旁尚在滴水的青纱油伞正待迈步。
那是水色姐姐的伞。一把稍显尖锐的嗓音适时地响了起来。
哟,看来都知道我失宠了。这平时阑姐姐长阑姐姐短的喊得那叫个嘴甜,现如今眼里便没我这个人了。
我转过身,掀了掀眼皮。唔,好困。刚起床时,也没怎样,如今是越来越困了。替公子办事太过辛苦,虽然大神可没叫我不许睡觉。但前提是,我也得能睡得着不是。而执行任务时,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去喝酒,还是喝很多。
唔,那个说话的小丫头,是叫珊瑚吧。以前觉得长得挺水灵的一孩子,如今怎么看怎么就有点面目可憎呢。还是水色美人有气质,眼里再轻视傲慢,那脸上的笑容那叫个风华绝代。
怎么,我用不得淡淡瞥了珊瑚一眼,勾唇笑了笑。这话却是对水色美人说的。
估计我那笑杀伤力太大,珊瑚丫头的粉脸白了白,啊吖,吓到人家了。也无怪乎九枝大人喊我丑八怪。我赶紧收起脸上的笑,换了副严肃的表情,顺势靠在门棂上,眼前的额发有些遮眼,便伸手拂了拂。再看两人,水色大美人盯着我,眼神有些莫测高深。反观珊糊,那张粉脸继变白后,居然又开始发红。
这是什么状况,生病了我眨眨眼睛,就听到水色美人媚到让人骨头发酥的声音妖娆的响起。
阿阑自可拿去用,一把伞而已。说完用眼尾扫了珊瑚一眼,后者低下头,没再吭声。
看吧,看吧。明明喜欢叫我废物的,我听着也习惯了。人前偏偏又做出这么一副姐友妹恭的姿态,这一声阿阑喊的我脊背生寒。最后那一眼,明明白白告诉珊瑚那丫头,何必跟她计较这些,平白掉了自己的身价。
挑挑眉,公子的吩咐要紧。想到燕夫人,我又一阵头疼,三天后,是走还是不走。揉揉额头,怎会有这么多麻烦事,微微叹气。
多谢了。随意道了声谢,再无心情和她们在这空耗时间,撑起伞向莫老头的草庐行去。明明知道无用,但既然公子吩咐了,势必要走这一趟的。
雨下得时缓时急,我这才发现手中的伞,伞面上的那层薄薄的青纱竟是鲮绡纺成的,珍贵异常。怪不得刚刚珊瑚反应那般激烈,琉璃罕见,鲮绡难求。如此奢侈,想来也就只有水色美人享受得起。明华堂堂主宠女儿向来是楼里出了名的。
头顶青莹柔和的波光,水纹般随着雨水的冲刷一圈圈荡漾开来,伸出手,接住垂下的雨滴,透明的,没有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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阑殿。
天籁般咏唱的声音,模糊的身影长身玉立在雨意朦胧的花间,海藻般的银白长发披了满身,他站在那里柔柔的笑,眉目依旧。
...
阿阑,它很美吧。穿上它,做我的新娘。
那件染血的鲮绡就摆在身前的八宝红木桌上,低沉蛊惑的声音轻轻的在耳边对我说。
...
我问,为什么杀了渊溯。
我想你做最美的女人。
我不爱你。
....
你竟如此狠心,因为那个鲛人。蛊惑的声音低低地笑,说不清的意味。
即使能够封印我又如何。阿阑,你这么不知爱惜自己,我很心疼。
大朵大朵的血花从那人薄薄的唇角涌出,濡湿我原本就红得滴血的礼服。
鲜红的血渐渐晕染开去,铺天盖地,我看到百鸟盘旋在高空齐齐哀鸣。一只惨白到没有血色的手伸到我的面前,手上的皮肤已经渐渐开裂,大量得血不断地涌出,涌出,仿佛没有尽头。但它依旧美得惊心动魄,像是一场不小心打碎的梦。
蛊惑的声音忽然间变得很轻很轻。
我该恨你的..
...
冰凉的湿意将我惊醒,我垂了眸,拾起掉落的鲮绡伞,眼里蒙了层雾气般看不清晰。
转过铺满落花的小径,莫老头的草庐就在眼前。推开竹制的篱笆,我一径走进屋里,将伞搁在桌上,便自顾自地倒了杯暖茶捧在手里,低头去喝。还没品出味道,就见斜刺里伸出只手迅速地将桌上全套的茶具卷走,有人一叠声地喊着,我的大红袍..就只剩这些了..造孽哟。
我也不去管他,放下杯子,只闭了眼睛靠在桌旁,半天没有再动。
许是见没人理他,那声音忽然咦了一声,然后凑到我面前。
我说,阿阑丫头,你这一身湿淋淋的是怎么回事。莫非我老人家老眼昏花,桌上的不是把伞不是你刚刚带进来的
我挣开眼睛,忽然笑了笑。
打量衣袖和袍摆的地方的确湿透了,眼捷处似乎也沾染了水气,当真是狼狈不堪。
没什么,刚刚手滑没握住,雨大了些。斜睇他一眼。
公子嘱我请你去一趟倾宸居。水气随着眼捷的扇动开始慢慢消散。
莫老头站在面前,几乎与我脸对脸,手抚白花花的大胡子,盯着我做一脸沉思状。
懒懒的伸出手撑开那块越靠越近的树皮。
莫老头,你盯着我做什么,我脸上开了朵金花
谁都知道鬼医莫神通爱财如命,偏偏不让人说,还喜欢故作清高地处处彰显自己其实是一贫如洗,这眼前的草庐就是这么出现的。果然,莫老头像被人踩了一脚,跳离我三尺之外,哇哇一阵怪叫。
还是那个毒舌的臭丫头。..
我老人家真是瞎了眼了,当初要救醒你..。公子...难不成我也中邪了。
要是..即使给老夫..我也不救你。
说到这个,我笑得眉眼弯弯,直盯着他看。那厢正扯胡子扯得不亦乐乎的莫老头,随即闭上了嘴巴。
虽然我失了法力并非真的因为那些金针,但无可否认的是,自从苏醒后,我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倒是事实。平时一直用天蕊莲吊着,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而已。
莫老头自知失言,讪讪地不知该说什么好。我揉了揉额头,感叹自己怎会沦落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