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醉常欢甚》浅晗兮袭

23、窃窃

　　再以后，无论常欢如何用话刺激她，说起当年的事，或者是故意惹他生气，再同小时候那般小心翼翼的狗腿的陪笑着道歉，珞麟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甚至到了后来，都不用常欢说完话，他直接瞪她一眼，替她把烂摊子一收，再不理了。

　　常欢怔怔看着珞麟抬也不抬的脸，那种委屈，无法用语言来说明。

　　桃树出的主意……果然尽是馊主意！

　　只是有人若问一向乖巧的常欢怎么突然就变得掉蛮不讲理来，珞麟只冷哼一声，半句话都不说，根本不解释。

　　服侍他们的仙娥在底下偷偷说：“常欢姑娘长大了，再不能同以前那般相处了。”

　　那般腻在珞麟身上不下来，总要珞麟陪着，晚上会有恶梦，抱着枕头敲敲珞麟门，睡眼惺忪的珞麟指定会把她抱回她的房间，细细哄着她睡着——常欢一日困得懒得多走路，便要爬上珞麟云床上困觉。

　　就有个仙娥笑着把她拉过来，替她整理好衣服，笑眯眯说：“常欢儿，男女大防，可不能再这样了。”

　　常欢在人界与珞麟一个房间也不觉有啥，此时皱了皱鼻子，自顾自的睡。

　　那时珞麟处理完事情摸过来时，发现旁边有个人裹得严严实实。

　　小常欢像个茧子一样，睡得十分香甜。

　　珞麟笑了笑，也不说什么，自己把另拿出一床云被把自己卷起来，中间弄了个结界拦着，也就大摇大摆的睡了。

　　一众仙娥抹泪，星君大人的清白没了没了没了……

　　只是再次从凡间归来，这般温柔的纵容便没了。

　　卷了云被，拿起云枕，使个仙决，把常欢移回她房间，他自己就寝不提。

　　待常欢睁开眼睛，发现身边空无一人，竟有些怀疑，自己是在哪里，难道不在家么。

　　珞麟爷爷和常欢孙女。

　　本来都是好好的。

　　仙娥们捂着嘴，笑看着两个人一时间竟有些别扭起来。

　　若说吵嘴吧，倒也不是，冷战吧，却也说话。就是怎么着怎么别扭。

　　……

　　上羲这个人常欢是真没看懂过。

　　平常常欢若不是见他就绕道而走，要不就躲在珞麟身后隔山观虎斗。

　　他与珞麟就是钉子与板子，永远是敲打关系。珞麟冲动，上羲刻薄，千年对着一样的脸也不嫌疲惫。
　　只是常欢还有浓厚的兴趣，去挖掘珞麟心中温厚疼爱的软处，并且觉得暖洋洋的珞麟是个真正的好人。

　　对于上羲却只有一分不明所以的怯意。

　　虽说知道杀了自己的人不是他，可习惯大概养成了，她就是有点怕。

　　上羲他笑眯眯的坐下，随常欢愿意坐哪坐哪。

　　闲聊几句，果子与蜜酒就在手边，软绵绵的云朵被上羲信手拈来，递给常欢，让她坐得舒服些。

　　堂堂一个大仙，竟比寻常仙娥更细心些。

　　常欢抓着果子有一个没一个的吃。

　　有空没空说句闲话。

　　上羲也不怎么理她，任由她一个人乐意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慢慢放松下来。

　　常欢举头张望，上羲府上摆设物件与珞麟那不尽相同，还有股子熟悉感觉不知从何而来——上羲头也不抬，却仿佛知道常欢想什么，他道：“可曾觉得熟悉？”

　　“啊？确实呢。”

　　“这些东西都是我从人间取回的，模样陈设都与地上没甚差别。”上羲闲闲的翻了一页书，见常欢闻言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他轻笑道：“觉得我奇怪了？”

　　常欢正摇头呢，上羲说，“我本就是从凡间走上来的，自然有一种亲切眷念，常欢定然是懂得的。”

　　上羲一双眼睛极其的好，莲瓣一般润而潋滟，望着人似能被吸附于其间。

　　此时专注温情的眼神，让常欢着实承受不住，可上羲这句话确实好听，常欢忍不住点头：“常欢虽然不如上羲哥哥这般聪明体贴，可这种眷念，常欢懂得。”

　　上羲右手支起，撑着微倾的脸颊，一眨不眨地望着常欢说完这话，笑意更深了些。

　　待上羲说完当初自己在凡间里各种趣事后，常欢心中壁垒更被卸去了十之七八。

　　上羲转而说起自己当年如何飞升成仙的，更对了常欢喜欢好奇的脾气。

　　“都是多年前的故事了，现在讲起来，也觉得枯燥。……家中家业甚大，兄弟姊妹甚多，父亲的姬妾排着队走能填满湖边的长廊，当初是厌恶，现在想来，应该佩服父亲龙马精神才是。”

　　上羲神色极其平和，常欢虽觉得这话有些不对，见了他这张无辜脸只觉自己多心了。

　　“后面则有许多机缘巧合的事情……总归说来，我被一个老道拐走，那是个人潮汹汹的上元灯会，可惜等我睁开眼睛时，已经身在深山中，那老道硬是让我唤他师傅。”

　　原来也是被拐的啊，常欢深觉彼此一个半斤，一个八两。

　　于是更有一分同仇敌忾的亲近。

　　“屡次出逃没逃成功，反而锻炼了自己，终于有一天师傅没拦我，我就顺畅无比的下了山来，回了一趟家，发现物是人非，才觉得回不回来，也就是这个样了。”

　　上羲不紧不慢的说着。

　　常欢眼前仿佛有个十多岁的少年，背后有一把长剑，背上背着包裹，一个人从山上走了下来，走进无尽的斜阳中去，那场景又洒脱又凄厉又旷达，画一般。

　　她问道：“那上羲后面就是自愿修道的了？我觉得你那白胡子师傅有些坏……”

　　“师傅授道，领悟便是个人的事了。”

　　常欢闻言，心头瞬间便是曲邗二字，直晃晃的跳了出来。

　　她忍不住眉心一跳，心中沉甸甸的坠了下来，最终是沉了底。

　　为何人生不完满不愉快的事情那么多？仿佛才是眨眼之前，她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常欢，而眨眼后，身边这么多不如意的人事，都不是有心制造，却总让人伤心。

　　没有人是故意的。

　　上羲似知道常欢内心之言，此刻慢慢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总有人说，莫强求，得自在。可是若真心期望，怎能不执着。”此刻他眼睛望着常欢，又好似看透了她，直直落在她身后去：“强求与否，有何关系？只要终能如愿到手……”他轻轻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