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醉常欢甚》浅晗兮袭

21、胡闹

　　珞麟自认为自己是个好人。

　　他坦白自首，看着失语的常欢十分歉疚，只是没多时，那丝歉疚就被常欢挥霍得烟消云灭。

　　“珞麟珞麟……”常欢奔过来，提出各色要求一百零八项。

　　珞麟理所当然的拒绝。

　　当时他是怎么觉得只要是她想要的，什么都愿意给呢——珞麟委实觉得奇怪。

　　常欢见珞麟竟有出神之意，望都不望自己了，眼泪不需要挤立刻就落了下来：“珞麟……你当初杀了我，我都没和你计较……如今就这么小小的要求，你却半点也不通融……呜呜呜呜……”

　　他立刻道：“莫哭莫哭，我答应你，我都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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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珞麟正在云床上午睡，不想月老那竟传来一个密音。

　　他支起耳朵一听，下一瞬，立刻就从床上跳了起来。

　　驾了那只白狮子，朝月老府上奔去。

　　不到一刻，就见月老那花白胡子头发一把的在风里颤悠悠的飞舞。他老人家在外面久候已久，珞麟赔笑的站过去。

　　老爷子一摔拐棍，立刻开骂：

　　“珞麟你个好小子，也不管好你家猢狲！跑到老儿我屋子里来弄乱了我满屋的线头，整整三十万零八十棵线，你说你说，老儿我收拾得过来么！”月老声音悲怆，到最后竟是老泪纵横的模样。

　　珞麟心头一紧，本就不报啥希望，此时听着那三十万不带零头，头脑一嗡，本来想说：“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有什么错处我先替常欢道不是——”他立刻又完完整整地吞了回去。

　　他十分严肃地说：“常欢确实过分！确实该罚！您说，该怎么罚，我绝不护短！”

　　老儿正擦泪呢，听到话抬起老眼昏花的眼睛：“……珞麟，你气傻了？”

　　珞麟斩钉截铁道：“不不不，我支持您，您说该怎么罚，千万别手软！”

　　“你莫不是害怕我让你去理那红线吧。”月老狐疑的看着珞麟一脸公正的脸，后面居然还慢慢笑了出来，老脸上开出一朵芬芳菊花儿：“莫不是当年我让你乖乖理线，就把你吓到了？”

　　珞麟咳了一声，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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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欢此时被困在月老屋顶上。

　　她走投无路，前后都有仙人挡路，她只能寄希望于屋顶，她利落地往上一溜，还来不及偷笑呢，谁想月老堵在大门口，门神一般，瞅着自己冷笑，哪都无路可走。

　　常欢只能俯下头，装木头。好不容易等到珞麟来，等来的却是这么句话。

　　她忍不住把头冒出来，大声说：“珞麟珞麟救救我。”

　　珞麟没听到。

　　常欢又道：“珞麟珞麟，你先听我解释，我不是——”

　　珞麟抬头，犀利地望她一眼，随即笑眯眯的朝月老说：“您怎么让这猴儿跑顶上去了？可要我替您捉回来？”

　　常欢咬牙，立刻凝住眉毛，“呜呜呜……珞麟你又欺负我……自从上了天界，便总欺负我……”

　　珞麟一抖。

　　虽极力掩饰，可脸色稍有变化。

　　月老看看屋顶那人，又瞅瞅身边这家伙，藏在白胡子里的嘴突然裂了裂，只看着珞麟一脸高深莫测的神情。

　　珞麟叹了口气，只得硬着头皮说：“月老，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吧……常欢，还小……”珞麟有些咬牙切齿，“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我回头定好好教训她，定不会再犯的……”

　　月老看他一眼，这一眼饶实深刻，珞麟本觉不妙，未曾想月老一挥手，大肚的说：“那你让常欢住我这，替我理好了，我再放他回去。”

　　常欢躲在上面，眼睛溜溜的看着，就见月老话音一落，珞麟脸色立刻一白。

　　咦——

　　月老大笑：“哎呀哎呀，小珞麟，当初真是把你吓到了，到今天都没缓过来？”

　　珞麟用手堵住嘴巴，又咳了一声。

　　月老摸着胡子，笑得十分有内涵：“让你别乱碰我的红线，现在可遭报应了？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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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欢被珞麟领回去的时候，一路总思量月老那句话。

　　忍不住就问道：“珞麟，你当年也惹过月老？”

　　“‘也惹过？’”珞麟重复一遍，反问道，“什么叫做也！胡扯。”

　　常欢笑眯眯，“那我就可以说，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她不死心的一直问一直问。

　　珞麟总是不说。

　　待常欢又停下脚来，嘟起嘴，抽了抽鼻子，开始说：“珞麟，自从你在人间……”

　　珞麟深叹口气，“好了好了好了……咳，也没什么……”

　　常欢眨眨放光的眼睛。

　　珞麟又叹口气，“就是当年，惹过他了呗，那个狠心的老头子……”

　　当年事？

　　那时的珞麟风头正劲，年少轻狂，横行左右，闯入月老府上不慎坠入天井，将月老将将排好的顺序弄了个稀巴烂。

　　月老气急，联合了被烧坏炉子的老君，踢坏了门板的金星，喝空了酒窖的泰岳，摘光了蟠桃的桃仙，一齐将珞麟制住。

　　将他困在月老那天井中整整一年。

　　硬生生让他把满园的红线理好，按照月谱重新接上。

　　待珞麟终于被放出来后，天界那天生星耀的珞麟星君便养成了只动嘴，不动手，他人府上绝不乱动的好习惯。

　　他揽镜自照，看着红颜弹指老，感慨自言：“岁月经不起蹉跎，少男朝夕便老啊。”

　　一众仙娥在他身后捂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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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过去，别的神仙，要以“想当年……”为话语的开头，则后续都有不同。

　　若是以凡人之躯，历经漫长辛苦寂寞修仙道飞升成仙的，譬如上羲，会说：“当年？记不大清楚了，记得最清楚的便是……各种机缘巧合吧。日子久了，就容易忘记。”上羲真人平和一笑，宝相庄严。

　　若是以好运蒙受仙人机遇，如常欢这等，时常见她大言不惭：“想当年，我可是打遍村子没敌手的！横扫了整个村子的男女老少，无人敢敌~”常欢叉腰大笑。

　　若是天生仙人——天界三皇子祁月自小便清心寡欲，心境清平。

　　“小三，平日里总见你替别人占卜，怎么不算算自己？过去如何，现在如何，未来又如何。”树下有人笑问道。

　　“过去之事历历在目。今日之事无甚干系。未来亦无新事。”祁月轻声道。

　　枝头凌霄花无风而落，正正好落在祁月对面人怀中。他半倚半躺，手肘撑在榻上，低声笑着：“小三儿，你说话真真无趣。”

　　他将花从怀中取出，放在鼻端轻嗅，手微扬，便朝祁月而去。

　　曲邗毫不躲闪，只微一偏头，千瓣之花正好擦身而过。

　　“啧啧，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可怜那朵凌霄花等待百年一开，却被你如此嫌弃。”

　　“百年前开过，百年后自然还会开。”祁月无甚动容。

　　那人此刻站起身来，一身锦衣华服长身而立，尤显得他萧萧肃肃，风华难表。他仍是那般低声的笑，祁园中雾气遮住他面容，时隐时现，声音却十分清晰：

　　“小三儿，哥哥我下地去玩玩，等我带酒回来。”

　　可曲邗他看了十遭花开，枝头凌霄花花容妍丽。

　　百年一开的花朵，层堆叠绡，仿若千积雪。肆意的花香飘满天界，一年又一年，却再没见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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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欢与珞麟并肩行走，她看了看珞麟依旧心不在焉的表情，空落落的手掌摊开，又慢慢收紧。

　　他再没牵过自己呢。

　　纵然使了桃树所授的法子，让珞麟焦头难额，不得不理睬自己。可终究……终究是不一样的。

　　常欢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