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四十二、明镜非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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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妙生落在珠玑山深处一座小小的木屋前。
妙生转头看向我。
我点了点头。
妙生在乌山放了一把天狐灵火，制造了一场“泥石流”，却没有压到斩钥。我放出神识找到了斩钥的所在，妙生在离开前想要一把火烧了乌山仙庄，好在被我阻止，他未来的路险阻异常，今日造的杀孽定会在将来化成劫难来伤害他，我必须阻止这一切。
“你在这里，我先进去。”
妙生摆了摆手：“我去。”
我握了握他的手：“我只是去看看，里面还有谁，你不用担心，我是~”
妙生转开脸，打断了我：“小心。”
叹了口气，我往木屋走去。
门开了，一个男子走了出来，一身深蓝色长袍，墨色云纹腰带，剑眉星目，薄唇高鼻，英俊非常，他怀抱一只火狐，带着一丝惊讶弯腰：“见过仙子。”
我回头看了看妙生，见他只是瞧了那人一眼便重新垂下了眼，便知他并未认错人，我不觉笑了：“彦凡公子，好久不见。”
彦凡笑了笑：“的确，仙子大恩，在下一直铭记在心，半分不敢忘。”
“公子不必客气，十一姑娘如今怎样了？”
“回仙子，十一她修为已有小成，成形已然有望。”
“那便好，不枉费我的一番心意，不过今日我来，却是要与公子讨一个人。”
“何人？”
“斩钥。”
彦凡的脸色变了变，瞬间又恢复了平静：“仙子寻他可是有什么要事？”
“哼，他为害珠玑山，无故屠杀小妖无数，今日当是他应劫偿命之时。”
彦凡的脸严肃起来，他抱着月十一的手紧了紧，道：“仙子是在下与十一的恩人，仙子若真要执意如此，在下愿替斩钥受死。”
“凡儿。”低沉的声音响起，一个身影慢慢从屋里走了出来，他与彦凡两人并肩而立，同样的眉目，竟似一双胞胎兄弟，只是，斩钥目光冷冽，气势逼人，更多了几分冷峻。他抱拳对我做了一揖：“凡儿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上神，还请勿怪。”斩钥嘴上说着客套话，却完全没将我这尊大神放在眼里，他并未等我回话便从我身边走过。
我回过身，只见斩钥径直走到了妙生面前，妙生抬起眼来与他对视。良久，斩钥蓦地笑了，他慢慢地开了口，语气异常温柔：“你来了。”
妙生依旧淡淡望着他，并不说话。
“你怎的到现在才来？你可知道，我想你想得快要疯了。”斩钥向前走了一步。
“还是，你怪我没有保护好你，我没有来找你？”他再向前走了一步。
“不，我去找你了，可是我怎么都找不到，你不见了，我真想死，可是如果死了，你回来了怎么办？我不就见不到你了？”
“所以我等啊等啊，一直在等你，还好，你终于回来了。”
他一面喃喃地说着，一面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双眼直直地热切地望着妙生。
妙生终于动了，他飞快地伸出右手，暗红色的火束迸出，直直奔向斩钥的胸口。斩钥却似浑然味觉，依旧痴痴地望着妙生。
眼前一花，一个人影飞快闪过，“砰~”的一声，火束击中了身体，发出沉闷的响声，一个花里胡哨的窈窕身影站在斩钥身前，他穿着一件花的瞧不清颜色的袍子，领子开的很低，露出了胸前大块雪白的肌肤，而此刻却已焦黑一片，正散发着皮肉焦烂的难闻气味。他雪白修长的脖颈微微前倾，半张着娇艳欲滴的红唇，柳眉倒竖，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瞪得老大，迸发出熊熊怒火来，而那双美的惊心的桃花眼之中，是一对清澈的灰色瞳仁，他恶狠狠地盯着妙生，怒气冲冲地开了口，却是个磁性的男声：“谁也不能伤害我的斩钥，你是个什么东西？”
妙生望着有着娇艳容颜的阴柔男子，突然笑了起来，他的眼里蓦地闪过一丝伤痛，那样的眼神，就如同一个破碎的布娃娃，虽然只是一闪而过，还是叫人心疼不已：“让开。”
那男子却扭了两下腰肢，走进了两步，道：“你是谁，我如妙公子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作甚鸟你的浑话！”
妙生的眼里浮现了一丝悲悯，他望着叫如妙的男子，眼里是满满的悲哀，怜悯，同病相怜，还有一种莫名的温和。
“你这般瞧着我作甚？”如妙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美眸，奇道。
我暗叫一句不妙，那样的温和眼神，“不要！”我惊叫出声，却已是不及，妙生指尖的火束已然穿过如妙的心口，直直飞到了斩钥的身上。
如妙半张着的正准备说话的红唇凝固了，他纤弱的身子晃了两晃，终于跪倒在地，他双手撑着地，低头望着胸前的大洞，那里的皮肉还在燃烧着，泉水一般的鲜血喷薄而出，他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还在讶异身上多出来的穿心窟窿。半晌才一个翻身仰面倒在了地上。他躺在斩钥脚下，闭着眼喘着粗气，美艳的脸因为疼痛已经开始扭曲。
“妙儿。”斩钥低沉着声音开了口。
如妙突然睁开了双眼，紧紧盯着斩钥，他已然苍白的嘴唇蠕动了几下，终于艰难开口：“哎，我没事~”他突然停了口，因为他看到，斩钥根本没有在瞧他，而是直直盯着前方的妙生。
瞳孔剧烈收缩，他喃喃自语道：“妙儿，妙儿，如妙，原来如此。”
斩钥却毫无反应，只是定定地瞧着妙生，慢慢地也自然地跨过如妙残破的身体，一步步走向妙生。
“斩钥~”如妙沾满鲜血的手拉住了斩钥的衣角，他艰难地仰起头来：“我要死了，再和我说说话，斩钥，这个妙儿，你便不要了么？”
恍若未闻，斩钥没有停下脚步，染着血迹的衣角滑落，在风中飘洒。如妙的头颅“砰”地一声落地，早已走了形的脸蛋上，那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终于慢慢失了神彩，却依旧不可置信地睁着。
斩钥走到妙生跟前，张口便吐了一口鲜血，因两人离得近，眼看那鲜血便要喷到妙生身上。妙生的眉头皱了皱，略略测了侧身，躲了开去。看来妙生刚才穿过如妙的那一击还是伤了斩钥。
斩钥抹了抹嘴边的血迹，笑了起来：“哎呀，我倒是忘了，我的好妙儿是来杀我的，你早就藏了这份心思，逃了还要做个摔死的假象，以为我不知道么？好好好，你毁了我的仙庄，对我穷追不舍，不就是要和我打上一场么？我向来不会违拗你，反正我们在床上的各种打法也玩过了，今天这么打倒也不错！”
妙生的眼里迸出火光来，他沙哑着嗓子低吼：“闭嘴！”便冲了上去。
我站在一边默默看着，这场纠缠了几十年，折磨了那么多人的闹剧到底会以一个怎样的结尾收场？到现在为止，受伤害的不再只是妙生，阿水、清宁、如妙，还有死在那些被烧得通红的石块的下的人，甚至包括斩钥，哪个不是受着煎熬？
“仙子，不，上神，请您高抬贵手，放他一条生路。”彦凡走到我身边，恳切道。
“斩钥与你是何关系？”
“这个，此事说来话长，只怕眼下没有时间细说。”
我望了眼正在恶斗的两人，道：“你不必担心，这场打斗一时半会不会结束，你且长话短说。”
“是，上神。斩钥，他是我的父亲，我当日拼了命的修仙，便是为了寻他报仇。此事还得从二十几年前说起，我外祖父是朝中重臣，家中门客无数，而我的娘亲是家中幼女，受尽万千宠爱。后来我的父亲，也就是斩钥投到我外祖父门下做了门客，经常出入府中，便与我的娘亲有了几面之缘。外祖父很是喜欢他，有意将娘亲许配与他，娘亲对他也是芳心暗许。可是他却总是用功未成，何以立家来推辞。本来此事就该这么了了，可谁知一次，他酒后糊涂，竟与我娘亲有了肌肤之亲，娘亲羞惭之间又有些欣喜，以为他终于回心转意。岂知他酒醒之后，却告诉我娘，他并不爱她，而且他要远走去修道成仙，竟这般一走了之。我娘未婚先孕，令家族蒙羞，也受尽了家里人的白眼。之后她一直幽居高阁，几次想自尽都因不舍我而作罢，直到我行冠礼那日，她才告诉我事情的由来，并悬梁自尽。她嘱咐我离开当时的家，不要为她的耻辱承担罪责。我的娘亲是个久居深闺的大家闺秀，知书达理、温文尔雅，却也固执守旧，她明知斩钥并不爱她，却依旧存着一丝念想痴痴等待，他却再没出现过。自此之后，我浪迹天涯，寻找各类道书，只为寻他报仇。只是我后来找到了他，也见到了他，却始终无法下手，也许那便是血肉亲情的力量罢。他虽然不爱我娘亲，对我却是极好，我实在是不忍心~上神，他现在已是地仙之体，若真的~便是形神俱灭，还请您放他一条生路！”
我转眼看向斩钥，他的身上已被烧焦了数处，却依旧满面笑容，似是十分享受。
“上神，这~”
“哎~”我叹了一口气，“斩钥多行不义，今日就算侥幸逃生，他日也必定难逃一死，就算他留得魂魄去投胎，也只会世世遭报应的，那是他造下的罪孽。更何况，他现在是一心求死，他的修为远远高过妙生，他是故意被打中的，依我看，他求的不是死，而是不得好死。”
彦凡张了张嘴，没说话。
“凡界有轮回，天道是永恒，彦凡公子是还未看开罢，活着，不管怎样叱咤风云、奋力拼搏，最后要求的不过是个归宿，如果活着寻不到，死不也是么？若觉得轮回苦，永恒苦，形神俱灭，不也就了却了一切么？只看你求的是什么。”
彦凡望着早已早已蓬头垢面，满身血污与焦黑的斩钥，沉默了良久，终于慢慢开口：“也许你说的对，他该是后悔了，后悔成了仙。我想请上神答应我一件事。”
“公子请说。”
“让他去的痛快些。”
我看向妙生，斩钥只是有一招没一招地招架着，根本就不出手还击，对此，妙生面容沉静，手段狠辣，一道道火光毫不犹豫地往斩钥身上飞去。而他的眼神还依旧如此清澈无害，绝色的容颜圣洁得如同救世的佛祖，可是他的确在做着残忍而血腥的事情。
“够了！”我怒叱一声，挡开了妙生的一下攻击，袍袖一挥，飞到了二人中间，手上寒光闪烁，我将灵力化成一道光剑，对着斩钥当胸刺去。
血肉破碎的声音，光剑在他的身体内隐没，斩钥摇晃了几下，终于半跪在地上，他仰起头来，依旧满面微笑，低沉的声音异常的温柔：“怎么办呢？就算是你要杀我，我还是对你下不了手，只好让你杀了我。”他的嘴角流下血来，“我，造过许多孽，杀过许多人，哦，不，是妖，我几乎对不起每个与我相识的人，独独你，我对得起了。不错，当初是我强迫了你，可是我用我的心，我的人，我的全部来偿还你，来呵护你，现在，我的命也给你了，你总该满足了。我真真后悔，明明是个人，却偏偏要去修仙，成了仙，却又眷恋起人的情愫来。世上有什么情可以天长地久，像神仙的命一样久？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罢了，罢了！”他又看向我，呵呵地笑了起来：“这位上神的心地甚好，你跟着妙儿，莫不是也瞧上了他？那我便奉劝你一句，瞧瞧我今天的下场，你若是哪天活得腻味了，再去寻他谈情说爱罢，那他便正好送你一程！”
我回身将妙生射出的火束挡开，怒道：“将死之人，你还这般咄咄逼人作甚？”
妙生冷冷地瞧着我，沉默不语，半晌从我身边走过，大步离开了。
我转身面对斩钥，朗声道：“灵魂虽灭，灵气尚存，灵气汇聚之日，你将重获新生，也许成人，也许成神，也许是花草虫兽，也许是云雨尘埃。今生已尽，望你放下执念，如清风而去，他日，便可随清风而来，求你所能求，求你所愿求。”
斩钥闭上双目，化作清风而散，我长长出了口气。
“多谢上神为我父指点迷津。”彦凡满脸悲恸，眼泛泪光，却依旧恭声道。
“公子不必客气，请节哀。哦，另外烦请公子将这位如妙公子好生安葬，我还有要事，先告辞了。”
“恭送上神。”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四十二、明镜非台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