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末路黑羊

5、所谓相处，那也不是特别难

　　不知是不是烦躁和郁闷会传染，在覃道陷入瓶颈后一个星期，顾亦岚也光荣的在创作上卡壳了。
　　覃道平躺在卧室地板上，顾亦岚坐在画室里。
　　覃道把新曲听了又听，顾亦岚鼓着腮帮子削铅笔。
　　覃道把玩着钢笔盖，顾亦岚叼着笔杆子发呆。
　　“这词写不了了！”“画不出来啊！”
　　两个人同时叫出来，巧合到狗血，都从各自的房间里伸出头，彼此对视一下，笑了。
　　覃道这一笑，嘴角轻扬，棕眼弯弯，轮廓骤然就柔和起来，挑染过的头发浮动在他的眉梢。顾亦岚只觉得心间一阵春风拂过，胸口有什么东西一苏醒便止不住的膨胀，自己一下子就化在那对浅棕的润玉中了。
　　覃道见顾亦岚痴痴地望着自己的眼睛，白白的牙轻咬着下唇，傻乎乎的样子有些可爱。他顿时心情大好。
　　笑过之后两人默契地同时放下手里的事，一人一听可乐，跑到客厅聊天去了。
　　音乐与绘画在本质上是相通的，都是想要表达艺术家本人对世界的感悟和看法，只不过一个通过声音的形式，而另一个则由视觉的冲击和震撼来传达。想要传达的观念相似，即使是用不同手法和形式，艺术家之间也能进行沟通。覃道和顾亦岚本来是各自站在不同的表现平台上，但在抒情上两个人的观点是一样的。覃道的曲子节奏感强，轻快自然却不失温和婉转，很能安抚人心。他的人冷淡不易处，歌却温柔多情，也难怪西行乐队里的其他成员要叫他闷骚了。他的曲风和顾亦岚的画风很像。顾亦岚的画里，就是最激烈的感情，也让人感到和谐。曾有人说顾亦岚的画是一种，安谧的抚慰。大量的灰色充肆其间，黄灰、蓝灰、红灰、紫灰、绿灰……
　　“灰色不是简单的黑和白的混合”顾亦岚向覃道解释，“虽然那也是一种灰，但是没有颜色倾向，一般不会直接用在画里。”
　　“颜色倾向？”
　　“对，冷色和暖色。色调。”
　　“这个我知道。红色黄色是暖色，绿色蓝色是冷色。”
　　“嗯，大致正确，不过这是相对的。比如土黄色相较于中黄就是冷色，橄榄绿相较于群青就是暖色。”
　　“那黑色和白色呢？”
　　“它们不算颜色。”
　　覃道想了想：“因为没有任何倾向？”
　　“对，没有冷暖倾向。”
　　“那什么是灰色？”覃道愈发好奇，顾亦岚的话像是为他打开了一扇大门，通向一个美丽又充满诱惑的世界。他向着那个世界窥探，顾亦岚是他的眼睛。
　　“两种以上颜色的调和都可以叫灰色。当色彩混合的时候它们的纯度和明度变低，就成了灰色。”
　　“也就是灰色有很多种？”
　　“对。各种各样，不同的调和就形成不同的灰。无穷的变化。”
　　“真有意思。”
　　“是啊”顾亦岚近似迷恋地望着指尖，好像在看一幅画，“很多颜色都要靠你调和才能出现。”
　　覃道看着他认真的侧脸，说：“你很爱灰色。”
　　顾亦岚轻轻点头：“如果没有灰色，世界就只剩色块的反差和撞击，矛盾和尖锐。灰色是一种融合，是协调，是统一，是柔和的世界，平静的心。”
　　覃道闭着眼想象了一下，说：“我喜欢那种感觉，你的画。很和谐，看着心里舒坦。人们太浮躁了。需要有东西来柔化他们的心。同时这种东西还要能振奋人心……你知道那种感觉，我难以形容。”他看着顾亦岚近在咫尺的黑眼睛，那里面有他意料之中的理解和认同。他知道他已经明白了。他们追求的是同样的东西。
　　两个人都是搞创作的，深知其中的不易。正巧两人都在瓶颈期，话一说开了难免相互倾述。本来覃道总是给人难以接近的感觉，偏偏顾亦岚有心和他交流，人又包容大方，让覃总攻说了好些自己的事——比如远离家乡独自来到这里，比如讨厌雨天因为有轻微风湿，比如有时演出会出各种状况，比如治乐队成员的各种方法……
　　覃道不喜与人深交，即使是和乐队里的哥们聊天，也多半是他在开导别人，这回竟然和顾亦岚说了这么多，他自己也感到奇怪。
　　这个总是笑眯眯的小子，有哪里特别了？
　　和覃总攻一起住了这么久，顾亦岚被改造的相当成功：平时几乎都维持在“人”的状态，白体恤牛仔裤，刘海清爽，笑起来傻兮傻兮的。
　　覃道盯着他看了半天，只觉得心跳怪怪的，也说不上怪在哪里，就是别扭的要命。顾亦岚让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也觉得心里怪怪的，气氛也怪怪的，摸着头越笑越傻。他心想：两个人的相处，其实也不是那么难。嗯，果然他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