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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威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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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惊艳的眼光慢慢变得空洞而呆滞。“为什么,为什么?本来就是自己一人了,连最爱的奶奶也不要我?”我跌坐在地上,拭去眼角的泪。
我的童年时代很遥远,很幸福。
现在一回忆,满脑袋都是那时候的事。
“好疼!”我双手虚拢住膝盖,泪眼汪汪看向他。他只比我大五年,在我走路还会摔跤的年龄时却已经从容而优雅。他踱步走向我,蹲下身,轻轻拨开我的手,朝我的膝盖缓缓呼气。我疼的泪眼朦胧,嘴角却咧得老大。
“清风哥哥,这棵树叫什么?它开的花好漂亮。”“这是桃树,开的花叫桃花。”他的声音清清冷冷,有点像风吹贝壳串的风铃:“你喜欢?”我点头。清风的手蓦的覆上我的头,嗓音突然柔软:“你就像它一样。”然后他走掉了,我仰头透过繁密的桃枝看天。
“我听你的,种了这满院子桃花。”他伸出宽大袖口朝高举起的手顿了顿,转而向下,点了下我的唇:“长得高了。”我僵硬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你这么像母亲?这眉眼,这身骨,一头青丝也柔顺如她。”我唇齿微张,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他的手覆上我的眼,我闭眼咬牙。他用指尖在我身体上流连着,让我感到奇异又陌生。“你不会恨我吧。”
我接过他递给我的树枝,用力嗅了下花朵的香气:“清风哥哥我最爱你了!”
我顿失焦距。“清风哥哥我最爱你了!”然后我扑了上去。我最爱的人,不是奶奶吗?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我认识清风,在认识奶奶之前。也就是说,我真的跟奶奶没有任何关系?我的记忆里,都是清风。
脑海里一抹黛色晃过,那是谁?带着很熟悉很熟悉淡淡的香味,有着很柔软很柔软糯糯的声音,我努力地想捕捉到一丝的线索,却总是了无头绪。潜意识里,他是我重要的人。我想寻找他。
这种感觉一样很奇怪,让人很烦闷,却忍不住心生一些期盼——要知道人活着总是要有点什么期待。但是,这期待像是很模糊的,一瞬间升起的念头,然后就放不下了。我皱眉,臆想的人和事也许不完全是真的,靠这种东西活着的话也许实在很脆弱。
有手指轻触我脸颊。“沐清风。”“果然想起来了。”
他玩弄着我的衣带,一脸狡黠:“全部?”我有些莫名其妙的寒意,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于是他手指一紧,衣服便滑落。这样一来,我便起了不少鸡皮疙瘩,顿时清醒过来。“你?”
“我。”
“干什么?”我穿好衣服,揪起五官看着他。“别以为没了长发我就制服不了你。”他站起身,居高临下:“你最好把它留起来。”突然笑得明媚:“会吧?”
我不做声,扭头看向屋外。
屋外,大风吹起,桃花满地。
他确实是我的清风哥哥,我曾经最爱的、引以为傲的优雅的人。
轻轻磕上眼睑,想起了符云寺的老头,然后我轻笑起来。毛躁的老头哭起来也像个小孩子。但是……他哭什么?我猛地睁大眼,他问过我看这一身黛色,想起来什么。难道……记忆里重要的人,是他?
摸摸糊糊的看不清脸庞,熟悉的颜色和味道,衣服摩擦的声音窸窸窣窣,他抓着我的胳膊,声音柔软而温和:“努力去够那朵花。我会抓紧你。”然后我便尽力去够那朵花,久违的信任感。他是谁?也许是一个比清风哥哥还重要的人,我想理清思路,却越理越乱。最后我泄气了,郁卒倒在床上。到时候问问老头不就得了。
可是我回不去了。
我有些惊异,与这刚认识的我并不十分交谈自如的人才一会不见,竟有些想。是因为他忽然身着黛绿使我莫名有了熟稔感?老头子,你会不会也是我的亲人?
“我会在南厢等你。”他步履从容,一如初见。我目视他出门,然后叹了口气。
嗡嗡作响的剃刀在脑海里晃着,耳膜充斥着声音。
如果我蓄起长发,他会不会感到惊异?我抿起唇,兀自低低地笑着。
“问你借样东西。”我敲了敲窗户。
如清风所料,我确实是迫不及待想要那东西。
“随意。”听屋里的声音不十分真切,这屋子,该是有着很长的厅廊。
厅廊?我的心猛地一痛。
我和他手牵着手,在石砖地上奔跑着。他是不总笑的,我笑的却很开心。这个厅廊的柱子上有古色古香的雕花,廊顶有着抽象的壁画,一如以往,现在也是一样。
“请问,有没有这么大,黑色的花,粉是金的。”我站在门槛内,用手比了比。
他端坐在那里,手持一个盒子,面沉如水。我保持着手的姿势不动,看着他。
他猛地站起,大步走向我,然后用手用力扣住我的下颚:“仇若水就那么受你重视么?”
我看向他有些狰狞的面容,皱了皱眉:“仇若水?”他激灵一下,好像顿时清醒:“仇若水?”我盯住他的眼睛:“谁啊。”他眼里空了几秒,然后一邪:“吃醋?”我伸手欲夺过盒子,他却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别装了,不是早就记起来他是谁了么?”我用力一甩,抬脚欲走。“果然你什么都记得。”我定住。“也许什么都没忘吧,哈?”不错,除了那一抹黛绿,我什么都还记得。
我的鼻子酸酸的,好想哭。
我垂下双手,任由他捏开我的嘴,把花朵塞进去。喉结耸动,他咪咪笑着一合掌:“这样就好了!”
并生两朵,粉细如金,今我忆来,并无二异。
嗓子眼还残有硬生生吞下的火辣生疼,我啜了一口茶水,又马上呛咳起来。话说起来,那天仇若水故作轻薄帮我解了穴,穿的可也是那戴绿的衣衫。我又觉得迷茫起来,说那人是他也不一定。
我抬手摸了摸头皮,这花的药效果然很速度,一觉过后竟生了发茬。我闭上眼一遍一遍摸着,直到手心有些麻了。
快些长长吧。
门咯吱一声响,我睁眼看向门口。“回去。”“回去哪里?”“回去!”他对我喝道。
我张了张嘴,起身向外走。
他在我身后清了清嗓子:“傍晚回来。顺便向那老头儿要一件东西。”我没吭声,也没有回头。
“哑巴了?”我本就有些赌气,这时突然怒火中生,蹲身捡了巴掌大的一块石头,回身朝他用力扔去。“要什么东西?”我咬着牙道。
“砸死了?”我嘴角弯起,心里尽是复仇的快意。这家伙也不知道跟我犯什么冲,总是针对我。明明小时候都……很好的。想到这儿,我又有些后悔。“你又没说要什么,我怎么拿啊。”
他仍只捂住额头,一动不动。我走过去,抬起手,覆在他手上。他反手抓住我手腕,我抿唇。早就知道你是装的了。
“出血了。”
我望向他额头,伤口有点深:“去找医生包扎就好了。”我甩开他的手。
“你从小就学草药的。”我背对着他,感到他盯着我。
“我不会为你冒这个险。”他把手搭在我肩上,用力扣下去。
“那我就不治了。”
“谁管你。”我扭身离开他的钳制,向大门走去。
说实话我并不太想这个时候离开,这个样子去见老头子。
我捋了捋及肩的头发,什么时候才能长到三丈?
日落前走到了山顶,毛竹叶子散乱依旧。我张口,刚要喊老头子出来,只见一青年从门口探出。
“你是谁?”我皱着眉打量他。
他讶异地匆忙看了我几眼,然后没搭理我便动作迟缓地窜到屋后去了。
“老头子你去哪了?刚刚那个人是谁?他去了你的后院。”
老老头子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去后院求签……”
“哦。”我笑得高深莫测。
他不由得用眼角瞥我。我笑出声。
“脸色很不好哦,都有些黑了。”我一边笑着,一边有所疑惑。
他忙转过身去,捣鼓一阵。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激灵一下定住。“喂,放松……”
“去你丫的放松!”他双眼通红,面皮松松垮垮,两手像兔子一样耷拉着。
我举着手,打了一个寒战。
“为什么啊……”他哭丧着脸。
“没戴假发啊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