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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八章 故交新结何所愿,玲珑朱颜尽心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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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丝束发衣袂飘,明眸皓齿复谁晓?拈花一笑点妖娆,横波皎。
遥见梨落素手招,付与朝露可凭消,彩蝶丛取觅它朝,花枝俏。
——拙作《浣溪沙》
刑天摊开画一看,居然是个女子。
皓南一把夺过画,脸上有些红晕,但随即又消失了。
刑天又一把夺过来,急急道:“大哥,我还没仔细看呢?我看看,不要急。你抢什么啊?”
皓南也不再抢夺,只是背过身去,望着窗前明月。明月照人闲,何况是元夕之月。佳节伊人,簪花发髻,环佩叮当,而这个小女子,依然素衣清容,粉黛未妆。他抚额苦笑,叹自己历劫生死,轮回不定,却居然还是放不下吗?
“咦,大哥,这姑娘是谁啊?生得真是水灵啊。”刑天把画仔细看了看,只见那画上女子素衣一款,腰带翩飞,长发柔丽。只是那女子手里捏的一根长长的也不知是什么兵器,乌乌黑黑的。
皓南听刑天问他,却也不作回答,只是脸色又有了一丝红晕。
“哎,大哥,这到底是谁啊?”刑天不明所以,又追问了一遍。
“刑天,叫你去打探的事情可打探好了。”皓南终于转过身来,坐于桌前,拈起毛笔,却又放下。
“有我戚刑天,又有什么事是打探不到的。那东西存放在大相国寺,可是有高僧把守,想拿不是那么容易。”刑天一边端详着那画,一边说道。
“大哥,你别扯开话题,你还没告诉我这画的是谁呢?”
一阵衣角飞扬,窗户翕合。
“哎,大哥,你快说啊……你又去哪啦?”刑天兀自说着,猛地一抬头,却不见了皓南踪影,“还好好的门不走,要跳窗户。”
“你说什么,今日打你的是什么人?”一灯火通明的大厅,一发白须白的老者背朝大门而立。
“是天波府的烧火丫头杨排风,舅父,你看她把甥儿打成这样。”谢金吾指着脸颊,只见左右两边脸颊红肿一片,随即又撩起胸前衣襟,胸前有一个红红的掌印,但是模糊不清。
“岂有此理,杨排风敢把你打成这样,杨家人居然一点也不把老夫放在眼里。”白发白须老者回过头来,仔细看了看谢金吾的伤口,大怒,一掌奋力拍在一旁的桌子上,“老夫这回一定要好好对付杨家。”
谢金吾转头却邪邪笑了,看来这次自己故意打出的这些个伤痕,很成功地激起了舅父的愤怒,他心里暗道:“杨排风这个臭丫头,我要你杨家帮你还今天的这笔债。”
“金吾,你回去好好休息,舅父定会帮你报这个仇。”庞太师招了招手,叫一婢女扶着谢金吾,进内堂去了。
杨家人,果然注定是他的死敌。
书房内卷宗高阁,汗牛充栋。庞太师踱着步子在书房内走动,烛火印着他的脸,显得狰狞无比。这夜,黑云压着,圆月已殁。
一蒙面黑影立于窗外,端详许久,眉眼之间没有任何表情。
他推门而入。
“不是说过,今日别来打扰吗?出去。”庞太师头也不回,只是烦躁地挥了挥手。
“太师,别来无恙啊!”
这声音好生熟悉,庞太师猛地转过头。
黑衣人揭下蒙面面纱。
“耶律皓南,居然是你?”庞太师大惊失色,猛地跌坐在座位上。
皓南一捋胸前长发,悠悠道:“怎么大师这么快就不记得耶律皓南了?皓南可是日日夜夜都记得太师,很想来拜会。”
“国师,老夫当日也是形势所迫,并不是有意让人来追杀国师的。”庞太师一抹脸颊,居然汗水甚深。
“太师,本国师怎么会不知道太师的为人呢?太师一向对我大辽忠心耿耿,岂有反叛之理?”皓南顿了顿,接着从衣袖中掏出一个青瓷小瓶,倒出一粒丸药,那丸药呈深紫色。“太师,辽主为表谢意,特派本国师赏赐太师一粒补身丸药,太师赶紧服下吧。”
庞太师一见那丸药,就知不是什么他所说的补身丸药,撇过头去,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国师,辽主厚爱,老夫实在是受之有愧啊!”
皓南右手一挥,几步上前,掐住庞太师的喉咙,迅速地把丸药放入庞太师的口中。“太师,这药叫蚀骨丹,七日之内,不会毒发。若是过了七日,还没有解药,便会犹如被百虫啃噬,奇痒难当,直至尸骨无存。”
庞太师大骇,跌坐在地,颤巍巍地说道:“国师此行亲来,必是有要事。要是有何事,只管吩咐,老夫一定惟命是从,不敢造次。”
皓南轻笑:“太师不必过虑,只要我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解药七日之内本国师一定奉上。若是不从,你该知道本国师的厉害。孰轻孰重,太师好好思量。”
“这是当然当然……”
庞太师附耳过去,皓南在他耳边说道:“吐蕃有意与宋朝交好,本国师此行奉辽主之命,定要破坏这次结盟。吐蕃国师云古上人此行求取的是大相国寺的佛心舍利,并以吐蕃珍品——圣僧摩罗叶的碧血佛珠作为交换。大相国寺高僧把守,我想大师一定有方法帮本国师弄到大相国寺的布局图……”
“大相国寺一向守卫森严,而且当今皇上一向信佛,此事恐怕不易办到啊?”庞太师越发地不安起来。
“本国师相信太师一定能办到,三日之后,本国师亲自来取布局图……”他衣袖一甩,话语还未尽,人却早已远去。
冷冷夜空中传来耶律皓南的笑声,一声一声都透着凄厉。
庞太师只觉得背脊寒透,原来汗水早已把衣服里里外外都湿透了。
这冷血国师,他不是没见识过他的厉害,天门阵他剜心沥血,居然也大难不死。看来布局图他是非帮他拿到不可了,佛心舍利也必是他囊中之物了。随即他坐于桌前,提笔开始写奏章,一边写一边整颗心还是不停地跳。
“皇天国运,厚主隆恩,以致四海朝服,皆以我大宋为马首。窃以为吐蕃国土绵延,有天然屏障之险。辽主虎视,西夏环伺,岂可忽乎?吐蕃此行来和,意义非凡,固我西封,共御它敌。圣主陛下,垂怜布衣,一心为国,竭功尽力。此次和议,兹事体大,而杨家忠心为国,定能不负所望。若得杨家为护,定能保佛心舍利安然无虞。若能万事具备,和谈周全,方可尽我泱泱大国之地主之谊。望陛下垂见……”
笔落下,庞太师忽然觉得松了一口气,天波府杨家,老夫叫你们这次一定死在老夫手下。到时佛心舍利丢失,你杨家就要人头落地,血溅午门,老夫定能报这几年未报之仇。杨家,老夫要你们尝尝跟老夫作对的下场。
“你就是那个相士,为什么要陷害我们杨家?”
他杀意大盛,却还是轻摇折扇。
“你要杀我?”
“你不要怪我,怪就怪你生在杨家。”他白衫一飘,提扇杀来。夜空中,他的身影恍若天边的流霞,舞出飞影,舞出寒霜。
她恍然间只觉得那把折扇力有千钧,招招现杀机。
她倒退几步,只见那纸扇就要打上她的胸膛……
“啊!”她大呼一声,猛地惊醒。
她一摸额头,竟然全是汗水。
又是他。他到底是谁?
总是身影飘忽,容貌不清。今日好似比以前看到的更多了,往日都只是眼眸和背影,今日面容虽还是模糊不清,但却清楚明确地知道他定是个与自己密切相关的人。这人是他的仇人?那一招太过凌厉,想要至她于死地。她护住胸口,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不安。山雨欲来风满楼,她现在终于知道这句话是何道理了。
四年前那次受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太君对她说:“排风,四年前那一战,是宋辽两国开战以来的最大一战。我们杨家伤亡惨重,当时桂英即将临盆,也要上阵杀敌,而小文广就是在战场上出生的。你当时为保桂英,挺身而出,才被辽人一掌打下,以至于摔伤了头部。排风,幸好你都能记起来,这样,我们才能安心了。”
她完全想不起那一仗,也想象不到那一仗有多硝烟滚滚,只能凭着太君的只字片语去寻找。转身月缺,但是上天待她何其垂爱,杨家之恩,终其一生,也无以为报。就算是倾其性命,她杨排风亦无悔无怨。
往日已去,浮尘消散,林林总总,尽是心魔。可叹世人都不醒,泥淖尘世犹不知。芳华刹那,烟花过眼,到底是忘却了谁的灼灼其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