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二、瑶池仙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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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园子，便有小仙娥与我说，烟罗仙子在寻我。我应了一声便改道往烟罗仙子处走去。这烟罗仙子是蟠桃园的管事仙子，近两万年来都是她在打理着园子。烟罗是个温柔美丽的仙子，知道我的脾性，这两万年来也未曾为难与我，倒是常常嘘寒问暖的，待我极好。我进园子的头两万年，西王母常常寻我说说话，一个年纪的女人，唠嗑比较有话题。只是彼时我颓废的紧，成日里醉生梦死，西王母后来也便不再寻我。我便一直独独过了五万年，后来烟罗来了，这善解人意的小仙子，进园第一天便来瞧了我这被人遗忘的老人家，并且两万年如一日。本仙娥委实感动。
到得烟罗门前，扣了扣门，烟罗一张温柔的鹅蛋脸便出现在门边，柳眉桃腮，杏眼朱唇，眉目含笑。我微微欠了欠身，百转千回地唤了声“烟罗仙子”。烟罗立马扶住了我，笑道：“阿音姐姐怎的这般生分？快快进屋来。”我抖了抖面皮，绷出一脸讪讪的笑，由烟罗拉着进了屋。这声姐姐本仙娥是真真的受不起，烟罗仙子是这蟠桃园的大管事，蟠桃园的仙娥们谁不唤她一声姐姐？偏生她这般唤我，这园子里的一众仙娥岂不是都得称我“大姐姐“？想到此处，我额头的那颗冷汗就再也止不住其下落趋势，生生地滚了下来。再要说我比烟罗年长，叫一声姐姐也是应当，那本仙娥就更加汗颜了，烟罗在我眼里不过奶娃一个，真要论起来，一声”
奶奶“本仙娥也是当之无愧。
本仙娥胡思乱想的当口，烟罗已拉了我坐下，道：“烟罗这些年在蟠桃园，与姐姐相识，姐姐性情豁达，烟罗着实欢喜的紧，如今烟罗即将离了这园子，今后见面的机会实在寥寥，烟罗心里真真舍不得姐姐。”
我陡然里惊了一惊，问道：“烟罗你这是要上哪儿去？”
烟罗红了红俏脸，微微笑道：“姐姐今儿个早上必是偷偷下凡去了罢。”我讪讪一笑，烟罗低了头，脸更红了，“今早九重天上来了谕旨，天帝召烟罗为妃，明日便要离了园子往九重天去。”
我瞧了瞧烟罗这含娇带羞的模样，愣了一愣。这天帝也是越来越不像话，十五万岁的年纪，尽召些个小仙子册妃。真真好意思。不过转念一想，本仙娥十万零一千岁的年纪，生受着一声姐姐，这天帝受那一声夫君必也能稳稳当当。我拉着烟罗笑道：“恭喜烟罗了，这蟠桃园万儿八千年还是一个样，我自是惬意的很，倒是烟罗仙子，这九重天孤寂非常，好生保重，好好服侍那劳什子天帝，过两年，再添个小天孙，就终身有靠啦。”
烟罗脸红得似要滴出水来，嘴角噙着笑道：“姐姐莫要取笑烟罗，烟罗实在舍不得姐姐，心里头最盼望的便是姐姐过得两年也能上九重天来，与烟罗做个伴。
我面皮不自觉抖了抖，心里颇不是滋味，不觉想起前些日子睡觉时听来的墙角。彼时本仙娥正大梦先觉，盖了一头一身的桃花，两个小仙娥打我身边经过，热烈地讨论着：“哎，你说那阿音到底多少年纪了呀？”“谁知道呢，听几位姐姐说，这阿音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在这园子呆了有好几万年。肯定老得掉牙啦！”“偏生她这般年纪了楞做个少女模样，真是自欺欺人。”“真真的不要脸”两个小仙娥唏嘘了一番，又道：“我听说呀，这阿音，原是作着天妃的美梦，巴巴地进了园子，过了这么多年，天帝也没瞧上她，她却不死心，还巴巴地等，真真好笑，你说天帝能瞧上她么？” “就是就是，有我们这些年轻貌美的仙子，还轮的到她么，她还自恃身份，什么活也不做，我看她是真把年纪大当成资本了！”说罢，一路低笑着走远了。
隐没在桃花中的本仙娥阿音我面上青筋直跳，手脚发软愣是爬不起身来。这档子混账事说起来还得怪天帝，也不知道他抽了个什么风，这几万年来专挑蟠桃园的仙子，这册妃谕旨要么不下，下了必是落在蟠桃园，自恃美貌的仙子们便多往蟠桃园和满园的桃花争奇斗艳。想来本仙娥是太特立独行，这才引来闲言碎语。殊不知本仙娥进园子的时候，天帝还没有娶天后呢。
本仙娥与烟罗又聊了一会，不过是些彼此珍重的话。末了，我起身告辞，烟罗拉着我的手将我送出门，我想了想，回头对烟罗道：
“九重天不比昆仑仙境，烟罗仙子万事小心，天帝并非一般男子，烟罗虽是去做天妃，却莫将真心错付了，珍重！”
烟罗泪眼盈盈地点了点头，我便在她的注视下，颤巍巍地往自己屋子走去。
彼时，我们都不知，再见面，已是经年。
第二日天明时分，天帝便派了迎新的队伍来接烟罗。这天帝想来还是极中意烟罗的，排场做的甚足，三十二名仙娥三十二名仙童腾七彩祥云而来，还有四匹天马拉着金碧辉煌的天车，漫天鲜花，仙乐阵阵，瑞气泽泽，一派繁盛景象。本仙娥没有去送烟罗，只是远远站在园子里看着。
不多时，西王母扶着烟罗带着一众仙子迎了出来。烟罗今日着了一身胭脂红的长裙，裙摆和流苏长长地拖在地上，虽然天帝给了十分优厚的对待，但是毕竟只是迎娶侧妃，烟罗还是不能穿正红色的嫁衣，但眼下这一身衣裙衬得她身姿窈窕，颜色也是深浅适宜，显得烟罗更是明艳动人。她一头青丝挽了个永结同心髻，一支蝴蝶状的金步摇随着她的步子轻轻颤动，竟似要腾空而去。烟罗来到天车前，向西王母福了一福，扶着仙娥的手颤巍巍上了天车，珠帘放下。仙乐奏起，众人腾云而去。
这热闹景象生生刺痛了本仙娥的眼，心中如一片浆糊，只是怅然若失。我暗叹一声，时过境迁，物是人非，陈年旧事怕是早已碾为尘土了。
之后的日子本仙娥过得依旧十分惬意，外面翻天覆地了也与本仙娥无甚关系。直到某一日本仙娥正晃悠着出园子却在园子前的大殿中见到了许久未见的一众小仙娥们。大家伙不知在干什么，全部怯怯地低着头，大殿里安静得委实有些诡异。我吐了吐舌头，准备悄无声息地飘走。
“你站住！”一声娇叱穿过众仙娥的身体，准确地命中了本仙娥。暗暗叹气，我无奈地停下步子，回身瞧着喝我的女子。原是个小姑娘，高高站在大殿头上，鹅黄衫子，俏丽的瓜子脸上一双杏目正愤愤地瞪着我，脸上隐隐有着怒气。恩，真是个小美人胚子，加上这一副表情，更是显得刁蛮可爱。小美人瞪了许久，估计约莫是眼睛瞪得酸了，见我无甚反应，便又喝道：“你是何人？”我微微一笑：“小仙阿音，是蟠桃园看园子的小仙娥。”也不知本仙娥哪句话唬到了这小美人，听了我这番话后她竟不做声了，似是呆了一呆，然后换了副探究的神情，生生地将我上三路下三路地瞧了一通，本仙娥的狐狸心委实毛的紧。谁知那小美人看了一阵后便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竟不再理会我，转头对众仙娥道：“过些时日便是瑶池仙会，这是一等一的大事，你们都要好生准备着，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现在我来安排下仙会上的人员。”原来这小美人是九重天上指派下来做蟠桃园的新管事仙子的，名唤锦绣。本仙娥十万零一千岁的昏花老眼微微瞧了一瞧，这小美人的真身竟是只凤凰，凤凰一族向来尊贵，当今天后便是凤凰一族族长之女，可见这锦绣小美人的身份必也不一般，也不知这小美人好好的九重天不呆，偏偏来这蟠桃园，莫非是想与她的天后亲戚分一瓢天帝吃。这蟠桃园如今是越发的热闹了，原来本仙娥觉得自己一只老狐狸来照看桃子已经十二分的诡异了，不曾想竟又来了只小凤凰，这以后是要照养仙桃还是照养凤凰都说不准了。
正胡思乱想间，身旁的小仙娥突然拿手指捅了捅我，本仙娥不明所以，见她拼命拿眼风瞟上面，这才明白是那锦绣小美人在叫我。本仙娥抬头与锦绣小美人两厢对望，她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似含着一种莫名的情绪，良久，才淡淡道：“这次瑶池仙会侍酒的仙子，都从蟠桃园中选，你，你叫阿音是吧，你就是这次仙会主位的侍酒仙子。主位上坐的是天帝天后和各位殿下，你要仔细些，莫出了差错，其他还有这几位仙子也负责侍酒。。。”
本仙娥有些愕然，这可是件肥差，怎的就落到了我头上。就连傻子都看得出来，这锦绣小美人看我是不顺眼的，怎么一转身就给了我这么个美差？不过这份在天帝面前亮相的活别人喜欢别人就尽可以拿去，本仙娥是不待见的，本仙娥宁可给小猪小狗当小老婆也不愿给那天帝当小妾。本仙娥向来不齿这瑶池仙会，不过是众多无聊的神仙来昆仑仙境骗吃骗喝。仙会本是一千年一次，几万年前天帝不知又抽了什么风，改成了五百年一次，委实苦了西王母。桃园的桃子本不好养，五百年连块桃子皮都长不出来，照这个样子下去，这蟠桃园必定有被吃干抹净的一天。
自本仙娥进蟠桃园，就从未参加过瑶池仙会，每次都寻了福地大梦三年。这次蒙锦绣小美人经天纬地的好调度，恐怕是躲不过去了，但是本仙娥是真真的不想去，想起也有些时日没有去凡界了，正好趁此机会下凡溜达一通，躲过这烦人的瑶池仙会。
想到此处，本仙娥心中颇为得意，让劳什子的瑶池仙会见鬼去，万事等本仙娥回来再议罢。
仙会当日，西王母领着一众仙子仙童们前去迎接天帝陛下。此真乃天赐良机，本仙娥气定神闲地翻过园子后墙，离了昆仑仙境一路往凡界而去。
本仙娥寻了个偏僻小巷现了形，施施然地踱步出来，一抬头就被眼前的壮观景象唬了一跳，也不知本仙娥今日是托了哪位上神的福，睁着眼竟落到了这烟柳勾栏巷子里。想来这天上地下的女神仙，如本仙娥一般露着老脸逛窑子的委实罕见。古往今来的侠女仙女公主小姐们哪个不是扮成翩翩佳公子，拿把折扇驰骋烟花柳巷的？本仙娥若晓得此番下来竟是要寻花问柳，也必定变个少年郎，迷倒万千风尘女子，成就一段佳话的。只是本仙娥也未曾料到啊，又不能跑回巷子里再变一回，只能暂时先这样了。
眼下，一间叫绮芳阁的花楼门口正上演一场闹剧。一群龟奴正操着棍子围着地上一哥们玩打玉米游戏。本仙娥缩了缩脖子，那木棍，虽没有大腿粗，却也有小腿一般粗细。耐不住好奇，我又伸了脖子往里瞧，原是一根胖滚滚的玉米，挂着件金袍子，提着裤子，想来约莫是出来的急，掉了裤腰带，正满地打滚。恩，真真是课金灿灿的玉米。旁边还围着一圈花花绿绿的姑娘，拿帕子半掩着樱桃小口，吃吃笑着，那些龟奴见姑娘们笑得开心，更是拼了命地往那玉米身上招呼，以显示自己的神勇。本仙娥犹豫了，上天有好生之德，虽说这地上滚着的委实不是根好玉米，但毕竟是活生生的玉米一根，本仙娥好歹是活了十万零一千岁的仙子，救人于水火实属应当。如此这般想着，我就打算出声救下那金玉米。本仙娥这一抬头，却突然瞧见那群龟奴的外围站着一名少年，穿着白色粗布衣衫，手里拿着木棍，也是个龟奴。他侧对着我，尖尖的下巴，秀挺的鼻子，眉目如画，握着木棍的手骨节微微发白，却垂着头，阖着眼，竟似睡着了。约莫是感觉到了本仙娥热切注视的目光，他转过头来，睁开了眼，一双狭长的凤目，鸽子灰的瞳仁一片清澈，看了一眼便垂下了双目，似是没瞧见我。真真是惊鸿一瞥，竟是个绝美的少年，看来不过十八九岁，绝美却不妖异，冷清中竟带了一丝天真，这世间竟有如此矛盾的存在，而且矛盾得天衣无缝，只让人觉得惊艳。他那淡淡然的一瞥，不着痕迹地飘过，明明没有看向我，我却觉得被他看透了今生前世一般。本仙娥呆呆望着他，半晌没反应过来，眼里只剩下他如画的眉眼，待本仙娥回过神来咽了咽口水，才恍然发觉，那一群龟奴早已回了绮芳阁，那少年自也是早回去了。而那颗被本仙娥遗忘的悲催金玉米竟独自踉跄着走进了本仙娥刚出来的巷子，啧啧，这凡界的男子，委实精壮，连这胖滚滚的也不例外。
本仙娥站在那里又呆了半晌，回想起方才的光景，本仙娥虚活了十万零一千岁，竟瞧着一个凡界的少年丢了魂，真真丢脸。只可惜他是个龟奴，必不似表面看起来这般无害，龟奴多半是风尘女子的玩物，低贱而又龌龊，委实可惜了这一副好相貌。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二、瑶池仙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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