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根》千秋尺

119、七十九、三星捧月

　　每月瞧见了我和花花的一番光景，却没有生气，那是因为他突然找到了一条星光大道，便是学者花花耍无赖，我这般心软的人，哎~

　　我为难了。

　　每月大大的眼睛有些情绪的闪动，却最终归于微笑清澈的湖面，睫毛颤了颤，他的语调有些急促，像极了小时候胡闹的样子：“死女人，你可莫要误会了，我可没想要给你当什么相公，我只是说我的清誉尽毁，从今便要跟在你身边。你，你自然是要成亲，不过那与我没干系。”

　　我望着他俊美的面庞，没说话。

　　他看着我，突然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修长的手指慌乱颤抖地抚上我的眼角。

　　“你怎么哭了？”他一面小心翼翼地为我拭泪，一面语调紧张地问。

　　我泪眼模糊地望着他一脸紧张的表情，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不敢用力，仿佛手下是一碰便要碎了的玻璃。

　　虽然那只是我厚厚的面皮。

　　我嘴角一扯，露出个笑容：“没什么，沙子迷了眼睛。”

　　他依旧紧张兮兮地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半晌，确定我没事才放下心来。

　　此时我们靠的极近，呼吸扑在彼此脸上，热热的，他脸上泛起了可疑的一片红，有些窘迫地低下了眼。

　　我暗想，这小娃娃真真的纯真。

　　在暴风雨来临之前，总有一段过分的平静，现在魔界的情况便是如此，安静得仿佛要天荒地老一般，虽然每个人的心中都十分明白，面上却依旧笑吟吟的。这些日子，我重复着一种安逸的生活，安逸得我几乎忘了那即将来临的暴风雨。

　　早上的天气很是舒爽，我整了整衣衫，蹑手蹑脚地溜进院子，四下望了望，很好，没有人，咧嘴一笑，拔腿便要跑。

　　“这么早便起来啦？”

　　我身体一僵，登时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望着从角落里走出来的花花：“呵呵，你也很早啊~”

　　他俊逸的脸上似笑非笑，月白衣衫微动，慢慢地踱步过来，然后手指一挑，将我的一束鬓发拿在手里，邪笑道：；“还有露水儿，阿音大清早便去了花园么？”

　　我忍了忍，再忍了忍，终于还是没能忍住，一把推开他，道：“花公子，我都说了很多遍，我不喜欢这种邪恶型的，你调戏我也没用，委实恶趣味~”

　　花花似笑非笑的表情垮了下来，登时变身幽怨委屈小少年，他一把抓住我猛晃：“阿音！善良不喜欢，邪恶不喜欢，冷酷不喜欢，你到底喜欢什么啊 ？”

　　我笑了，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我就喜欢你原本的样子。”

　　他有些生气地放开我：“可是你还是每天都到他那里去，你喜欢的明明是他~”

　　我按了口气，握住他的手：“花花，是我对不住你。”

　　“哼，”他抬起脸来，早已恢复了一脸的明媚，红润的嘴唇故意一撅，眼睛便往我这里漂来。

　　忍俊不禁，他一个俊秀的公子，却喜欢在我面前装可爱，我踮起脚尖轻啄了一下。

　　每天都要我在院子里亲他，每天他却依旧会脸红发怔，然后讷讷地摸上自己的嘴唇，咕哝一句：“每次都这么快。”

　　我笑着拉起他的手：“快走罢，我好饿，每月定然等急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每月早就便在屋子里备了丰盛的早点，听到推门声回身的他瞧了两眼我们相牵的手，从鼻子里淡淡“哼”了一声，才看着我道：“死女人，今天总够吃了罢。”

　　我笑，努力无数次后将花花的手挣开，坐到桌边道：“每月总是这般贴心，恩，够啦够啦。”

　　每月淡淡瞟了一眼黏在我旁边的花花，目光中含着满满的，鄙视。

　　“阿音，我要吃这个！”花花点着我手边的黄金包。

　　“恩。”我将盘子拿到他面前。

　　“你要喂我。”

　　我白了他一眼：“不要。”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有点颠，宠得过了便要爬到你头上来，没办法，我只好狠下心来不理他。

　　他咕哝了几下后果然没再闹，估计是怕我生气。

　　每月几乎没吃什么东西，而我吃得很多，所以花花总是第一个吃完，他漂亮的眼睛眯了眯，在我和每月之间饶了两圈，闲闲道：“我先出去了。”

　　我暗暗叹口气，看来他们两个是真的成为好朋友了，虽然这种关系貌似十分扭曲，这种友谊的出发点也十分不人道~

　　屋里剩下我和每月两个，他抬眼瞧了我两眼，终于红了脸扭捏道：“我要吃那个。”

　　我望了眼那个受宠若惊的黄金包，它有幸没有被花花吃掉，现在被用来我和每月联络感情。

　　我油腻腻的手指一抓，将包子扔进每月嘴里。

　　他的面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我叹口气，总算也没几天了，我再也没有办法瞧着两个青春年少的美男子生生地被我如此这般地荼毒了。

　　一日无事，我到处晃着，只等着夜幕降临。看着天色暗了，我便披上大衣，往外走去。

　　大殿里，妙生盘腿正在入定，好一个跌坐莲花，我望着他颇有难度的坐姿，咽了咽口水。不论是父神，还是魔神，他的功力都深不可测，上段时间在他体内乱窜的气流早已被理顺，他又勤于练功，现在我恐怕连她的一根小指头都打不过了罢。

　　我邪笑着走过去，妙生在入定，此刻我做什么，他应该不会轻易发觉。绕着他如美玉雕刻而成的精致面庞瞧了两圈，我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小小的一个红印子，很好，再戳一个，再戳，戳戳戳戳。啧啧，这般美丽的面庞上多了几朵梅花，果真是娇艳欲滴，人比花娇。

　　他像一个瓷娃娃般安静，长而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投下浅浅的阴影，我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软软的痒痒的，真真地漂亮。

　　“调戏完了你院中的无知少年，又跑来了这里。”

　　我一惊，连忙颤巍巍地收回了自己的爪子。

　　妙生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睛，嘴角微微上勾，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我讪讪地笑笑：“呵呵，你醒了啊，胡说些什么呢？”

　　妙生站起来往内殿走去，淡淡的声音飘来：“魔神的耳力应该不会很差罢。”

　　我心中一跳，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我笑吟吟地跟上去：“听说你偶感风寒，我来瞧瞧你，不过看来你是不怎么稀罕了？”

　　妙生脚步未停，走到寝殿才坐了下来。

　　我望着他略有些苍白的脸色笑道：“不过魔神也会偶感风寒么？”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原本苍白的脸色也因为什么而染上了浅浅一层绯色。

　　说实在的，我很喜欢现在这个会打趣会脸红还会使些小手段的妙生，虽然这样的他和以前大相径庭，而且十分诡异~但是我心中的窃喜还是打消了一切疑惑和怀疑。

　　他淡淡站起来，道：“我要休息了。”

　　我点点头：“恩。”

　　他回身看着我。

　　我知道，他在等我经受不住美男诱惑，自己扑上来。

　　但是我在忍，直到他不动声色地拦腰将我抱起，扔进柔软的被褥中。

　　然后同榻而眠，相安无事。

　　早晨他总是天未全亮便起身，我偶尔醒着的时候便披衣起身帮他更衣。他瞧着我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样子便将我重新塞回被窝里：“再睡会，还早。”

　　我睡一会后起身，路过前殿的时候听一会墙角，再悄无声息地离开。

　　也许他知道我在外面，却从未点破，我想，他知道我不会伤害他。只是我不知道，他的信任会维持到哪一天。

　　然后便是蹑手蹑脚地回院子，从花花的胡闹开始新的一天。

　　生活忒平静了，以至于我快要忘记那蓄势待发的暴风雨。

　　吃过每月做的晚餐，我算了算日子，差不多了，出门前望了望紧闭的两扇屋门，他们知道我天色一暗便会去寻妙生，晚上从来都是呆在自己屋子的。

　　眼睛有些发涩，我低低道：对不住。

　　走进寝殿的时候，妙生刚刚沐浴完毕，衣袍松散地靠在榻上。

　　我望着他半眯着眼的模样，微微皱了皱眉：“这该不会也是混沌教你的罢？”

　　他睁开了眼，敛去了那一丝风情。

　　我坐到他身边，叹口气道：“明知道混沌心怀叵测，为何还要对他言听计从？你在担心些什么？”

　　妙生终于恢复了淡然无波的神情，连原本微微绯色的脸也立刻变得苍白，我可以保证，那一抹艳色是他用功力加快血行导致的，他淡然望了我一眼：“他说女子都喜欢这般，而且你似乎也很是喜欢。”

　　我有点头大：“我没有喜欢，只是没有说什么罢了，你这般委实奇怪，不要再如此了。”

　　他的眼神淡到没有丝毫表情，我的心突然猛地一抽，翻天覆地的疼痛，我转身跑了出去。

　　他没有追上来。

　　——妙生的眼里闪过一丝痛色，浅色的嘴唇紧紧抿着，面上却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混沌的话在耳边响起：“属下知道尊上心中一直牵挂着夫人，却不知如何表达，，尊上魂魄不全，心中虽是有了爱意，却没有办法表达出来。”

　　“我能够明白尊上的难处，想要让她快乐些，却只能叫她陷入更深的痛苦，最后投向别人的怀抱，尊上定然痛彻心扉，却不知如何表达这痛苦。”

　　最后，混沌的声音带了一丝浅浅的笑意：“属下愿为尊上分忧。”

　　妙生手指关节泛白，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她靠在那个人怀里的模样，他们旁若无人地在院子门口，她踮起脚尖主动贴向他，他们一起牵着手进屋的模样。

　　叫他如何承认，他靠着那个人的救济活到现在，那些与她的点点滴滴，都属于那个人，自己，不过是个怪物。

　　妙生没有发现，他一贯淡然的脸上，泛起了一丝涟漪，，那一份心痛，也终于到了眼底，只是他自己还没有明白。——

　　当我重新走进来的时候，妙生已经披上了外衣，负手站在那里。

　　我平静了一下呼吸，低声道：“我要见洁罗。”

　　他沉默了一会，开口道：“为甚？”

　　“她对我下了蛊，我快死了。”

　　也许是我看错了，妙生放在背后的手似乎哆嗦了一下。

　　他慢慢回转身来盯着我：“你说什么？”

　　我走过去，和他贴得极近，朝他的脖颈吹了口气，感觉到他身体的明显僵硬，我微微笑了笑，在他耳边道：“你可还记得，我有心疾，会突然地闭气过去，也会痛得生不如死，那是因为洁罗对我下了血蛊，现在我病入膏肓，再不见到她怕是就要魂飞魄散了。”

　　他的眸色一暗，若有所思：“血蛊~”

　　我有些自嘲地想，他是想起血蛊的特殊之处，遇爱则痛，爱之深，痛之切。

　　“她不在我手上。”

　　“魔神，难道连个人都找不到么？”

　　妙生转眼望着我，一脸的淡然。

　　他果真是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放在心里呢。

　　“你在担心我会背叛你，破坏你们的大业，说来也是，我的命，怎么可能和六界大业相提并论？”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我转身离开。

　　外面的风冷的彻骨，身体都开始禁不住瑟瑟发抖，眼泪不知怎么就突然掉了下来。我用手奋力抹了两下，哭什么哭，不过一场游戏一场梦，他不救你你就伤心难过了？休要忘了你本身就是想去破坏他们的大业的，什么血蛊的本身就是一个幌子！

　　虽然我真的要死了，呜呜呜~

　　有一阵风吹过，我落入一个微凉的怀抱，他将我拦腰抱起，往前走去。

　　“你作甚！”我别开满是泪水的脸，却依旧恨恨道。

　　那目光在触到我的泪水时僵了一下，脚步也随即停了下来。

　　我们两个以极其暧昧的姿势立在风中~

　　良久，他低下头来，微凉的唇吮去了纵横的泪水。我的泪却不知为何越来越多。

　　他淡淡地叹了口气，愈发地温柔。

　　我微微睁眼，他的表情依旧淡淡的，眼里却有了一丝淡淡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