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叫茉莉的鱼》袁若寒

4、茉莉要奋斗

　　无法思考，大脑也转不过弯，根本不明白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人产生如此强烈的占有欲。但他知道这种情绪确确实实是嫉妒，因为无法继续目睹男人亲吻其他人，只能扭过头，还是气得胸口闷痛，有种快要口吐鲜血的感觉。

　　“以后不是重要的事别打扰我陪宝宝。”男人起身，把少年从池子里抱出来。

　　令人惊讶的是，这个漂亮的男孩也有一条巨大的鱼尾，银色的尾部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美得像艺术品。他调皮地拍动尾巴，溅起大量的水花，用两只手挂在男人脖子上，发出清脆的笑声，奶声奶气地说：“小憨滴肚纸饿鸟。”

　　“刚才不是吃了那么多水果吗，再吃会变成小肥猪的。”男人宠溺地碰了碰他的鼻头：“再胖一点我就抱不动你了。”

　　而这边，女仆又是一鞠躬：“很抱歉，我保证下次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例行对话后她关闭萤幕，在画面消失之前莫力听到男人用很柔和的声音对怀里的少年说：“宝宝今天好乖，一会带你去海里游泳，再给你做最喜欢的香蕉船吃。”

　　像珍惜全世界最罕见宝物的小心翼翼的对待方式，和柔软得快要化了的声音，居然是那个冷冰冰的博士发出来的？虽然不是对自己说，但是莫力整个人都陶醉了。真好，他什么时候能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啊？他闭上眼睛，准备幻想一下两人对话的浪漫场景，结果想起一段恐怖的记忆！

　　没错，刚才一直惊讶自己变成人鱼，却忽略了更重要的事情。明明遭受鲨鱼袭击，已经死得差不多的人为什么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莫力崩溃抱头，失去意识前的记忆慢慢恢复，那些深入骨髓疼痛和恐惧显得如此清晰。然后他想起了那个声音，在他昏迷前，呼唤过他的男人说了这么一句话：“准备手术室，开颅取脑！”

　　越发搞不清事情的真相，先不说开颅取脑跟变成人鱼之间的联系，就是现在这间房的摆设，几乎都是科幻电影里才会出现的高端设备，事情的发展凭他的脑容量根本想不明白。而且他更想知道的是，如果这个男人呼唤了自己，又救了他的命，为什么还对他那么冷漠？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究竟是活人还是死人，你们到底要把我怎么样。我快疯了，你倒是说句话啊！”莫力死命拍打玻璃，大声问话，但少女依旧一脸面无表情地整理资料，完全当他不存在，只顾自己手上忙活的事。

　　“别费力了，99号有程式限制，修改既定程序之前不会对你产生反应，当然也不会回答任何问题。”不知什么时候，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子走进来。他接过少女手中的资料翻看了一会，不断点头，接着说：“你恢复得很好，神经都连接上了，而且这么有活力，可以出培养槽了。”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们要把我怎么样。”莫力满脸敌意，恶狠狠地瞪着白大褂，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什么贩卖器官的黑市团伙绑架了。

　　“冷静点，这里不会有人伤害你。”年轻男子面带笑容，看了他一眼，翻动手中的资料：“莫力，24岁，无业。死亡时间是2011年6月6日下午2点40分，死因是遭受鲨鱼袭击，重伤不治。”

　　我果然死了吗？这个打击让莫力说不出话来，他靠着玻璃滑了下去，整个人缩成一团，连尾巴也卷了起来。这是他不安的时候会做出的举动，鸵鸟一样龟缩着逃避现实。原本只想出来旅游散心，却横尸异乡，落得如此凄凉的下场。想起家中父母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还未尽孝道就白发人送黑发人，对两个老人来说是多么痛苦的事情！

　　哎，不对啊。已经宣布死亡的人为什么还能说话思考，动来动去，更重要的是从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变成一条鱼，这简直无法用科学来解释？

　　他疑惑地抬起头，正对上男子窃笑的眼睛，实在看不出对方的意图，只好继续逼问：“按照你的说法我已经是个死人了，那麻烦你解释下为什么死人的肚子也会饿！”

　　莫力的肚子不适时宜地发出咕咕声，强烈的饥饿感袭来，让他头晕眼花。

　　“你虽然身受重伤，四肢都被撕扯到断裂了，但未立即死亡，主要脏器也没有受损，接着又遇到在海里玩耍的小憨少爷，被捡了回来。博士本想医好你就放你走，可是你的身体被损坏得太严重无法复原，勉强治好也是个残疾人，思来想去只好把你的大脑移植到B-12的头颅里。这本来就是风险很大的手术，换脑在现在的时代根本就是个传说，可对博士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你看看，你恢复得多完美，这具身体就像你本来的躯体一样，根本就是获得了新生。”男子按下几个按钮，一些仪器运转起来。

　　水槽里的水渐渐排光，玻璃盖也向上弹开。年轻男人轻松地把莫力抱了出来，放在一个平台上检查。

　　“狗屁新生，现在这个样子根本不能走路，做什么都不方便，而且以后让我怎么出去见人！”脱离海水，呼吸依然如常，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看来人鱼是两栖动物，在水中和陆地上都能生活。

　　“活着总比死了好，蝼蚁尚且偷生，每个人都应该珍惜生命。”男子拿出一个两头尖尖的小锤子在莫力身上敲来敲去，一边问他感觉，并在记事本上写下很多看不懂的诊断。确定神经和感觉都恢复正常后，白大褂又把他抱到另一个水槽中，带上医疗手套，用柔软的毛巾和小刷子清洗带有鳞片的尾巴：“小憨少爷很讨厌药水的味道，不洗干净他不会靠近你的。”

　　小憨少爷，就是刚才那条白色的人鱼吧？原来是他从鲨鱼群里救了自己？

　　太多的疑问闷在莫力心头，恨不得打破沙锅问到底，但男子却笑着说天机不可泄露，有什么问题见了小憨以后自己去问他。得不到答案，只能死心地任男子上下清洗身体和尾巴，还得摆出合理的姿势配合，以便早点完工。而且这白大褂说得没错，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只是他现在这副摸样要怎么才能回家啊……

　　“我该怎么称呼你？”除了小时候母亲会帮他洗澡，还没有陌生人这么细致地碰过他的身体，莫力多少有些尴尬，想了半天才找了这么个话题。

　　“我叫86号，是博士的助手。”说完指着那个女仆少女说：“她是99号，负责大家的饮食起居。”

　　“你们都没有名字吗，只叫代号？”

　　“86号就是我的名字。”

　　“呃……那博士呢，不会就叫博士吧。”那个一脸冰霜的男人，总该有个霸气的名字。

　　“Z博士！”

　　……

　　“那我可不可以就叫我原来的名字……”莫力小心翼翼地问，他可不想叫什么B-12啊！

　　“当然，博士已经给你取了一个新名字——茉莉。”

　　莫力？我本来就叫莫力，这算哪门子的新名字！疑惑地望向86号，见他正用软毛刷仔细地清理鳞片间的缝隙，似乎不打算做任何解释。那双戴着医疗手套的手轻轻拧起尾巴尖，顺着纹路把尾鳍刷得闪闪发光。已经擦洗干净的半透明的鳞片发着淡蓝色的美丽光芒，不管从什么角度看，都可以称为完美的艺术品。

　　只是那双手碰到他的尾鳍时，莫力忽然克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一股异样的感觉从身体最深处翻腾而出。他开始觉得呼吸困难，心脏怦怦地跳，全身的血液都冲向大脑，连手指尖都不可抑制地发抖。

　　该死，这股悸动是怎么回事？他晃动了一下，赶紧卷起尾巴，不再让人触碰。

　　“怎么了？”86号停下手中的动作，见他脸色酡红，双眼迷离，不由得皱起眉头：“时间还没到，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到发·情期了吧……”

　　“不会什么？”莫力没听清，警惕地看过去，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深呼吸了几下才平缓了这股该死的冲动，开始发问：“我原来的身体呢，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让我复原，总不能一辈子呆在鱼缸里哪也去不了吧！”

　　“交给当地员警了，你父母应该领回去火化了吧。”86号说得事不关己，似乎只是在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家常事。

　　“什么！你们凭什么这样做！”莫力大怒，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私自把他改造成这副见鬼的摸样也就算了，还让他的父母看到被撕咬得残缺不全的身体，这对两个老人来说实在太残忍了。

　　一想到年迈的父母来领取他尸体时悲痛欲绝的心情，莫力就说不出话。他很想大吼大叫发泄自己的情绪，或者勃然大怒地站起来揪住86号的衣领给他一记重拳。可是鱼尾巴没有支撑能力，最终只能没有气势地半卧在水槽中怒视对方，死命拍打尾巴，溅起一点水花表示愤怒。