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已老》佩苇

2、第二章

　　第二章

　　结果最后在周淑雯的推搡下，梁沁初坐了徐毅的车去徐家赴宴。
　　“是。对。恩，我现在正载着梁小姐过来。妈！待会儿见。”徐毅挂上电话，朝梁沁初笑了笑，“我妈已经备了大餐，就等梁小姐亲临了。”
　　“麻，麻烦了。”
　　“梁小姐客气了。”徐毅看了看梁沁初，又看向前方，愣是扯话题出来说，“我妈烧菜有些偏辣，她爱吃川菜，梁小姐能吃辣吗？”
　　“还行。”
　　“这条路在我小时候就修了，这么多年没见过修契，还是很平坦啊。”
　　“恩。”梁沁初有一句没一句地答道，她真的很难使心在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混沌成一片，她都难以言明对于一会儿自己曾经期待也逃避了四年的相遇，是害怕还是渴望。她唯一可以真切感受到的只有怕。什么都怕。
　　梁沁初而后跟在徐毅身后进了单元门，老电梯左右摇晃着向上缓缓升起，晃得梁沁初的心左摇右晃地放不平稳。
　　到了徐家，梁沁初有些瑟缩地站在徐毅身后，有人过来应了门，是肖红。梁沁初略略稳了稳心神，上前问候道：“师母。”
　　肖红看眼前这对人儿，心中大喜过往，咧着嘴笑道：“好孩子，终于来了。快进来，你徐老师一会儿就要回来了。”说着，肖红伸手去拉梁沁初的手，“别杵着了，快进来。徐毅，你怎么也傻站着啊，快帮梁小姐拎包。”
　　“师母，不，不用了，您太客气了。”梁沁初面对肖红的热情，不知所措。
　　待进了门，迎着门的餐桌上已是热腾腾地摆了一桌。肖红拉着梁沁初在桌边坐下：“告诉师母，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师母给你烧。”
　　“都，都可以。”梁沁初略略红了脸，低头瞅着桌上的碗筷。
　　徐毅过来拉肖红：“妈，你就不能让梁小姐单独呆呆吗？”
　　“梁小姐是客人，怎么能扔在一旁。要不，我去忙你陪着？”
　　“妈！”
　　“你这孩子，我陪不愿意你陪也不愿意，你……”
　　肖红这句话没说完，门“呀”地开了，梁沁初整个人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一样。
　　门口正抬起头来的正是自己一直想要见到的人。
　　肖红迎上去：“回来了啊，老徐。”
　　徐毅也接着：“爸。”
　　梁沁初望着眼前眉眼沧桑的男人，一颗心竟平静了，没有丝毫动静地窝在胸腔里不知哪个角落，她的声音略略干涩略略发哑：“徐老师。”
　　那个门口身型挺拔的男人把目光投过来，顿了一下：“梁沁初。”

　　生命中的很多事情在一次又一次地可以安排后，反而更加不如人意。比如梁沁初的表白。
　　在终于见到心中深思的人时，却是陷入了一种类似于家庭聚会的尴尬气氛，肖红安排徐毅坐在了梁沁初旁边，而徐秀明坐在对面。肖红至头至尾再明显不过地坐着红娘，撮合自己的儿子和自己丈夫的学生。
　　梁沁初曾经想象过超过一百种和徐秀明再见的场景，但绝没有一种是类似这样自己与另一个异性在另一个红娘的撮合下充满相亲感觉的情况。
　　本来应该是男主角却莫名被离奇挤到了没有台词的角落的徐秀明终于在梁沁初碗里的菜快要溢出来的时候说话了：“你们让她自己吃吧。”
　　肖红的眉飞色舞，徐毅的略带羞涩，梁沁初的尴尬不已，骤然间暂停了一下下。然后肖红缩回筷子：“那你，不要客气啊！多吃点！
　　“哦哦。”梁沁初塞了满口的饭菜生动形象地表达了自己没客气。
　　徐秀明伸手帮梁沁初盛了一碗汤：“吃慢点，小心噎着。”
　　梁沁初辛苦吞下满口的饭菜：“哦，哦。”
　　“大学毕业后考研还是工作了？”
　　徐秀明的关心就仿若这桌上任何一盘菜一样，自然到似乎这个时间点这个地方就该出现一样。梁沁初拽紧了筷子：“工作了。现在在本市一家报社做个小编辑。”
　　“哦，很不错啊。”徐秀明的声音和记忆里并无差别，让梁沁初不知何处的心慢慢步回它本该有的速度。
　　饭后，又在餐厅里一起看了会儿电视。徐秀明隔着徐毅坐在梁沁初的右边，梁沁初小心地侧过头去看，很安心。那个想法就一下子冲撞进大脑：就这样吧，再好不过了。
　　于是，梁沁初起身道别。
　　肖红正端茶出来：“这就走了？茶都没喝口呢。”
　　“不了，太晚了，怕我爸会担心。”
　　“那让徐毅送送。”
　　“不用了不用了，我乘公交很方便的。”
　　肖红已经把徐毅推出了门：“没事，也就几步路，不麻烦的。”
　　梁沁初报以礼貌的一笑，回身向徐秀明说：“那徐老师，我先走了。”
　　徐秀明自沙发上站起来：“路上注意安全。”
　　声音沉稳，使人安心，让人难以拒绝。梁沁初想起高中的时候，上学的路上突然下了暴雨，自己在路上奔跑，突得一旁有人摁了两下喇叭，自己侧头看去，徐秀明正摇下车窗：“上车。”同样的，沉稳，使人安心，不容拒绝的声音。
　　那时小梁沁初的心情与现在的，完美契合了。

　　于人类最可怕的莫过于习惯。
　　梁沁初在从徐秀明家回来的路上，细细想了很多，类似于如今和以后，最后她狠下心来决定，去挖一个坑，把自己的感情埋进去，即使知道那个坑在，但死抗着不去触碰。
　　有一句很老很俗的话，可梁沁初偏偏觉得这个时候用恰到好处：喜欢的人幸福，自己就会幸福。
　　她不敢也不会去破坏为了获得。
　　换句话说，梁沁初是做好了再不和徐家人见面交往的打算。
　　回到开头所说的习惯问题上去，梁沁初从徐毅的车上下来的时候，徐毅问了句：“以后，还可以邀你出去吗？”
　　梁沁初出于社交的习惯答道：“当然。”
　　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至今浇醒了梁沁初的手机，开始“哽滋哽滋”玩了命的震动。梁沁初瞅了眼屏幕上乱跳的“徐老师儿子”五个字，用手压了压太阳穴。直到邻桌的同事终于受不了伸过头：“梁沁初，你手机响了。”
　　梁沁初报以尴尬的一笑：“啊，没听见，谢谢啊。”
　　迫于同事炯炯有神的注视，梁沁初轻叹了一声，接了电话走到外面走廊上。
　　“喂？”
　　开了第一次先河后，后面就很难拒绝了。终于神经敏感的周淑雯用她堪比蚂蚁的触角，在微风中那么一颤，收到了八卦的讯息。
　　“你谈恋爱了？！”周大小姐向来那么单刀直入。
　　“没有！”
　　“前段时间和谁出去玩了？”
　　“徐毅。”
　　“徐毅？”周大小姐的触角在空位中转了一圈，“哦！那个四十正当一枝花的徐秀明的儿子！”
　　梁沁初被这个形容恶心到硬生生打了个冷颤。
　　“你老的不行就来小的啊。你也太执着了吧。”
　　“我说你说点人话行不行。我本来是打算再不见徐家人的……”
　　“本来？”
　　梁沁初在心中暗暗咒骂：周大律师您能不要抓关键词抓那么紧吗！
　　待到梁沁初交代清了前因后果，周淑雯一锤定音地下了定论：“借口。”
　　“什么！我……”
　　尾音掐断在空气中另一个清脆的声音里：“梁沁初～！”
　　梁沁初抬头看去，鹅黄色雪纺裙的女孩子，娇颜如花。
　　“叶琳琳。”梁沁初招呼道，“好久不见了。”
　　叶琳琳拢了拢脑后的散发：“恩。我是去前面约会的，见你在就进来打个招呼。”
　　“我就在这和朋友喝个咖啡。”
　　“咦，把男朋友扔下了吗？”
　　沁初很美式地耸了耸肩：“single now。”
　　“哦？”叶琳琳全然不相信地暧昧一笑，“那我先走了。”
　　“拜拜。”
　　周淑雯看着那个鹅黄色的声音转角出了店：“那是谁啊？”
　　“高中同学。”
　　周淑雯挑了挑眉：“哦。”

　　周淑雯分手后，梁沁初回到家：“爸，我回来……”一抬头却发现家里多了个人，“你……你……你怎么在这里？！”梁沁初手指之处，徐毅正捧着一杯茶，露齿对她笑着。
　　梁父梁宏秋抬头看到女儿回来，忍不住咧开了嘴：“闺女，回来啦。你认识小徐？”
　　小……小徐？！梁沁初嘴角抽搐了一下，这个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的男人是怎么这么唐而皇之地登堂入室的？
　　徐毅站起身来：“伯父，既然令千金回来了，那我也就放心了。先走了。”
　　梁宏秋立刻阻拦道：“诶，吃个饭再走吧。”
　　不用了。”
　　“没事，也就是个便饭，就让我老头子表表心意吧。”
　　“那……就却之不恭了。”说完这句，徐毅有意无意地朝梁沁初这边笑了一下。
　　“闺女，还不去备菜！”
　　这回梁沁初确定徐毅朝她这边儿笑了。

　　饭桌上，梁宏秋似乎心情很好，喝了不少酒，碎碎念地话也就多了，但大多也就是在夸徐毅。大概意思是，梁宏秋买菜回来在路上摔了一跤，徐毅恰好路过，就送梁宏秋回来了。
　　“闺女养大了就靠不住了。”梁宏秋用筷子敲了敲梁沁初的脑袋，“还是赶紧嫁人，给老爹我弄半个儿子回来照顾我吧。”
　　“爸！当着外人的面你瞎说什么呐！”
　　梁宏秋酒劲上来，两颊泛红，哈哈笑道：“我说，小徐你来做我这半个儿子吧？”
　　“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