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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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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东冬的低潮,不同程度地激起几批人的反响。
第一批是B/Y派,认为他是欲求不满。
第二批是B/H、3P派,认为他是纵欲过度。
第三批的代表是尹牧。
尹牧并不知道何东冬为什么会来D市,他没打算问,何东冬不主动说的事儿尹牧向来不问。他了解何东冬的怪癖,遇到什么搞不清楚的事儿,必须给他时间,让他自己想,别人越劝效果越反。
但尹牧能猜出个大概。他俩同进同出四年,尹牧对何东冬的了解绝不是一星半点儿。
从何东冬闯进他家那天是人都能看出别扭的走路姿势中,尹牧就至少猜出了一半。
而另一半的拼凑,则是从何东冬最近的情绪状态。
那年何东冬给他电话,承认自己是个gay的时候,他有所欣慰。他认识何东冬仅半个学期,就看明白何东冬的症结所在,可何东冬自己把自己折磨了十多年,却还在不知疲惫的自欺。
但也只能说是有所欣慰,隐忧仍在。
他太了解何东冬了,他标榜自己是个纯一、绝对攻方的那种不容诋毁的态度和频繁强调的次数,让尹牧很清楚,何东冬迷路了。
他把自己卡在诡异的漩涡,里面是道德伦理家庭怯懦悔悟和自我,然后漩涡表覆盖一层貌似坦荡潇洒的黑土。谢绝透明。
里面不能动,不能乱。一动、一乱,顶层就会崩裂、塌陷。
他把自己定在绝对攻的位置上,已不仅仅是一种取向,更多的是守有一个寄托。
只要底线不破,他似乎还对得起父母,对得起恁多人对于他美好人生抱有的殷切希望。或许说不上哪天,他就如饮醍醐茅塞顿开回归正途。
可那毕竟只是个寄托,在尹牧眼中,那是愚蠢,是冥顽不灵,是何东冬的死胡同牛角尖。
厕所堵了,水箱冲不通,必须要用皮搋子了。
尹牧没有跟何东冬商量,直接打了电话给韩北雪。
他猜出何东冬是偷跑出来的,他觉得有必先要给韩北雪报个平安再说。
然而当真接通了韩北雪的电话,尹牧差点没把自己吓出心脏病。
韩北雪语气神秘声音紧张:“老牧,你一定要稳住老何。别让他乱跑,我明天就过去。”
尹牧疑惑“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
“不好说,听佟向阳说,老何有可能犯病了?”
“犯病?啥病?佟向阳是谁啊?”
“是老何一朋友,心理医生。”
“不是吧,你不会是想说他……”
“嗯,何妈妈说老何以前有过严重的人格障碍。”
尹牧是在上班儿时间被韩北雪约出来的,同时被慎重叮嘱一番,此事绝对不能让何东冬知道。
尹牧是特助,跟何东冬的营销部不在一个楼层,韩北雪此担心多余。
约见的地点是D市一家地处偏僻的咖啡厅。
得亏尹牧是本地人,要不然还真找不着。韩北雪装神弄鬼的毛病还是没改,真以为自己玩儿的是间谍战。
尹牧到的时候,韩北雪已经在里边儿等着了,同来的还有佟向阳和严海封。
“老牧,这边儿,这儿。”
韩北雪看到尹牧进来,兴奋地招了招手。
“我说你这儿是玩地道战呢,选这儿地儿怎么跟挖壕沟似的,是个人都找不着。”
“你不是找着了么,你不是人那?”
“嘿,说话没大没小的哈,我可你干哥哥。”
“嗯那干哥哥,先给你介绍下,这个是佟向阳,就我电话里跟你提的心理医生”韩北雪指了指左边儿。
“这位是严海封,”韩北雪指了指右边儿。“我老板!”
“你老板来监视你行动来啦?!”尹牧凑过脑袋去,低声对韩北雪说。
“不是,”韩北雪偷笑“我老板是老何的那个。”
“那个?”
“对”
“上边儿的那个,还是下边儿的那个?”
韩北雪偷瞄严海封,发现严海封也正皱眉看她,于是扬了扬脖子假装正色“咳咳,不好说。”
佟向阳最是喜欢凑这种热闹,欠身到正耳语的俩人身边,低声贼笑“据我所知是上边儿的。”
成了,这回对上号了。
尹牧拍了拍自个儿大腿。
小团体讨论结束。尹牧站起身,一本正经伸出右手“您好严总,我叫尹牧,何东冬的大学同学。”
严海封也礼貌起身同尹牧握手。
“既然都到了,咱们就直接切入主题吧。”严海封说。
“那我来说吧”佟向阳从公文包中拿出一叠资料“何东冬的病例我没弄来,何妈妈手里没有,他原来的心理医生已经过世了,档案封存在哪儿我还没来得及查。我先说说我掌握的情况。”
“嗯,您说,您说。”尹牧随声附和。“哦,对了,佟医生,我这人吧一闻消毒水一见白大褂我就腿软,你们那专业术语我听着就更是发懵,您就干脆直接捡干的,说说我能懂的。这事儿他俩可能都清楚了是吧?”尹牧朝严海封与韩北雪点了点头“您就跟我说说何东冬这到底是什么病!怎么来的!怎么治!”
尹牧与何东冬的交情不是一般的深,大学四年何止吃住一起,就连衣服裤子都混着穿。何东冬毕业回家时,任何行李都没带,因为他实在分不出到底哪样东西算是自己的哪样是尹牧的。索性全部留在尹家,临上火车的时候还说“都不许扔啊,何爷儿我说不定哪天杀回来了就。”
而尹牧,何止是没扔,何东冬在尹家住的那间屋,走时候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钟点阿姨定期打扫,所有物品依然保持原位。
现在何东冬确实回来了。
但不是杀回来的,是逃回来的。
附赠新伤旧疾满身,尹牧却仍旧欢欣。
因为何东冬在最怯弱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他。
不是别人。
“成,那我就简明扼要了。”佟向阳把咖啡推到一边,拿过免费的白水,喝了一口,润润嗓子“何东冬不是独生子。”
“啊?他还有兄弟姐妹啊?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啊?”尹牧表示诧异。
“你先听我说完的,你再接话。”佟向阳怒目而向。
尹牧拍着脑门,嬉皮笑脸地赔罪。“您说,您说。我错了姐姐。姐姐这么容易动怒对皮肤不好啊。”
“他没跟你提过是因为他自己也不记得。出事儿的时候他四岁,后来又看了几年心理医生。我估计他选择性遗忘的几率比较大。当然了,就算是正常人,你四岁都干嘛了你现在还记得么?”
“我?我不知道,没印象了。”尹牧如实回答。
“嗯,我从小就住在老何隔壁,何妈要是不说,我都不知道老何还有个哥哥。我妈也没跟我提过。基本上算是咱俩家共同的秘密!”韩北雪插了一句。
何东冬有个双胞胎哥哥,叫何东秋。四岁的时候死了。
那是个意外,起因是何东冬偷拿妈妈的金戒指要跟哥哥求婚。
据何妈妈说,何家哥俩关系特别好,别看何东秋只比何东冬早几分钟出生,但是很有大样,总是对弟弟照顾备至。而何东冬也很黏着哥哥。不管何东秋在哪里出现,屁股后面一准儿跟着个何东冬。
有一次,妈妈问何东秋,“秋秋,让隔壁雪雪长大了给你当老婆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呀?”
“我有弟弟了,不要北雪。”
何妈妈笑了,转过头问何东冬,“冬冬你想要北雪做老婆吗?”
何东冬用幼稚的童音大声喊道:“我也不要,我要哥哥做我老婆。”
何爸何妈为此乐得前仰后合“东冬,哥哥就是哥哥,是不能做你的老婆的。”
为什么?
何东冬那时倍感疑惑。
当然不能指望给四岁的孩子解释清楚为什么哥哥不能做老婆,于是何爸何妈一笑置之。
可没料,小小的何东冬却对此耿耿于怀。于是第二天,他偷偷拿了妈妈的戒指,学着动画片儿里,把戒指塞进自己最喜欢的奶油蛋糕里送给哥哥吃。并且眼巴巴地守着哥哥指望他能吃出那个戒指,然后王子与公主就能永远在一起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结果何东秋却把戒指误吞了。
戒指卡在气管里,送到医院的时候何东秋已经没气儿了。
何东冬亲眼目睹了何东秋的死亡,备受打击,整天神志恍惚。以前明明可以独自做好的事情,如今却总是做不好,天天盼着哥哥出现帮忙。到了后来,何东冬不仅思想上自闭,而且行为能力明显退化,依赖性特别强,无论是吃饭,上厕所,学习,睡觉,都需要有人从旁协助才做得好。
更严重的是,何东冬总是出现幻觉,并经常伴以过度换气症状出现。
何家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当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另一个孩子就这样枯竭。
于是何妈妈在医院大夫的介绍下,拜访了当时市里比较知名的儿童心理医生。
而这病,一看,就是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