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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四十四、庄生迷碟(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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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生!”我一个惊呼,也滚落了云头。
可是茫茫云层之中,哪里还有他的影子?我心中一急,一个附身便往下冲去。接住妙生的时候,我已完全没工夫瞧他的情况,因为我们两个正面临着粉身碎骨的危险。
因着妙生先我一步落下云头,若想追上他,我便得生生地自由下落,顺便再给自己加点速,故而当我一手抄起妙生之时,我已然是势如破竹,生生地将他一扯,华丽丽地往地上掉去。
电光火石之间,我偷空暗暗念了两句“阿弥陀佛”,我总算是陪着你共赴黄泉了,恩恩怨怨便就此了了罢!
枝丫乱折,鸟雀纷飞,轰然巨响,黄土飞扬,看官细瞧,那一男一女自云间坠落,可是摔成了肉泥?
只见那两人伏在一处,泥土满身,一眼望去竟不知死活,半晌一人似是略略动了动,可见是福大命大,捡回了一条命。
轰然巨响间,我给摔得全身骨头似要散了一般,只能伏在原处一动不动,半晌才缓过神来,看来是没给摔死,可见我平日行善积德,终于得了好报,那妙生多行不义,该不是已经死了罢?我登时慌了起来,忙又在黄泥里扒拉起来,终于在自己身下发现了目标。
我默默盯着被我压在身下的不明物体瞧了一会。伸手抹了抹上面的黄土,露出了一张白白的东西,似是张人脸。那人脸蓦地睁开了眼睛,灰色的眸子直直地盯着我。陡然里惊了一惊,我不自觉抖了一抖,便感觉那人脸的面皮也抖了一抖,却依旧直直盯着我。
我缓过神来,忙瞪了回去:“你瞧我作甚?你不用感谢我,如你这般的人我是断断不会就的,我只是怕你这般摔将下来吓到了凡人,你也真是,要晕也先和我说一下么,”我眨了眨眼睛,“你怎的没晕?”
妙生沾了尘土的面皮再次抖了一抖,半晌闭上了眼睛,淡淡说了句:“不是你说要下去的么?”
有点晕,我眨眨眼睛:“这是甚么意思?”
“下去。”
“下甚么去?”
我发现最近妙生的脾气甚是暴躁,只见他颇有些不耐烦地睁开眼,凉凉道:“你伏在我身上作甚?”
我惊了一惊,连忙从他身上翻了下来。仰面躺在一边,我想了一会,道:“我觉得我们落下云头,此事颇有些蹊跷。”
妙生躺在地上闭目养神,已然直接将我忽略。
“难道这是阴谋,有人想对我们不利,故而将你推下了云头,好骗我去救你?”
妙生的气息突地便粗重起来,我有些奇怪,扭头去瞧他,却见他也睁着一双凤目瞧着我。两厢对望了一番,妙生竟翻了个白眼,冷冷地开了口:“我约莫记得你又说累又说饿,我便如你所愿,飞下云头来,谁料你突然从上面落下来,还~也不知你在作甚?”
我默默地扭回了头,将他这一番话和那一个白眼消化了一番,才大略想清楚,好像是我自作多情了来着,似乎飞下来的是他,而摔下来的是我~
因着不能让他瞧出我那些个慈悲的救人心肠,我只好默默地承认了那些个白痴的行径。又在地上躺了一会,我休息地也差不多了,便站了起来往前走去:“好了,走罢。”
半晌不见回应,我有些奇怪,便回头瞧了瞧。这一瞧之下,登时惊得我花容失色,几乎站立不住。妙生直挺挺的躺在那里,半个身子埋进了黄泥,早已翻着白眼不省人事,而他的双腿更是血肉模糊,将一地的黄土染成了暗色。
哎呀,我是真真的不长眼,他都伤成了这般形容,我竟没有瞧见,这闷葫芦竟也不哼一声。我连忙冲了过去,将他从黄泥里刨了出来,我心疼地无以复加,他牙关紧咬,脸色煞白,额角更是沁出了豆大的冷汗,当是痛得狠了才会晕过去。
忍者如波涛般侵袭而来的心痛,我掐诀使了个恢复咒,慢慢地替他疗伤,眼看被摔得一截一截的骨头慢慢接合,皮肉也渐渐缝合起来,我总算略略宽了心。也许这是个机会~我心念一动,停了咒术,他的伤已好了大半,剩下的便让他熬着罢,或许这些伤还能救他。
妙生醒来的时候,我正忙进忙出地收拾,见他睁眼瞧了瞧又重新阖上了双目,我也没有多说什么。与他也算了经历了些风风雨雨,我也瞧得甚是明白,我这次估计又将那真心错付了人,如今只愿保了他周全,当是还子容的恩情,然后便离了这些纷纷扰扰,寻个地方蹉跎光阴去。
我自附近庄园里渡了些米来,熬了粥端到了妙生床前(所谓渡,便是用些仙术神不知贵不觉地取,看官与偶意会即可~)。
“醒了便吃些东西罢。”
半晌,妙生才睁眼瞧了一瞧:“莫不是变出来的罢。”
“放心罢,我最不喜用变出来的东西,房子是因为一时无法可施才权且先变出来住的,这粥可是我亲手熬的。”
妙生这次总算给了我回面子,挣扎着要起来。
“莫动。”我放下碗急道。将他小心翼翼地扶起来靠在床头,我舀了一勺粥放到他嘴边。
平静无波的目光静静地盯了我一会,他张嘴将粥喝了下去。见他的喉结微微活动,我又舀了一勺给他,妙生也便悄无声息地接了去,这碗粥便在这种怪异的气氛下喝完了。
我平日便呆在妙生隔壁的房间里,也不常出去,更不常与他见面,他约莫是觉得我做的东西难吃,故而便提着两根粗树枝自己去做饭,他在这方面的天赋明显高于我,不过几日我便日日闻到些饭菜的香味。妙生不给我好脸色瞧,我自也不能贴上去。堂堂天机殿的天狐殿下斯音本上神我,不吃几天也不会死来着。我便与妙生这般生生耗着,老死不相往来,直到这一天。
“伤还没好,你这是要上哪里去?”
墨色沉沉中,那一瘸一拐的白色身影没有动,半晌,淡然的身影飘来:“与你无关。”
“你的伤是我治的,你的去留当由我决定。”
他笑了起来:“你是忘了罢,我这伤因谁而起。“
我一时没了言语。
妙生继续往前走去。
我一个闪身拦在他的面前:“你怎的会这般固执,你便一定要去放出四大凶兽么?你不想想自己是不是落入了别人的圈套!”
“再想怕是要落入你的圈套。”
“你~”
妙生绕开我,又往前走去。
手指一点,妙生便停在了原处,我走到他面前,直直盯着他:“这般聪明一个人,你怎的不想想,连我的一个定身咒都对付不了的你,怎么有力量去放出凶兽?到底是谁,蛊惑你去做这些事情,你有没有想过做这些事的后果!”
妙生定定地站在那里不言不语,明明是他无法动弹不能说话,我却下意识里感到,就算能说,他也必然对我的言语不理不睬。他根本便不相信我说的话,我根本便是在白费唇舌。
我拉着他遁地来到房间里,将他安置到床上,我默默地坐在床边望着他,半晌在他喉头一点。
“你这是又要投怀送抱来感化我么?”他开了口。
“我们还真有些心有灵犀呢。”我笑道。
“我没甚兴趣。”
“可是我很有兴趣。”我继续笑着。
“不要再枉费心机了。”
“这也与你无关。”
妙生沉默了一会,终于慢慢开口:“你何苦待我至此,你与我本就没什么牵连,你既知道我不怀好意,又为何还要呆在我身边?”
我紧紧盯着他:“我以为你明白。”
“你走罢。” 良久,淡然的声音才重新响起,“若我还能回来,便去寻你。”
“不,”我慢慢握住他的手,“让我来帮你,那个人肯定告诉你了,你找的地方便是创世之柱,我和你一起去,不用放出凶兽,我也会带你进去。”
“不必。”
“我意已决。”
“放开我。”
“恩?”我不明所以。
“定身咒。”
我恍然大悟,连忙掐诀解了咒。妙生慢慢坐起来,鸽子灰的凤目静静地瞧着我,半晌,眼角细细地弯起,他慢慢揽住了我,将头埋在我的颈间。
“怎的这般傻?”闷闷的声音。
我笑着抱住他:“其实我最聪明。”
“是聪明,不过是自作聪明。”
“作死么,敢笑我。”
“不敢。”
“这会不会又是你的爱情陷阱?”我拍了拍他的背问道。
“我何时设过,爱情陷阱?”声音里带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不小心说漏了嘴,我暗暗抽了自己两耳光,叹了口气道:“你就是太难以捉摸。”
微凉的唇贴在颈窝里,他低声道:“其实,你更难以捉摸。”
“所以都不要捉摸了呗。”我笑了起来。
“那我们要做些什么?”他顿了顿,“要么生个孩子,如果我死了~”
“放屁!”
“怎的这般粗鲁?”妙生掐了把我腰间的肉。
“你作甚?”我佯怒道。
“不愿意么?”
“不愿意。”
“为甚?”
“因为,你不会死。”
当幸福来临的时候,心痛便也会相应来的更加汹涌,我咬着嘴唇,尽管早已满嘴血渣子,却依然无法抑制因为心痛而引起的痉挛。
“怎么了?”妙生发现我的异样,抬起头来看我。
有多久没有看见这双灰色的澄澈瞳仁中溢满化不开的温柔,心头似被狠狠一锤,我“啊”地惨叫出声,蜷缩起身子,全身因疼痛而剧烈抽搐。
“出去,出去,快点出去,我求求你快出去!”痛不欲生的我奋力推着妙生,五指早已抓入心口。噬心之痛让我只想把自己的心挖出来,把所有的痛一并挖掉。
晕眩感袭来,最后的意识里,我看见了妙生张煌无错的脸。
头昏脑胀中,我微微睁开了困顿的眼睛:“什么东西这么香?”
“是缓解心痛的香,”玉碎般的声音温柔道,“你的心疾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会如此严重?”
困倦无比,我随意摆了摆手:“无甚大碍,就是会痛些,我想睡觉来着。”
“那睡罢。”
“怎的又起来了?”妙生走进来,将手里的碗放到桌上。
“头晕,可是睡不着,便起来了。”我坐在床上,笑道。
“那便把药喝了。”
我看了看那大腕黑乎乎的东西:“你还是变颗药丸给我吃罢,这般吃太苦了。”
“怎的这般古灵精怪?”
“嘿嘿,”我笑了起来,“你还不知道我么?”
“可是我不会变。”
怎么可能不会变?我眨了眨眼睛,眼前的脸晃了两下,渐渐清晰起来,妙生正微笑着望着我。“哦,对哦,我自己变。”
“我觉得自己有些迷糊。”吞下药,我讷讷道。
“许是太累了,还是再睡一下罢。”
“好。”我乖巧点头,爬到了床上。困意袭来,我慢慢失去了知觉。
“子容。”我笑着抱住了站在前面的身影。
“没大没小的丫头,怎的不叫师父?”
“谁是我师父?我只认得子容。”
“丫头乖,为师要去凡界一趟,你在这里乖乖等师父回来。”子容点了点我的鼻子,温言道。
“你是要去封印四大凶兽对不对?别去,很危险。”我拉着子容不肯放。
“傻丫头,这是为师的责任,怎能不去?”
“可是我舍不得你。”
“放心,我马上回来。”
“子容~”
“子容抱抱。”
“丫头乖,回自己屋里去,为师要入定。”
“不嘛,我要和师父一起睡。”
“胡闹。”
“我不管,我就要。”
“子容,”
“子容,”
“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