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根》千秋尺

9、五、却似故人（1）

　　日落时分，我包了二十块桃花糕，嘱咐洁儿路上小心，便往绮芳阁走去。说起来本仙娥驰骋凡界这么多年，还从未如此这般光明正大地逛过窑子，因为隐身术学得太好了，嘿嘿，不用实在可惜。因此，本仙娥现在的心情颇有些忐忑。天色刚刚暗下来，花巷里灯火通明，姑娘们也站在门口揽客，客人却还不是很多。我缓缓走到门口，抬头望了望金漆的牌匾，“绮芳阁”三个字写的龙飞凤舞，估计是哪位风流才子的乘兴之作。本仙娥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举步走上台阶。谁知却被两个花枝招展的姑娘拦在门口，其中一个笑着摸了莫我的脸：“哎呦，这位妹妹来这里作甚呀？是来找姑娘还是自己当姑娘？”说着，便和另一个姑娘笑了起来。

　　妹妹你个头！也不怕折寿呢，本仙娥愤愤然瞪了她们一眼：“我是来送桃花糕的。”两个姑娘仍吃吃笑着，拿两根手指捏着手帕往里面指了指：“进去罢。”本仙娥挺了挺瘦弱的小身板，傲然走了进去。

　　一进门，一股浓重的脂粉味便扑面而来，天还没全黑，大厅里却已座无虚席，台上的姑娘们着了薄纱，轻歌曼舞，近乎透明的纱衣遮不住那令人脸红的春光，被无数炽热的目光扫射。台下的男人们多有姑娘陪酒，酒杯的撞击声，姑娘的调笑声和男人们放浪形骸的笑声此起彼伏。整个大厅充满了一股淫靡的味道。本仙娥有些不适地皱了皱鼻子，正想寻人。突然一股压过所有脂粉气息的桂花香钻入鼻孔，接着一座山出现我面前。

　　我后退了一步，是香山，再退一步，还是香山，再退再退再退，哦，是如香山一般的伟岸的身影。本仙娥惶恐地抬头往“山顶”望去，这香山长了一副本该妩媚的五官，嫣红的唇，只是好像有点肿有点大，挺直的鼻子，只是鼻孔实在有些大，而且还朝天去了。眼线上挑，只是眼睛隐没在了其中，一起成为了一条线，眉毛弯弯，只是不是新柳，而成了胡杨叶。面如满月肤若凝脂，只是，雀斑委实多了些。本仙娥一阵瑟缩，忙低头看着“山脚”，想起早些年曾经看过的戏本子，说妓院里长得最丑的便是老鸨。如此这般地联想，眼前这座“香山”便是老鸨。我抬起头来，笑道：“这位妈妈，我是来送桃花糕的。”那“香山”约莫是眯了眯眼瞧我（纯属想象，因为本来就像是眯了眼），半晌开了口，声音颇为软腻娇媚：“好的，谢谢这位姑娘。”
　　我呵呵干笑两声，抬起头郑重与“香山”对视：“妈妈你真真貌美如花，风韵十足，我只恨自己不是个男人。”“香山”微微一笑：“是么？你倒说说看，妈妈我到底美在了哪里？”本仙娥卯了卯劲儿，摆出一副如痴如醉的表情来：“您看您的皮肤，吹弹可破，简直和婴儿一样的嫩，你的头发乌黑光亮，光可鉴人，您的身材玲珑有致，令人垂涎欲滴，还有您的嘴巴，您的鼻子，您的眼睛您的眉毛，简直~~~~”本仙娥词穷了，不过香山突然笑了起来，解了我的窘境，只见她用手帕捂住嘴，千娇百媚地笑了起来，顿时，地动山摇。她一边剧烈震动着她的山体，一边喘着气开口：“你这个小丫头还真是个明眼人，说的分毫不差呢，哎呀，你这么乖巧，不跟着妈妈我实在可惜。不过妈妈以后一定会多多照顾你的生意的！呵呵呵呵~”

　　本仙娥看差不多了，便弯腰捂住了肚子，叫了起来：“哎呦，妈妈，我肚子好痛，有没有茅房让我方便一下。”那“香山”还在笑，听了我的话，便随意指了个方向：“在那里，去罢。哦，把东西放在这里。你可自己小心点，若是让客人们捉了去，妈妈我可没有办法的！呵呵呵呵~”本仙娥应了一声，捂着肚子便往“香山”指的方向跑去。

　　跑到人少了些地方，确定“香山”是看不到了，才换了个方向，偷偷往后院奔去。这绮芳阁本仙娥也不是第一次来，上次来还看到了妙生洗澡呢~所以也算是熟门熟路了。很快便到了后院，没人，很好。本仙娥飞一般跑到妙生屋前，推门奔了进去，然后迅速反手关门，动作一气呵成，非常好，看来我委实有当细作的潜质。喜滋滋地举目往屋内瞧去，便对上妙生鸽子灰的凤目，他平静无波地看着我，半晌，开口道：“是你。”废话，不是我，难道是你啊，我暗暗嘀咕了一句，露出张笑脸来：“是呀，是我。”额，我也说了句废话。

　　“你怎的会在这里？”

　　“这个，”本仙娥有些不好意思，说来看你，多诡异啊，便转移话题，“你就让我站在这里么？不请我坐下么？”

　　“是你进来后自己一直在那里的，你自己会开门进来，我以为你也会自己走过来的。”
　　某人语塞中。

　　屋子里安静了半晌，妙生开口道：“不过来么？”

　　本仙娥老脸一热，讷讷地走了过去，在妙生对面坐下，开口道：“我来送桃花糕，顺便来看看你。”事实是，我来看看你，顺便送桃花糕。我看着妙生垂下来遮住伤口的头发，讪讪问：“你的伤，可是好了？”

　　妙生淡淡看了我一眼：“差不多罢。”

　　差不多是什么意思啊？我郁闷道：“那可有留下伤口？”

　　“不是很深。”

　　“那你为什么还用头发遮起来呀”

　　“。。。。”
　　我不禁笑了起来：“看不出来么，你居然还挺爱美，来，让我看看。”

　　妙生突然笑了，狭长的凤目微微眯了起来，嘴角略略上翘，顿时，天地失色。他清冷的声音带了一丝笑意：“你要看哪里的伤口？”

　　本仙娥还没来得及尴尬，门“吱呀”一声响了，一个软腻娇媚的声音响了起来：“小姑娘，我道你是要做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原是看上了妈妈这里的人。”我回头一看，“香山”亭亭玉立地站在了门口，我突然觉得屋内很安全，因为我发现门好像太小了，“香山”进不来。她微微笑着道：“我们这里的姑娘小子都是陪客人们的，不过可不能像姑娘你这样的。我们这儿有这儿的规矩，不要怪妈妈我不讲情面。”

　　我大约莫明白了她的意思，是要银子罢。本仙娥在怀里掏了掏，摸出个金锭子，走过去在“香山”面前晃了晃，“香山”的小眯眼立马放了光，一把抓了过来，笑道“哎呦，卖桃花糕也能卖出金子来，小姑娘这么舍得为这小子花钱，看来是真心看上他，不过我们家妙生呀，确实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俊俏哥儿，呵呵呵~”我看着“香山”的如花笑颜，突然觉得莫名的熟悉，可是这么“特殊”的体型、这么“特殊”的香味，我要是见过怎么可能会没有印象。莫不是，她以前是个窈窕淑女，后来发福了才导致本仙娥的走眼？正想着，香山又开口了：“妙生，你陪这位姑娘去前厅坐坐罢，人家姑娘可是真金白银地买了你今晚，你总不能让人家就在这里干坐着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