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根》千秋尺

69、三十二、泣血涅槃（2）

　　原来这便是三楼的书架特别宽大的原因，竟是书中有书！妙生盯着里面的书看了一会，取出其中一本，他将暗格重新合上，把地上的书重新放了回去。我飘到书架前一看，那被动过的几十本书此刻的位置和顺序丝毫没有变化，妙生在短短一眼之内便将这些书的顺序记下了，竟有些神童的趋势！

　　妙生走到最后一排书架前，如法炮制，又取了一本书出来，我漂浮在一旁略略看了看，一本黑色封面，没有名字，还有一本暗红色的封面，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字“易天经”，妙生拿着这两本书看了一会，将它们放到二楼最里面的书架上，，转身出了藏经阁。

　　我颇有些吃惊，现世的妙生心思深沉，而这里的他却性格单纯，他的蜕变在这里发生也是情理之中，我并没有多少惊讶，令我感到惊讶的是那本《易天经》，它让我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高高的宏伟的祭天台，虔诚跪拜的一众仙人，仙气缭绕、瑞祥泽泽、一个高大的挺拔的背影站在高处，飞扬的袍角飒飒作响，我遥遥地站在对面，披散的长发在空中飞舞，脚下有暗红色的光芒，光芒慢慢扩大，笼罩整个祭天台，照亮每个人的脸，暗红色的颜色渐渐淡下来，渐渐亮起来，终于变成一种明亮的金色，那个挺拔的身影浸染在那一片亮金色里，更加遥远起来。众神臣服，六界同庆。光芒渐渐褪去，鲜血长流，世界慢慢黑暗，我缓缓地倒下。

　　易天阵，易天阵。

　　这或许是一个巧合，属于天狐的最高机密怎会在这里出现？我暗暗叹了口气，随了妙生回去。

　　第二日，我便又遇上了一件让我愣了半天的事情，这日早上阿水便来妙生房里，她在外面轻轻叩门：“妾身阿水，拜见夫人。”

　　妙生彼时正坐在桌边，听到声音后一动不动，如一座石雕搬。

　　“妾身阿水，拜见夫人。”

　　“门没有关，自己进来罢。”妙生淡淡开口。

　　阿水推门走进来，她穿着水绿色的裙子，低着头，规规矩矩地走到妙生面前，福了一福道：“妾身阿水，见过夫人。”

　　妙生定定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阿水低着头等了一会，没听见回答，有些疑惑，微微抬眼来瞧他。这一抬眼，她便与妙生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她有了一刹的失神，然后浮起巨大惊喜。

　　阿水惊喜万分地看着妙生，开口道：“阿生，是你，你怎~”她意识到不对，脸色登时苍白起来，她紧紧盯着妙生，良久开口道：“你，你，究竟是谁？是不是阿生？”

　　妙生脸色平静，只是微微扭开了脸。

　　阿水继续看了他一会，突然冲过去抱住了他，她半蹲在地上，紧紧抱住妙生，她将头靠在妙生胸口（这委实是一种猥琐的检验方法来着，也亏偶们的阿水妹妹想到了来着），哽咽了起来：“是的，你是阿生，你就是阿生，你怎会在这里，怎么还是那个什么的夫人？你怎的穿着女装？”阿水离开妙生，眼泪汪汪地瞧着妙生。

　　这个阿水，真真是少不更事，说话也该委婉些不是？男人最要面子，这些个尊严扫地的事情就这般赤裸裸地说出来，妙生的面子还挂的住么？我愤愤然暗道。

　　妙生的脸上倒没有出现任何尴尬的表情，他站起来，将阿水扶到凳子上，走到一边没说话。

　　“阿生，你怎么了？”阿水望着他，红着眼道。

　　“我没事。”妙生淡淡地回答。

　　“娘死了，阿生你知道么，娘死的好惨，我亲眼看见，那些人扑在娘地身上，然后~娘的眼睛睁得好大，痛得脸都变形了。娘骂他们，他们就打娘，还把娘地手指脚趾都掰断了，他们在笑，笑得好大声，一面笑一面打娘，好可怕，好可怕！”阿水一面说着，一面惊恐地睁大眼睛，她的申请渐渐慌乱起来，站起来就想跑。

　　妙生连忙扶住了她，他将她抱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背，低声道：“别害怕，都过去了。“

　　“可是娘死了。”

　　妙生抱着她，沉默不语。

　　阿水在妙生怀里哭了一会，抬起头道：“阿生，我现在只剩下你了，我们想办法逃出去好不好，那个庄主是魔鬼，这里是地狱，我们逃出去好不好？”

　　妙生伸出手指在她嘴上点了点，低声道：“别乱说话，他向来手段毒辣，你别惹恼了他。你且回去，要乖乖的，我会去找你。”

　　阿水泪眼婆娑地望着妙生点点头，妙生微微笑了笑道：“回去罢。”

　　阿水慢慢地向外走去，一步三回头，万分恋恋不舍。阿水走后，妙生便坐在那里陷入了沉思，从头至尾，面容沉静。

　　下午的时候，斩钥来了，他在妙生身边坐下来，拉着妙生的手细细地看，半晌开口道：“你可有想我？”

　　妙生脸色淡淡的没说话。

　　“妙儿，你总是这般会伤我的心。”斩钥将头靠在妙生肩上，沉声道。

　　屋外传来了一阵喧闹声，阿水的声音在里面显得特别尖锐，她愤怒地喊着：“你们要干嘛，滚开，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我是你们庄主的妾，你们是疯了么，放开我，放开我！啊~”

　　重物倒地的声音，衣帛碎裂的声音，阿水惊恐的尖叫声，我出门瞧了瞧，四个身强力壮的男子正将阿水按在妙生的房门前，两个男子按住她的手脚，另外两个撕着她的衣物，粗糙的大手在她身上肆意侵略。

　　总体说来，这座仙庄是□□不堪的，可那也是在黑灯瞎火的屋子中进行的□□。如这般在光天化日下上演的活春宫还是第一回，往来的弟子纷纷驻足观看。阿水羞愤不已，拼命地尖叫嘶吼，可是又有谁会救她，谁救得了她？

　　阿水的声音慢慢地小了下去，她破碎地哭泣着，求着饶，最后终于没了声音。那几个侵犯她的弟子走了，她却依旧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过往的人依旧用火热的目光盯着她无所遮蔽的身体，她慢慢地弓起身子，背微微颤抖。

　　而屋里，斩钥望着面色平静的妙生，轻笑了一声道：“我的妙儿好硬的心肠啊。旧日的欢好受此奇耻大辱，妙儿却是面不改色呢。”

　　妙生垂下眼，没说话。

　　“她以前和你怎么样我管不着也不会管，可现在你是我的，她想要蛊惑你引诱你，把你从我身边带走，那我会让她很难看。”他说着狠毒的话，眼神却无限温柔地看着妙生，他从梳妆台上拿起一把象牙梳，一下一下梳着妙生垂到腰际的头发：“你的头发真美，又黑又亮，像丝绸一般，只有这样的青丝，才配得上这把世上独一无二的梳子，你说对不对？”

　　妙生的睫毛颤了颤，没说话。

　　我看着那把象牙梳愣了神，这把世上独一无二的梳子便是在通州小院子我房间里的那把！我当时便觉得它很是漂亮，便常常细看，正是如此，我可以保证，我绝不会认错。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斩钥送给妙生的东西会出现在我的房间？

　　原因只有一个，我不敢去想，可是其实我已经想到了，妙生和阿水说话的时候我确定没有其他任何人在场，斩钥怎么会知道？联系这把梳子后来的去处，不难想到这把梳子的用处，想来那上面也许是装了传音石一类的东西，那么我在通州时，妙生便一直监视着我，我在房里的一举一动他都了如指掌，所以他听到了我和金甲和逸竣的许多对话，所以他一早便知道我不怀好意，所以他不会相信我，所以他欺骗我也是理所应当，对一个同样充满欺骗的人还需要什么真心？

　　我木讷地靠在墙上，看斩钥的手在妙生身上游移，看妙生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看斩钥将妙生按到在床上，看妙生光洁的背轻轻地起伏着，看斩钥喘着粗气而妙生悄无声息，心，再也没有办法完整。

　　日落西山的时候，斩钥从床上坐起来，他穿好衣服走到门口，出门前，他说了一句：“在乌山仙庄，只要你喜欢，翻怎样的大浪我都由着你，但是如果你想离开我，那么我的为人你是很清楚的。”他走了出去，看也没看地上，直接跨过阿水卷缩的身体。不大一会，就有人将晕厥的阿水拖走了。

　　又过了好一会，妙生才慢慢起身，他将床上的东西全部扔出房间，披着里衣进了暗室。我没有跟进去，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木然地看斩钥的弟子过来将房门外的东西收拾走，再将新的被单棉被收拾好。

　　其实我没有在发呆，我是在回忆，努力地回忆，在那个房间我到底说过什么，我想的头痛欲裂，想起了什么？我想起我对他的算计，对他的猜疑，对他的杀机，

　　我要怎么才能说清楚，其实事情早就不一样了，因为我变了。我又该怎样告诉他，他是子容，阻止他万劫不复？

　　这是一种过程，我在一旁守着他，看他澄澈的灰色瞳仁被打碎，变得黑暗而混浊，看他在狂风中飘零，然后“帕”地一声破掉，看他受尽各种折磨，看他嫌弃他自己。然后他变得坚强起来，目光渐渐深邃，面容变得沉静，他的眼神渐渐从温和变得支离破碎再变得冷漠最后变得平静而淡然，他从永远微笑的天使变得冷漠的面无表情的木偶，最后终于如自天边来的仙人出尘，他不再是那个会抱着小狐狸取暖撒娇的青涩少年，尽管他依旧是那般绝色容颜的少年模样，可是他那平静的眼睛里，无波无浪，我再看不懂，我想，斩钥也不会看得懂罢。

　　妙生经常会去藏经阁，斩钥也知道，可是没阻拦。我想他大概不知道，妙生会从暗格中取过书。妙生没有看那本《易天经》，但黑色封面的无名书籍他却早已翻阅过，彼时我也在一旁看着，那本发着黄的纸上画着栩栩如生的春宫图，一招一式，十分详尽。不知详情的人大都会以为那不过是一本□□，可事实上，每张图的周诶都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蝇头小楷，这根本便是斩钥所练邪术的秘法。这些个逼真的图让我哦瞧得面红心跳，妙生却面色平静，半点欲念也没有起。我想起在阿水的记忆中所看到的妙生染满情欲的灰色眸子，心里不禁发酸。阿水真真的幸福，她虽受了许多苦，却终究得到了她爱的人的爱，我呢，白白活了十万多年，一个男人没捞着不说，如今想把自己送出去估计是难的紧。

　　阿水被侮辱后没多久，妙生找过她一次，那日斩钥正在练功，斩钥本来是马上就要飞升成地仙了，可是最近他每隔一日便为妙生同化一颗妖的内丹，已然元气大伤，因此他在妙生的寒毒被驱尽之后，便开始闭关，潜心吸取女妖们的精元去了。趁此机会，妙生和阿水出了一趟乌山仙庄。

　　“阿生，既然他闭关了，我们为什么不逃走？”阿水一面走一面问妙生。

　　“以我们现在的能力，能走多远？如果被抓回来，你便是死路一条。”

　　“那怎么办？”

　　妙生神色淡然地看着前方：“先去看看宁姨罢。”

　　阿水惊得跳了起来，她睁大眼睛，拉住妙生急道：“娘，他们说娘被喂~”

　　“没有，她被葬在前面的乱葬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