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露笑金风（鼠猫）》繁芷清兮

11、波澜暗涌

　　明葭并没有说太多，但展昭至少得到了一个有用的信息——洛阳镖局一案，与所运之镖有关。

　　夺镖还要灭门，唯一的可能就是杀人灭口。

　　以洛阳镖局响当当的名号，是什么东西让人愿意如此冒险？

　　不得不承认，展昭竟然有些微微的兴奋。察觉到这点时他自己也很诧异。

　　这是一件江湖的案子。而他，是南侠。

　　洛阳这一座风流的城，如牡丹一般艳丽而富贵逼人，最近更是卧虎藏龙。

　　不仅因为洛阳镖局一案，更因为洛阳虞家三年一度的拍卖大会即将在这牡丹花开最灿烂的时节举行。

　　据说在洛阳有可能看不到牡丹，但绝无可能看不到虞家的产业。

　　朝廷的贡品，很多都是虞家出产的。它更会搜罗天下宝物，每隔三年来拍卖。提高自身威望与荣耀,广结四方朋友。江湖人，都喜欢这么做。

　　揽月楼内，展昭正细细地看着此次拍卖物单，歌女舞姬，奇珍异宝，自然都少不了。

　　前前后后看了两遍，才交给蒋平道：“多谢蒋四爷。”

　　蒋平摸摸小胡子笑道：“怎么，展兄弟也有兴趣参与此次拍卖不成？有何宝贝入得了法眼？我与虞家颇有交情，也许可以帮衬一下。”

　　展昭笑道：“确有要事相商，恐隔墙有耳，晚些自然相告。”

　　蒋平微笑点头，徐庆倒是嚷嚷道：“你这只猫卖什么关子么！”倒不是对展昭依旧心怀不满，而是他平时说话也像大喊，真正大喊时也许就像嘶吼了。

　　白玉堂道：“三哥，展昭好歹是堂堂南侠，出门在外你张口闭口‘猫，猫’的，让武林中人听到成何体统。”

　　徐庆与蒋平对视一眼，四只老鼠眼均是瞪得圆滚滚如铜铃。徐庆又要张口，蒋平在桌下踢了他一脚。

　　白玉堂喝了一口手中的“今宵醉”，眼睛盯着酒杯，貌似很不经意地问：“猫儿，有空来这儿，怎么没陪你那个师兄喝酒啊？”

　　他第一眼看到雷星河就觉得很不顺眼，不知为何，反正是怎么看怎么别扭，怎么看怎么不像好人，怎么看怎么讨厌。

　　展昭道：“师兄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何况为何要天天一起喝酒。”

　　白玉堂把酒一饮而尽，道：“今宵有酒今宵醉，这么好的酒可不能错过了。揽月楼这生意似乎冷清了不少，看在明老板的面子上，今晚爷请你！”

　　蒋平用力咳了一声。白玉堂看看挠着头的三哥，数着自己小胡子的四哥，体贴道：“二位哥哥这两天到处打探消息累坏了吧，吃好了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两只老鼠：“……”

　　客人已走得差不多，二楼很安静。夜色下，人往往会迷失自己，却也能看到最真实的自己。

　　白玉堂道：“猫大人，似乎还蛮喜欢这案子的。”

　　展昭拿酒杯的手顿了一下，道：“七十九口被灭，展某如何喜欢。白兄此话怎讲？”

　　白玉堂道：“若在平时，这么大的案子你早就愁眉不展了，怎么还有心陪我喝酒？想来南侠沉寂太久，也有些乐不思蜀了。”

　　展昭颇不自然地笑了一下，道：“平日倒没注意，白兄竟如此细腻。”入开封府，守护青天，无论江湖传言多么刺耳，侍卫之职多么拘束，他都从未后悔过。只是那关于江湖的念，却一直尘封在他的心底，无人触碰，包括自己。

　　白玉堂淡淡道：“细腻说不上，只是了解你。”

　　展昭笑着抬眼看他，已是神色如常：“如此说来，白兄确乃展某知己。”

　　白玉堂回视他：“了解一个人并不非要相处多久。有的人，初次相逢，便可知今生缘分。”

　　展昭心中隐有困惑，这种困惑，似乎已经占据了他很久，又似乎最近越来越强烈，只是非花非雾，让他难以理清。

　　白玉堂又何尝不是如此。他向来随心所欲，做事并不喜欢瞻前顾后，有些东西，他想不明白，也就刻意不去想。

　　展昭道：“得友如此，实乃幸事。若白兄与我为敌，恐怕会是展昭最为头疼的一件事。”

　　白玉堂突然感到莫名的烦躁。他甩甩头，道：“白兄白兄，你烦不烦啊，能不能换个称呼？”

　　展昭微怔，抿唇想了想，看着白玉堂隐含期待地双眼，试探地叫了一声：“五弟？”

　　白玉堂：“……”

　　洛阳城里春光好，洛阳才子他乡老。

　　越是热闹的地方，越是容易让人感到寂寞。展昭本就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坐在虞府大堂，想到这繁华下的暗涌波澜，脑海中竟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诗。

　　虞府大堂美轮美奂，华丽非凡，前方摆放的展台都雕梁画栋，彰显着虞家无与伦比的地位。

　　展台两侧站着两个身着彩衣的美貌少女，虞府门口把守着众多高手，宝物未至，财气已至。

　　喧哗突然消失。展昭回过神来，看到一名而立之年左右的男子缓步走入堂中。冷花丝锦制成的墨色长衫，罩衫滚边用银线绣制成暗纹，头戴檀香木冠，面容端肃，应该就是虞家少当家虞锦城。他微笑致谢在座各位捧场，却有一种渊渟岳峙的气势，目光偶尔扫过的时候，竟让展昭都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白玉堂倒是轻笑一声：“派头摆得倒够足。”

　　开场一舞迷人眼，佳人绝代，秀色倾城，这第一件拍卖物，便勾起大多数人的兴致。

　　接下来的宝物，更是件件让人眼花缭乱，叹平生所见甚少。

　　一美貌少女手持一剑，从鞘中缓缓拔出，只见一团光华绽放而出宛如出水的芙蓉雍容而清冽，剑柄上的雕饰如星宿运行闪出深邃的光芒，剑身、阳光浑然一体像清水漫过池塘从容而舒缓…… “纯钧。”

　　大堂内瞬时鸦雀无声。

　　少顷，对面一彪形大汉大声道：“五千两。”

　　立刻有人跟声：“六千两。”

　　一锦衣公子扬声“八千两。”

　　一个低沉的声音道：“一万两。”

　　展昭意外地回头，没想到在这里见到雷星河。

　　堂内静了一下，虞府管家刚要说话，一个清冷的声音道：“两万两。”

　　蒋平转头看向白玉堂：“五弟，嫌画影用旧了不成？”

　　白玉堂轻摇折扇，道：“回去送珍儿不成么？”

　　徐庆又扯着嗓子：“疯了啊，珍儿一岁不到……”

　　蒋平接道：“是该用剑了哈。”

　　雷星河看了一眼白玉堂：“两万五千两。”

　　白玉堂道：“三万。“

　　雷星河道：“三万五。”

　　白玉堂道：“五万。”

　　人群发出窃窃私语声。展昭侧目看着他，不语。雷星河皱眉，轻轻摇了摇头。

　　坐在主座一直沉默不语的虞锦城，这时站了起来，从少女手中取过纯钧，走到白玉堂面前，亲自将剑交给他，看着他笑道：“陷空岛白五爷果然豪爽，纯钧有此主人，终不算辜负铸剑人一番心血。”

　　白玉堂轻抚纯钧，并没有看他，道：“宝剑赠英雄，用来拍卖本身就侮辱了它，自然要替它找个好主人。”

　　纯钧已出，这场拍卖会最大的悬念似乎已解开。

　　大家都放松之际，忽听少女如黄莺出谷的声音轻轻道：“最后一件。洛阳镖局已故总镖把子胡大刀，生平押的最后一趟镖之谜。”她的手中拿着一张折叠起来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